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莫氏守護者（下）
莫言與林落楓一起走入了這斷魂山的外圍，莫言對清溪鎮並不熟悉，所以知道是斷魂山外圍卻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到了中午，精疲力盡的兩人終於停了下來。當時已經是冬季了，雖然有陽光但是卻依然難掩那份源自骨髓的寒冷，落楓倒還好點，莫言全身都被血浸透，雖然血已經自動止住，但是那份寒冷卻是難以抵擋的。本來落楓還想生火取暖，卻被莫言制止了。兩人靠在一起，在一個山洞中吃着林落楓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有些乾澀的野果。莫言喚過來林落楓，拿出剛才那把匕首對他說到：“我用淬神**震斷了全身筋脈，暫時抑制住了毒性，照我的估計，最遲三天以後就會毒發。我死了以後你就帶着這把匕首去山東，找一個叫顧永明的人。他是一個商人，嘴角有一顆紅色的痣。找到他以後你就說你是我的侄子，他會代為照顧你的。等到你長大以後再去找你娘吧！雖然有些不孝，但是你想想，如果你現在去找她的話，只怕你找到她也救不了她，一旦你被抓住，又有誰能救她呢？在我的卧室床下面有一個暗格，暗格裏面是我莫家祖傳的武功秘籍。你等到過幾年，鐵血十三鷹也就必定不會那麼在意你了，那時候你再悄悄潛回清溪鎮，把秘籍拿出來。只要你能練成裏面的武功，十三鷹任何一人都不是你的對手。不過他們從來都不會單獨行動，你最好能夠找到一種無色無味的毒，那樣你才能有把握救出你娘。”
林落楓靜靜的聽着莫言的話，並沒有打岔。莫言見他一言不發，於是繼續說道：“你肯定有很多問題要問我，別急，我會慢慢都告訴你的。”
“我叫莫言，在我很小的時候，我記得那年我的父母出去辦事，但是他們走了半個月都沒有回來。後來一夥馬賊洗劫了我所在的村莊，當時我跟着隔壁的李大叔一起逃得性命。不料當我們身無分文的時候，李大叔竟然奪走了我身上的錢糧然後跑的無影無蹤。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我遇到了我的師兄陳濤。師兄是一言門武堂弟子，奉命外出尋找一味罕見藥草。師兄見我可憐於是收留了我，把我帶回一言門。後來陳師兄向掌門求情，在掌門門口跪了三個時辰，掌門終於答應讓我留在一言門。”
“後來我就成了一言門弟子，不過我天資有限，無法學會內堂的東西，最後加入了武堂。”
“在武堂，我不過資質平平，師父最後也沒有把天罡心法傳授於我。我在武堂的秘籍中找到了一本炎岩訣，我一直修練的便是它了。等到我十八歲的那一年，一言門中存留的亟草用完了，我一直向師父求情，最終師父答應讓我外出前去尋找亟草。”
“一言門門規規定：任何外出辦事的弟子都不得使用任何武功或秘法，不得與江湖中人有任何瓜葛。當時我年輕氣盛並未放在心上，後來我在蒙古高原遇見了一個叫顧熙顏的女子，她是越山派的弟子，與我一樣奉師命外出辦事。她是那樣的美，當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我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她。”
莫言彷彿又回到了從前，他的眼中閃動着無盡的柔情：“她的氣質是那樣高雅，就好像一朵亭亭玉立的水蓮花，她的笑彷彿可以融化這世界所有的冰冷。後來我們相愛了，當時她並不知道我是一言門弟子，只把我當初一個普通書生。她把她貼身的匕首送給了我要我保護自己。”
“在我尋得亟草準備返回一言門的時候，意外得到了我父親的消息，我不顧師門門規使用秘法知道了父親所在，當我馬不停蹄趕到的時候，父親已經奄奄一息了。父親知道是我以後很難過，他說是他害了我娘，也害了我。”
“當時父親給我說了一個故事：在大約三百年前，江湖中有一個叫莫清風的人，莫清風武藝高強嫉惡如仇，死在他手下的邪道中人數不勝數。不過莫清風卻是一個性情中人，為人粗獷，同時也粗心大意。後來淮河六煞聯手暗算他，設了一個必死之局引他入局。在他陷入絕境的時候，大刀林絡救了他。兩人一見如故，於是結為兄弟。後來，莫清風再被六道門的六大弟子暗算，雖然最終斬殺兩人逃離，卻也身受重傷，剩餘四人趁他重傷之際展開追殺。林絡得知消息迅速趕去相救，兩人聯手終於將剩餘四人斬殺，不過其中一人臨死反噬，想以飛刀奪莫清風性命，林絡來不及相救只得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飛刀。最終莫清風沒有找到解藥，一天以後林絡毒發身亡。”
“莫清風本是性情中人，於是在林絡墳前發誓：只要林家之後不是無惡不作之徒，莫家子弟至少須守護林家十代。凡莫氏子孫有違反此誓者，定不得善終。”
“父親說，那莫清風便是我莫家祖上，早年他不信此誓，在林家有難之時並未出手相助，最終你的爺爺林岳病死。誰知道從那以後，父親就因為一塊寶玉的原因為人所追殺，娘也因此喪命。怕連累我，甚至連家都不敢回。父親死的時候是笑着死的，他說終於在臨死之前見到了我並且告訴了我祖先的遺訓，再也沒有遺憾了。然後父親將家傳的秘籍交給了我之後便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沒有再回一言門，因為我要為父報仇。我把尋到的亟草請人送回了一言門，然後花了幾個月時間尋得我的殺父仇人任雨。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天下着濛濛細雨。當時任雨和她的姘頭在一起，她的姘頭是八手劍客駱悉。駱悉不過是一個二世祖，他非要為他姘頭出頭，我一怒之下，連他一起殺了。在殺了他以後，我知道自己也許再也不能回一言門了，不過當時年輕氣盛，所以並不在意，只是覺得對不起一言門多年的教導。在那以後，我再無牽挂，於是我找到了我的摯愛。然後我們一起浪跡天涯。在這之前，我們在越山派的見證下結為夫妻。幾年之間，鐵拳書生與短劍娘子倒也有了不小的名氣”
“七年前，不知道是誰走漏我殺了駱悉的消息，駱悉的爺爺駱明煌號稱毒醫，武功倒並不厲害，而且他父親早死，不過駱悉卻有一個極厲害的姑姑。他的姑姑叫杜婉怡，額頭上是一塊極大的胎記，胎記及其怪異，就像是一塊魚皮附在上面。她的父母見到她的樣子，覺得是妖物轉世，於是將他丟棄。偶然間被駱明煌所救，於是認她做了女兒。駱明煌從小就培養她，用各種各樣的毒藥淬鍊她的筋脈。也不知道是她天賦異稟還是駱明煌的毒起了作用，杜婉怡修鍊任何武功進步都極快。而杜婉怡本身特別喜歡蜥蜴，在她住的院子裏，至少養了幾十種蜥蜴，所以江湖中人都叫她蜥蜴女。駱悉是她看着長大的，駱悉雖然為人不怎麼樣，但是卻特別會討她喜歡。當她知道駱悉是被我所殺之後，就四處尋找我的蹤跡。後來終於被她找到了我與熙顏，當時熙顏已經身懷六甲，我與熙顏聯手也不是她的對手，最後熙顏為了幫助我逃走而身受重傷。後來在生下嫣然之後，沒多久，熙顏便離開了這個世界。那天嫣然已經睡了，天上下着好大好大的雨。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個雨天，那個熙顏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離開我的雨天。你知道一個人的心可以痛到什麼地步嗎？我知道，我真的知道，雖然再也不想經歷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但是我卻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經歷。每當我回憶起那一天，我的心就會痛一次，可是只要能夠在回憶里見到熙顏，這點疼痛又算得了什麼呢？”
“那天，我很絕望，我想要為熙顏報仇。就算徹底背叛師門使用絕對禁止淬神**，加上碎筋術我也在所不惜。哪怕是用上必死的絕神秘，我相信我一定可以跟蜥蜴女同歸於盡的。”
“就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嫣然醒了，我看着嫣然笑起來的樣子，我哭了。嫣然還小，她甚至還不知道她已經再也見不到她娘了。嫣然讓我明白了肩上的責任，於是我用各種草藥制**皮面具，帶着嫣然隱姓埋名”
“後來我就來到了清溪鎮，順道便來看望你們林家。你是不是也知道我為什麼會留在清溪鎮？”
“娘說你也是一個極其喜歡楓葉的人。所以，在看到我們家的楓林的時候，才決定了留下來。”林落楓想了想，說道。
“不錯，我確是因為你林家的楓木才留下的，不過卻不是因為喜歡楓木。”莫言搖着頭，說了那麼多的話，顯得異常疲憊。莫言吃力地整理了一下亂的不像樣的頭髮，“因為我知道你們林家有難，而且是一個九死一生的劫。”
落楓吃驚地望着莫言：“什麼？怎麼可能？”
“你知道你家的楓樹到底叫什麼名字嗎？”莫言的眼中閃過一分驕傲。
“我...我不知道。”林落楓老實的回答。
莫言搖了搖頭：“乾坤百年，必有一劫啊。你家的楓樹乃是應劫之木，明叫血楓。它不是普通的楓木，而是天地間戾氣凝聚而成，否則，又怎麼能比鮮血更加鮮艷呢？只有在至陽之日死去的生靈，他們的鮮血與地底的戾氣糾結，才能生出這血楓。”
林落楓突然有些生氣，帶着疑問的問道：“先生，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那樹是招致劫難的源頭，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父親，那樣的話，不是只要砍掉楓木就行了嗎？為什麼你不那麼做，為什麼？”
莫言搖了搖頭：“自古一切皆有定數，逆天而行必將招致天譴。就好比是泛濫的洪水，如果得不到宣洩，只會帶來越來越大的災難啊。你林家當有一劫，若我強行將劫數除去，只怕你林家只會招致更大的劫難啊。況且我本是一言門人，一言門人看透天機之時會指引世人，但卻絕對不能干涉人間之事。這是一言門的祖訓，我不能違背。”
“落楓，你不要難過了，否極泰來。你林家經此一劫，日後必能中興的，不要太過難過了，我救你，不過是為了報恩而已。如果你以後能夠見到嫣然，請你代我照顧她，跟她說我對不起她，不能再保護她了”
林落楓此時才冷靜下來，眼中閃過堅毅之色：“莫先生，你是為了林家才受的傷，我一定要治好你！你不能有事，嫣然妹妹還要你照顧呢！”
莫言輕輕笑了笑，“我中的毒是鐵血十三鷹中暗鷹飛刀特有的毒，名字叫做赤血毒。中毒之人的血液會變的異常鮮艷，慢慢失去凝固的能力，並且慢慢被變稀。最後血液將會從皮膚裏面滲出來，人也會死去。赤血毒是從雪山中積雪之下的泥土中生長的赤焰草中提取而出的。雪山乃至寒之地，但是這赤焰草從雪山中生長而出，卻是至陽之性。陰陽之間達到奇異的平衡，若要以尋常藥物解毒極難。如今唯一解毒之法，是尋得與赤焰草完全相剋的極玄木的花。但是極玄木只生長在火山口，我們又到那裏去找？”
“落楓，有生便有死，這是天地之間的法則，其實死並不可怕。怕的是在我們臨死的時候還沒有看透。”
“好了，落楓，不要再休息了，我們繼續向山裏面走去，我們絕對不能落到十三鷹的手裏。”
林落楓點了點頭，扶着莫言繼續向山裏面走去。
莫言雖然受了傷，但是眼睛和鼻子卻沒有問題。憑藉自己在學究天人的一言門中所學並不出色的奇異能力，能夠輕易分辨出所在地方是什麼野獸的領地，所以在前進過程中，兩人走走停停，一時左轉一時右轉，倒也沒用遇到什麼大的危險。莫言甚至還教了落楓從森林出去的方法。進得山來兩人再也不必擔心被人發現了，終於開始生起了火來。不過越進山，空氣就越潮濕陰冷。漸漸的莫言的身體便受不住了。
已經是第三天了，莫言所說的毒發時間終於到了。從這一天天亮開始，莫言就徹底昏迷了過去。無論落楓怎麼呼喚，莫言再也沒有清醒的跡象，落楓在兩人藏身的山洞洞口點燃了兩堆很大的火。落楓看着閃動的火光發了一刻鐘的呆，然後帶着那把顧熙顏的匕首走出了山洞。他必須要去碰碰運氣，說不定能找到就像自家的血楓一樣奇異的極玄木呢？
林落楓一邊走，一邊在樹上做着標記，免得迷路。
不知道走了多遠，周圍的景物林落楓已經不記得變換過多少次了。落楓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東張西望地期待着奇迹的出現。不過有的時候，現實總是讓人絕望的。落楓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麼地方，寒風吹的他的臉已經麻木了。鞋和褲子也在樹林中被掛破了。突然，落楓感到一絲源自骨髓的慌張，一股腥臭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飄了過來。落楓眼角看了看左邊的一塊大石頭，然後猛地轉身，用背對着石頭快速退了一步。他與巨石之間的距離不足三丈，很快，落楓便退到了巨石的旁邊。
周圍的空氣變得有些混亂了起來，空氣漸漸變得有些霧蒙蒙的樣子，這霧與普通的霧不一樣，泛出一絲的黃綠色。林落楓聽見不遠處發出嘶嘶的聲音，然後落楓看見不遠處的樹叢劇烈晃動了起來。兩顆黃綠色的眼睛出現在落楓的眼中，只見那兩顆眼睛並不大，瞳孔很窄，就彷彿在眼睛上裂開一條縫，很明顯的能看到眼睛中閃出光芒。
落楓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只見那樹叢漸漸分開。從裏面探出一個巨大的三角形的頭，頭上滿是鱗片。然後漸漸升了起來，露出下面長長的身體，一條徑向一尺的巨蛇從樹叢中慢慢遊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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