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馬無夜草不肥
夜深人靜,秋雨蕭索,寒風逼人,驪歌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根本不知道這鮮卑魏是游牧民族,最善養馬騎馬,阿恭阿泰兩人都是鮮卑魏統轄區域內的異族後人,雖是沒落家族,但從小騎馬射箭,總會一些,因此,打掃馬廄,清理馬糞,兩人毫不畏懼,偏偏驪歌除了能在認字讀書上有點優勢外,其他一無所長,因此,她雖然腹中飢餓,但是望着眼前這個馬廄中的五十多匹戰馬,心中顫抖,竟然是被驚嚇到了當場。
清理馬糞,馬廄旁就有清理的鏟子,阿泰直直腰身,揉着眼睛,望着驪歌喃喃說道:“幸好路上睡了兩個時辰,我們三人,現在先清理一遍,然後小睡到天亮前,再檢查清理一遍,應該就整潔乾淨了,免的那掌管馬廄的陸孤大人懲責。”
說罷,阿泰轉頭推開馬廄木門,望向漆黑的雨幕,喃喃道:“我先到旁邊的馬廄清理查看一番。”然後,關門離開。
驪歌低下頭,神情低落,一邊盯着距離她最近的戰馬屁股,一邊暗暗想到:這可如何是好,那阿皮說三間馬廄,定然是一人一間,她本是女子身,看到戰馬就心中驚慌,看來,她還得熬過這幾日,早點摸清這軍營中的情況,早日離開,她並不適合呆在這裏。
阿泰已經去了別處,馬廄里剩下阿恭和驪歌兩人了,仔細的想了剛才阿皮所說的話,驪歌心中百轉千回,原本想女扮男裝,臉有青色胎記行走在這個世界,應該無人關注,哪想到遇到獵奴私劍,反倒成了侍奉貴人的香餑餑,更沒曾料到軍營馬廄,她臉上的殘缺青胎倒成了牽連阿泰的借口!
更讓她鬱悶的是,初來此地就被戰馬拋擲,手臂受傷,如今深夜卻連睡眠的時間都沒有,要為這些戰馬清理馬糞,簡直是造化弄人,這些遭遇令她都難以置信。
驪歌心中又想到,剛才那阿皮所言,長相極好的馬廄兵奴會去一號馬廄侍候陸孤大人,聽阿皮話中的意思,那掌管馬廄的陸孤大人並沒有像胡貴人那樣喜歡臉有殘疾的小郎癖好,反倒是喜歡長相極好的兵奴,暫時她和阿恭是安全的。
是了,反倒是阿泰並無殘缺,相貌頗有異族風華,有些危險。唉,想這個幹什麼?還是先考慮如何清理馬糞吧。
驪歌呼吸着馬廄里的臭味,看着眼前的五十多匹戰馬,不由得打了一個哈欠,正在這時,繞着馬廄轉了一圈的阿恭返回來,眼睛黝黑明亮道:“阿九,八號九號馬廄里戰馬甚多,阿泰已經清理八號馬廄,這九號十號我們一起清理。”
阿恭?驪歌抬起眼睛,杏眼像是在問着阿恭為什麼?
阿恭見驪歌睜大了會說話的杏眼,黝黑清澈,嘴角上揚道:“阿九是山民弟子,不善養馬,阿恭卻是游牧後人,最善養馬,阿九,你教阿恭讀書認字,阿恭教你養馬做活。”
驪歌正在犯難之際,阿恭所言正合她意,嘴唇蠕動幾下,眼睛盯着眼前這個臉色還有點蒼白,卻恢復了全身活力的少年小郎,白天裏的病症也一掃而光,像是這馬廄就是他最喜歡的地方,望着阿恭,驪歌連忙點頭,吶吶地說道:“好,我雖出生山民人家,卻也能在馬廄做事的。”
阿恭嘴角揚起,眼眸在晦暗的營火中熠熠閃亮,搖頭說道:“阿九本是讀書弟子,身份清貴。馬廄清理馬糞之事實屬污濁低下,阿恭可替之。”
原來讀書弟子身份就是清貴之人啊?驪歌心中好奇,此刻阿恭友善溫和,也不怕阿恭嘲笑她的無知笨拙,她屁顛屁顛地跟在阿恭身後,拿着鏟子,問道:
“阿恭,這裏的小郎女郎們都不認字讀書嗎?”
這個時候的阿恭,帶着驪歌第一匹戰馬所圈的地方開始,小心地拍拍戰馬屁股,手指微微翹着,然後上前三步,左手擰住馬耳兜,右手榴着馬脖子,攫擼着馬棕毛,那戰馬的尾巴左右晃動,顯然非常喜悅的樣子,看的驪歌滿臉驚訝,阿恭的確是養馬的一把好手。
驪歌和阿恭行動極為迅速,每一匹戰馬,阿恭都如法炮製一番,不過兩個小時,九號十號馬廄里的一百五十匹戰馬便極為恭順,馬蹄移動,兩人便拿着鏟子將馬糞鏟起來,送到專門堆積馬糞的糞房,剛開始的時候,驪歌鏟馬糞還側着鼻子,到了後來,鏟的多了,也找到了竅門,一鏟子下去,倒也沒有破壞馬糞的完整,臭味散發控制的極好。
這時,阿泰也返了回來,三人已經將三個馬廄全部清理了一番,因為勞作也感覺不到夜風寒涼,反倒是出了一身大汗,十號馬廄最是空曠,三人推開堆滿草料的馬房,背靠着坐下來,距離天亮還有四個小時左右,總算能稍微休息一番了。
草料房空隙很小,僅夠三人坐下,連木門都關不上,三個小郎藉著馬廄里微弱的營火,互相看着對方,大家都是狼狽不堪,全身臟臭,倒也跟馬廄內的空氣融洽了很多。
幾個小時的清掃馬廄,讓三個小郎的心貼得近了許多,阿泰測過頭來打量了一下驪歌,道:“阿九雖是鄉野小郎,清理馬廄還真有游牧世家小郎的風範。”
驪歌聽出阿泰話中的驚訝和讚賞,只是苦笑了一下,垂下了眼皮,輕聲說道:“阿泰有所不知,若非阿恭相助,阿九這條小命,恐怕早就喪在馬蹄之下了。”
見驪歌小臉掛着灰塵,杏眼乏力,一番話似乎引起了阿泰的愁思,三個小郎頃刻間安靜下來,盯着馬廄中的一匹匹戰馬,發起呆來。
“骨碌碌……”驪歌腹中鼓鳴,一天沒有進食,又在惡臭中清理馬糞勞作了兩個時辰,靠着乾草,越發感到飢餓難耐。
阿恭忽然說道:“十號馬廄中即是王爺侍衛軍戰馬,匹匹都是良駒,正是半夜三更,應有馬夫夜半加料,最是養膘。”
說道這裏,阿恭望着驪歌和阿泰,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在胡貴人府邸,夜半加料都是一碗炒熟的青豆。”
夜半加料都是一碗炒熟的青豆!
炒熟的青豆!
驪歌和阿泰眼睛一亮,盯着阿恭,腦袋湊過來,齊聲低問:“炒熟的青豆?”
阿恭點點頭,看向兩人,更壓低了聲音道:“浮雲乃將軍愛馬,且專門有食料馬槽,我見食槽縫隙中落着一顆熟豆,定然夜半加料。”
“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我們或許能跟戰馬討些青豆充饑。”驪歌的腹中實在飢餓難耐,眼睛望着馬廄木門,難以抑制心中對食物的渴望,哪怕是跟從戰馬嘴邊討要些炒熟的青豆裹腹,也是珍饈美味。
驪歌無意中說出來的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這話一出,阿泰和阿恭側過頭來,盯着驪歌,尋思着驪歌所說的話,一個個若有所思起來。
“吱呀呀……”有馬夫推開了馬廄大門,一股炒熟的青豆香味鑽入了驪歌的鼻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