第144章 馬
“曼成，可還好？”曹操騎着馬來到李典身旁停下了，關切地問道，沒有絲毫的責怪，“傷勢要不要緊？”
“主公，屬下無能……噗！”李典被士兵架着，已無力作揖，低着頭回應，嘴巴里又一次吐出了鮮血。
“不必自責，並非是你無能。”曹操雖然對趙雲帶着劉善逃走有所不甘，卻還是表現得很和藹，“只怪那趙子龍過於強悍。”
李典沒再說什麼，腦袋俯得更低，心中充滿了愧疚，沉默地待在原地，忍着胸口的疼痛長嘆一口氣。
“快扶李將軍前去醫治。”荀彧對扶着李典的士兵揮了揮手臂，下令道。
“是。”士兵立即答應，架着李典慢慢地轉身走開了。
曹操稍稍側一下臉，再度往大河的方向望了一望，早已不見趙雲的身影，無奈地撇起了嘴巴。
“主公！那張翼德無人能敵！”又一個士兵匆忙跑來，作揖稟報。
“什麼？那伯濟呢？”曹操這才想起還有一位劉備的帳下大將張飛正在和己方軍隊交戰，看來也是銳不可當。
“郭將軍……已敗下陣來！”士兵回答的時候停頓了一下，生怕這消息引起曹操大怒，可又不得不說。
“又敗……”曹操昂起頭，眯起雙眼找尋着張飛的方向，“傳令弓箭手，不必生擒，射殺。”
……
隨行而來的一千劉軍輕騎兵已所剩無幾，為了營救夫人和少主，幾乎都賠上了性命，但卻成功打亂曹軍陣型，為張飛和趙雲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張飛騎着烏騅，揮舞着丈八蛇矛一路拼殺，即便他再不願輕易地取人性命，此時也顧不上了，長矛早已沾滿敵軍的鮮血。
夏侯涓騎行在張飛右側，距離大約四五米的樣子，身上的傷痕雖無大礙，但也着實令她感到疼痛，卻也只能奮力甩動着莫邪長劍。
糜倩坐在張飛身後，雙手緊緊拽着他的衣服，看到不斷有曹軍士兵迎面衝來，接着便被張飛和夏侯涓擊敗，姿勢扭曲、大聲喊叫地摔倒在地，被遠遠地拋在了身後，這血腥的場面使得糜倩不忍繼續注目，往左側低下了頭迴避。
“翼德、翼德！”糜倩突然非常慌張，拉扯着張飛的衣角，大聲喊了起來。
“怎麼了？大嫂。”張飛剛一矛刺進敵軍士兵的肩膀，聽到糜倩高喊，便一把將士兵扔出老遠，略微側着臉問道。
“剛才的敵將正掛着烏騅！”糜倩又拍了拍張飛的肩膀，隨後伸長胳膊指着左下方。
“掛着？”張飛快速轉頭看了一下，也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
由於左臂嚴重骨折，郭淮先前被張飛毫不費力地打倒在地，但張飛看在曾經身為同盟友軍，甚至在與山猴大戰時被郭淮救過一次，便手下留情，沒有造成致命的傷害。
可軍令在身的郭淮並不想就此放棄追擊，他還未爬起就用彎刀勾住了烏騅的馬鞍側邊，本想立刻發力一躍拽下糜倩，卻沒有來得及，張飛突然甩起馬繩，烏騅急速奔跑起來，郭淮不肯輕易放手，只能被一路拖行。
“伯濟！快鬆手！”張飛正視着前方，一邊向殺來的曹軍進攻，一邊對下方的郭淮喊道，“你會被拖死的！鬆手！”
“休想！”郭淮咬着牙大吼，他的左臂基本使不出力道，雙腿也跟不上烏騅的速度，完全起不了身，鎧甲和地面摩擦着，已經開始發燙，“我怎可讓你們就這樣逃走？”
“我不想傷你！你左臂已受重創！不要胡來！鬆手！”張飛緊鎖起眉頭，瞪大了眼珠，把音量提得很高。
“大言不慚！還想傷我？”郭淮不甘示弱，右手依然死死地攥着彎刀，“停下馬來！膽敢與我再戰？”
夏侯涓聽見張飛的叫喊，便將身子向後仰了仰，觀察下郭淮的位置，隨後勒了一下馬繩減速，準備從后繞行攻擊。
“涓兒！別下重手！”張飛的餘光看到了夏侯涓的行動，立即扭頭關照，生怕郭淮被一劍斬殺。
“知道了！”夏侯涓目露凶光，從後方跑到烏騅的左邊，舉着長劍蓄力，瞄準郭淮的手腕，打算一下砍斷他的右手。
就在此時，張飛隱約感到一匹快馬突然從右側衝來，他馬上將腦袋轉向，卻已無法及時作出反應。
龐德瞅準時機，掛在坐騎的側身，如同在襄陽城中攔下劉琮的轎攆，拉住馬繩減速，猛力地揮出截頭大刀。
“擋不住你？那就擋下你的馬！”龐德歪着嘴巴，語氣兇狠地說道，刀背一把劈中了烏騅的前肢，一記骨骼斷裂的聲響異常清晰。
烏騅疼得嘶吼起來，前半身隨即砸向地面，由於奔跑的速度過快，後半身翹得往前豎起，差點翻了個跟頭。
張飛隨着慣性被拋了出去，立即在空中轉身，單臂拖住被一同拋出的糜倩，對她做出了保護動作；相應的，被拖行的郭淮摩擦着地面向前甩出，掛着的彎刀則割破了馬鞍，卻依然被他攥在手裏；夏侯涓完全沒有注意到龐德突然出現，隨着烏騅遭襲而頓時減速，她一下跑過了頭，衝出很長一段距離，目標偏離使得長劍也揮空了，沒有傷到郭淮分毫。
“烏騅！”張飛一手護着糜倩，另一手握住長矛點了下地，還算平穩地落到了地面，隨後看到烏騅的慘狀，忍不住痛心地大喊起來。
夏侯涓勒停馬匹，微微張着嘴巴，眼睛睜得老大，似乎一時接受不了烏騅受到如此重傷。
郭淮蹣跚着爬起，顯得有些暈頭轉向，站都站不太穩，只得拿彎刀頂住地面支撐身體，否則恐怕又要摔倒下去，所幸身邊的幾位曹軍士兵立刻架住了他，並輕聲耳語幾句，隨後扶着他往一旁撤離，可郭淮聽了士兵的話后突然非常緊張地看向張飛，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在張飛還未回過神時，龐德騎馬衝到了他身後，大刀轉向至刀鋒，對着後背猛力揮出，這力道絕對能將他攔腰砍成兩截。
緊貼着張飛的糜倩及時發現了龐德，感到已沒時間去提醒，便雙腿發力蹬踏了地面，壓住張飛的身體，一把將他撲倒。
可糜倩的畢竟力量有限，二人倒下的速度並不快，雖然張飛避開了這一猛擊，但糜倩的右腰還是被龐德的大刀給劃開了一道很深的傷口，鮮血如注地往外涌，連內臟都受到了嚴重的損壞。
“大嫂！”張飛摟住倒在自己身上的糜倩，焦急地喊道。
糜倩疼得兩眼緊閉，雙眉就快交織在了一起，從嘴裏吐出大口的鮮血，噴在了張飛的衣領。
龐德見狀，隨即又高高地舉起大刀，準備再一次砍向張飛。
張飛和糜倩還倒在地上，起身都來不及，更別說抵擋或是反擊，只能目送着敵將的武器朝自己襲來。
“混賬！住手！”夏侯涓衝著龐德大吼，她所在的位置即便猛趕過去也無法及時出手相救，眼睜睜看着卻無能為力。
“中郎將！快閃開！”突然，有曹軍士兵朝龐德呼喚。
龐德立即收手，轉頭望去，見遠處的一排弓手已箭在弦上，紛紛瞄準了此處，準備一齊放箭射殺張飛。
“涓兒！別過來！”張飛察覺到曹軍的進攻，立馬對着夏侯涓高聲下令，“護好自己和你的馬！這是命令！”
“不！我要來救你們！”夏侯涓不肯聽從，騎着馬快速跑來。
“護好自己！否則我就自行了斷！”張飛瞪起眼睛，不想浪費時間口舌，將長矛的矛尖對準了自己的咽喉處。
“不要！”夏侯涓無奈地拉住馬繩停下腳步，扭頭看向曹軍的弓箭手。
在龐德離開至安全距離后，無數支利箭齊刷刷地朝張飛和糜倩射出，密集的程度簡直完全沒有可供逃離和躲避的空間。
張飛翻轉了身體，將糜倩壓倒在身下，打算用自己的後背當作盾牌，以保護大嫂的安全。
“翼德，不要……”糜倩無力地說道，本想要阻止，但她的力氣根本不夠，被張飛壓得死死的。
“張將軍！”夏侯涓驚恐地喊起來，拳頭牢牢握緊，指甲快嵌進了掌心。
不一會，無數利箭急速射下，一根根略微傾斜地豎著，周圍所有人都注視着張飛所處的位置，戰場上迎來一陣短暫的安靜。
夏侯涓的五官張得很大，神情獃滯地望着張飛和糜倩的方向，顧不得身上傷口帶來的疼痛，木訥地杵在原地。
然而，張飛的後背竟然沒有被任何一支利箭射中，他緩緩地撐起身子，面露疑惑地回頭看去，卻見到烏騅強行拖着骨折的前肢，用它那寬闊的身軀擋在了張飛和糜倩的身前，半邊身體已插滿利箭。
“烏騅……”張飛悲傷得都快喊不出聲了，淚水充滿眼眶，凝視着血肉模糊的愛馬搖晃着倒地。
“翼德，你……沒事吧？”糜倩顯得有些呼吸困難，臉色也已煞白，腰部的傷勢看來非常嚴重，一手搭在張飛的肩膀上問道。
“涓兒……”張飛深呼吸一口，逼迫自己定了定神，他知道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完成，不能被悲傷沖昏頭腦，“涓兒！快過來！”
夏侯涓聽罷，立刻拍馬趕到。
“把夫人帶走！快！過了河就是長坂坡！”張飛提高了嗓門囑咐，同時起身，單手將糜倩托上馬背，接着猛力拍打了一下馬臀。
“張將軍！”夏侯涓一手向後，護住糜倩的身體，另一手拽着馬繩，臉上寫滿了不舍和擔憂。
大河已在前方，有一座石橋橫跨兩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