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已經全然不認得她
出租車進了那個小城,陳離岳的電話就開始響了,千夏聽見他在和那邊接頭的人說話,他詢問了發現王素夢的詳細地點,並讓司機開了導航一路過去。
最後來到一座小村子外面。
報信的人走到鍾離岳的面前說:“就是那個女人。”
千夏跟着鍾離岳的目光望過去,村口的一垛柴火前,果真坐着一個老婦人。
那女人滿頭白髮,臉上的皺紋很深,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此刻懷裏抱着一個稻草扎的人,正警惕地望着他們。
千夏一瞬間就叫了出來,“媽媽!”
是的,那就是王素夢,雖然她花白了頭髮,臉上長滿了皺紋,眼神渾濁,身上全無當年那個豪門貴婦的影子,但是千夏還是認出來了。
“媽媽!”她跑了過去,抓住王素夢的臂膀,哭着說:“媽媽,這些年你到哪兒去了?你怎麼會在這裏?”
千夏哭得泣不成聲,“媽媽,你知不知道,夏夏想你想得好苦啊……”
她這裏痛哭流涕,王素夢卻像看陌生人一樣看着她,手裏緊緊抱着那個稻草人。
“媽媽。”千夏哭着,要扶王素夢起來,“媽媽,我是夏夏,跟我回家。”
王素夢跟她站了起來,手裏仍然緊緊抱着那個稻草人。千夏擁着她往車子那邊走,她便跟着走,只是快要上車時,千夏要拿走她手裏的稻草人,她不幹了。
她啊啊的叫了起來,拾起一塊磚頭就衝著千夏拍了過來,眼看那磚頭就要落在千夏的頭上,鍾離岳忽然間閃身過來,一把抱住了千夏,用自己的后肩硬生生接住了王素夢那一磚頭。
霎時間,疼痛就漫過鍾離岳的心臟。
“鍾哥!”陳波喊了一聲,鍾離岳悶哼了一聲,手臂仍然緊緊地護着千夏,可是卻疼得俊臉緊抽,低低抽氣。
王素夢還要撿磚頭過來砸,陳波過去給了她後頸一記掌刀,王素夢便暈過去了。
陳波把王素夢抱進了車子裏。
千夏已經被剛剛發生的一幕驚呆了。母親已經全然不認得她,還拿磚頭砸她,而鍾離岳,卻為她擋了那一下,現在,正疼得一隻手臂撐在車子上抽氣兒。
“鍾哥,你怎麼樣?”
陳波過來問。
“我沒事。”鍾離岳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現在去哪裏?”陳波問。
鍾離岳說:“先去醫院。”
於是,出租車帶着他們去了城裏的醫院。
王素夢被醫生做了祥細的檢查,醫生告訴千夏,王素夢的病已經很嚴重,除了用藥物控制以外,基本沒有康復的可能。
千夏獃獃地站在那裏。
母親這幾年到底經歷過什麼?她怎麼會走失了這麼多年?那個抱着的稻草人,是什麼?千夏這一切都無從得知。
夜裏,千夏和鍾離岳陳波,就宿在了醫院附近的旅館裏。千夏的房間在他們兩個人的中間。
千夏在臨睡覺前,來到了鍾離岳的門外,輕輕叩門。
“誰?”鍾離岳邊問邊打開了房門。待看到外面站着的千夏時,他淡淡地睞了一眼,就轉身往裏面走去。
他下面穿着長褲,可是上身,卻是赤着的。肌肉硬朗,塊塊分明。他背過身往裏面走去的時候,千夏看到他後背的淤青。一大片的傷痕,呈現青紫色,讓人觸目驚心。
“鍾離岳!”千夏輕輕喚了一聲。
鍾離岳似乎才衝過澡,此刻在床邊歪躺着,抬頭瞟了她一眼。
千夏走了過去,“讓我看看你的傷。”
鍾離岳淡淡地說:“有什麼好看的。”
千夏說:“你傷得不輕。”
“還受得起。”鍾離岳似乎不想跟她說話,低頭翻看手機。
千夏卻在床邊坐下了,“謝謝你這麼多年,替我找媽媽。”
“我答應過你的。一定會做到。”鍾離岳淡淡地說。
千夏喉頭有些哽咽,“那就謝謝你,還記得你的誓言。”
聽見她聲音里的異樣,鍾離岳才抬了眸,意味深長的眼神望過來。
千夏低垂着眼瞼,一滴晶瑩的淚珠滾下來。
“你哭什麼?”鍾離岳這才放下手機坐了起來,“是沈清平太寵着你了嗎?動不動就哭鼻子。”
千夏心頭又是一酸,她咬住了唇,“哥哥,我願意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做回好兄妹。”
“好兄妹?”鍾離岳陰陽怪氣地問了一句,“哦,我知道了,小平子向你求婚了吧?沒關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嫁給他,是正確的選擇,他又那麼愛你,你一定會幸福的。”
“你真噁心!”千夏劈面給了他一巴掌,
鍾離岳臉一沉,一股危險的戾氣瞬間襲來,他把她推在了床上,千夏呼吸抽緊,望着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鍾離岳卻不管不顧地吻過來。兇狠地、霸道的、撅住她的呼吸。
千夏的手化成了拳噼哩啪啦地砸在他的肩頭,一邊砸,一邊發出嗚嗚的聲音。
鍾離岳好半天才鬆開了她,她便劈面又是一個巴掌,但是這次她的手腕被他攥住了。
“你鬆手!”千夏邊喊邊用力踹向他。
可是被他用長腿把她抬起的腿給別住了,“伊千夏,這麼多年,你假死的賬我還沒有跟你算!”
他兇狠地、野蠻的、在她頭頂上方撲撒着熱氣。這麼多年的悔恨、自責,讓他每夜都不得安寧,可是她原來沒有死,只是和他最得力的助理一起做了一場假死的戲,一起瞞天過海,他們都知道她沒死,只有他不知道。
千夏啞了一下,卻吼了一聲:“那是你逼的!”
他便傾刻間僵了身形。
千夏趁機推開了他,跳下床,跑了出去。
鍾離岳獃獃地坐在床上,多年前千夏一口一個殺人兇手的罵聲又回蕩在耳邊,是的,他一時氣憤,做出了無比荒唐的事情。他在她即將生產的時候,和雲熙舉行婚禮。他伸手覆在了眉眼處,心頭又是湧起深深的自責。
千夏跑回了自己的房間,一個人埋在被子裏,呼吸緊促,多年的怨恨在胸口氣憤難平。如果不是突然看到他和雲熙舉行婚禮的消息,她恐怕不會突然臨產,並因此險些喪命。她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來。
轉天的一早,千夏誰都沒有通知,就一個人去了醫院,王素夢獃獃地坐在病房裏,懷裏抱着那個稻草人。口裏喃喃念着:“文強,我們可以在一起了……”
千夏這才知道,母親懷裏抱着的稻草人,在她亂掉的意識里,那就是父親的身影。
母親抱着那個稻草人,就像是抱着自己的丈夫。
千夏心裏頭一陣難過,險險哭出聲來。
“千夏小姐。”是陳波的聲音。
千夏忙擦乾了自己的眼睛。鍾離岳也走了過來。
千夏問陳波:“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陳波正想說話,鍾離岳道:“你母親的病情不穩定,恐怕上了飛機還會傷人,還是治療幾天再走吧!”
千夏沒言語。她只是惦記小瀚,要不然住多久都沒關係。而鍾離岳,卻有着他自己的想法。在這裏多住幾天,他便可以跟她多處幾天。這麼多年以來,他不是時時刻刻都在盼着她能夠起死回生嗎?她沒有死,可是與他水火難容。
千夏不得不停留在這所城市,白天到醫院來看望母親,晚上呆在旅館裏。
沈清平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過千夏了,他刻制心裏的思念,這一天早上來到了伊宅。
千月在宅子裏照看着小瀚,見到他喊了一聲,“沈先生。”
沈清平溫和地笑了笑,“他母親呢?”
千月說:“去胡南了,他們在那邊找到了伯母。”
沈清平自然料到這個‘他們’都有誰了,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小瀚,中午跟叔叔一起吃飯好不好?”
“好。”小瀚還是挺喜歡沈清平的,雖然是小孩子,他也能感覺到,誰對他是真好還是假好。僻如雲熙,他就不喜歡。
中午,沈清平帶着千月和小瀚一起來到了外面的一家飯店。點了幾個小瀚愛吃的飯菜,沈清平笑眯眯地看着小瀚,
“小瀚,給你媽媽打個電話好不好?”
小瀚點點頭,沈清平便把自己的手機遞了過來。
說真的,沈清平非常想聽聽千夏的聲音。電話撥了過去,又很快被接通。
“小平子。”千夏看到號碼以為會是沈清平。
“媽媽。”可是電話那邊傳來小瀚的聲音。
千夏說:“小瀚,是你呀!沈叔叔和你在一起是嗎?”
“嗯。”
小瀚點頭,“媽媽,你和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呃,要在這裏住幾天。外婆的病很嚴重,要穩定一下再回去。”
“喔。”
小瀚看起來有點兒失望。
千月卻低低的聲音對小瀚說:“讓陳叔叔接電話。”
小瀚沒聽清,奇怪地瞅着她。
千月又壓低了聲音說:“讓陳叔叔接電話。”
小瀚便對着手機那頭說了一句:“媽媽,小姨想和陳叔叔說話。”
千月一怔,臉上當時就紅了。她只是想讓小瀚跟陳波說幾句話,而她,想聽聽陳波的聲音。
心裏那隱藏着的喜愛,她從來不敢表露出來。
此刻臉上就紅了。
千夏聽見小瀚說千月找陳波,也沒多想,就把手機交到陳波手中,“千月找你。”
陳波怔了一下,接過手機,喂了一聲。
千月愣愣地捏着手機,聽着陳波那熟悉的聲音,可是她心頭緊張到說不出話來。
“我……沒事。”千月磕磕巴巴地說。
陳波哦了一聲,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千月捏着手機在那裏發獃。
沈清平聽着手機那邊傳來的的嘟嘟聲,他開始給小瀚布菜,“來,小瀚吃飯。”
千夏掛了電話,她才看到,鍾離岳在看着她。她忽視了他的目光,低頭開始吃飯。鍾離岳也若有所思地吃了起來。有個顧客從旁經過,不小心碰到了鍾離岳的肩膀,他低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