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倒數第二次相遇
我把筆記本屏幕轉了個圈，超向鄒燕：“你知不知道，在法院家屬院和周曉峰家之間是有一家銀行的？”
鄒燕的眼睛眯了起來，好像在思索，也好像在警戒。
我繼續說：“銀行門前有攝像頭。”
鄒燕不耐煩了：“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你看了就知道。”
我把視頻播放給她看，畫面從周曉峰從鏡頭走過開始，接下來是生景瑞。這兩個人出現的時候。鄒燕就像被定格了一樣，一動也不動，表情上也不漏聲色，好像畫面里的周曉峰和生景瑞是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兩人走過鏡頭之後，接下來出現的是一些路人。
畫面一直播放，鄒燕也在一直觀看，漸漸的她貌似有些無聊，問了一句：“這都是什麼啊？”
我沒有說話，因為這時候李依蘭出現了，勾着頭從鏡頭前一路跑過，鄒燕立刻就被畫面吸引了。李依蘭只在畫面之中出現了兩秒，一閃即逝。鄒燕的瞳孔猛地縮動了一下，呼吸漸漸急促起來，臉頰開始爬上潮紅。她看向我，我正看着她。
只是在剎那之間，她就恢復了平靜，呼吸變得均勻，臉上潮紅褪去。她的眼睛從我臉上挪開，又盯向了屏幕，就像一直都在研究這錄像一般。
我心中瞭然，也開始興奮。她剛才的表情已經將她出賣了，視頻里出現的那個人一定是李依蘭。我也感到害怕，鄒燕迅速平復心情的一幕，讓我感覺她不像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冷血的魔鬼。
我終止了視頻。
鄒燕抬起頭，臉上掛着的是疑惑不解的表情，質問道：“你給我看這視頻是什麼意思。”
我撇了撇嘴，給她一個輕蔑的微笑，說道：“你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
我不能再多說了，決不能讓鄒燕察覺到，這個錄像是無法做為證據的，因為沒拍到李依蘭的臉。
我抱起筆記本，跟劉鳳傑打了個招呼，直接出了門，關門的剎那，我從門縫看去，門縫裏，鄒燕眼中的神采，黯淡下去。
劉鳳傑按照耳麥中錢隊的吩咐，對鄒燕說道：“我提醒你，證據我們已經掌握了，隔壁的也正在交代。你現在坦白了還可能從寬處理，不坦白就一定是死刑。”
我回到總控室，胖子、沈青、曹菲菲同時朝我豎起個大拇指。
我看向單向玻璃，鄒燕的雙眼盯着桌面，眼珠子不停的來迴轉動，好像是在思考，也好像是在抉擇，她的臉上漸漸掛上了惶恐的表情。
胖子拍拍我的肩膀說：“這就是共謀犯罪的弊端，囚徒困境啊。”
我點了點頭。
“囚徒困境”是１９５０年美國蘭德公司提出的一種“困境”理論。描述的是兩個共謀犯罪的人被關入監獄，不能互相溝通情況。如果兩個人都不揭發對方，則由於證據不確定，每個人都坐牢一年；若一人揭發，而另一人沉默，則揭發者因為立功而立即獲釋，沉默者因不合作而入獄五年；若互相揭發，則因證據確實，二者都判刑兩年。由於囚徒無法信任對方，因此傾向於互相揭發，而不是同守沉默。
轉換到鄒燕和李依蘭身上就是：如果兩人都不說話，因現有的證據，不夠充分，第一次訊問結束后，只能將她們釋放；如果其中一個認罪態度良好並揭發另一個，就可能被減刑判為死緩；可是一旦在第一次訊問時間內警方掌握了充足的證據，則兩人很可能都是死刑。
這裏所考察的就是鄒燕和李依蘭之間的信任，又或許是愛情？
可是就算是愛情，能夠超越生命嗎？
訊問室里，鄒燕突然爆發了，一把推開桌上的咖啡杯，滾燙的咖啡濺起，濺了劉鳳傑一身。劉鳳傑迅速站起身來，我扭頭就往訊問室跑，鄒燕是沒戴手銬的。
推開訊問室的門，劉鳳傑朝我擺手，道了聲：“沒事。”
我看向鄒燕，她蹲在地上，把手指插入頭髮中，抱着腦袋低聲哀嚎：“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就算我坦白，你們也不會放過我的，我死定了，依蘭也死定了……”
她抬起頭，看到了我，面目猙獰，宛如厲鬼：“是你，都怪你，那隻貓竟然在你的家中。為什麼？為什麼？只要帶走了哨子，你們根本就猜不出來的，我都算好了的，為什麼？”
鄒燕突然朝我撲了過來，似要與我拚命。
我哪會再給她偷襲的機會，乾淨利落側身躲閃，順手一撈，把她的右手拽到了背後，往上一抬，鄒燕立刻慘叫着跪了下去。
劉鳳傑從腰間拽下手銬，給她拷了個結結實實：“你還敢襲警？”
錢隊和胖子等人都沖了進來，鄒燕如瘋狗一般嘶喊着、咒罵著、掙扎着，宛如瘋狗一般。
可是從這一刻起，任她再怎麼掙扎，也不可能走出警局了。
“你沒事吧？”曹菲菲關切道。
我得意的搖頭，這一次在眾多同事面前，我沒有丟人，成功制服了鄒燕。
錢隊吩咐道：“把她帶去單人房，讓她冷靜一下。”
警局裏有專門用於臨時羈押的單人房，裏面有各種專業設備，不怕人逃走，也不怕人自殘。
劉鳳傑押着她出了門，我們跟在後面。令我們意外的是，走廊中，老劉正好押着李依蘭走了過來，李依蘭雙眼無神，形如枯槁，嘴中卻是噙着一根棒棒糖。
鄒燕看到了她，看到了她嘴裏的棒棒糖，她的胸膛起伏着，肩膀顫抖着，突然就變了一個人，她眼中的神情複雜至極，愛戀、期望、失望、絕望。
“啊”的一聲，她凄厲嚎啕，那是黑暗深淵中最無助的呼喊，她眼中的淚奪眶而出，帶走了她所有的力氣，她癱軟在地。
李依蘭沒有看到鄒燕，近在眼前，她沒有看鄒燕一眼。她好像已經從這世界剝離了一般，甚至對鄒燕的呼喊充耳不聞，如同失去了靈魂的喪屍，眼神獃獃的，挪動着腳步，很小的腳步，緩緩走來，走過鄒燕身邊，走進訊問室。
這是她們倒數第二次相遇。
而最後一次相遇，是在法庭之上。
死刑，立即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