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0)
“我讓你看的東西，我想你已經都看懂了，真不愧是，不愧是……”後面的話，大太太沒有說下去，話風一轉換了話題，“你與嵐兒成親已經有十日了，老爺的意思是統統放一個月的大假，嵐兒呢，也不用念書識字，而你更不用過來請安做事，小倆口和和睦睦的，讓我們幾個老人家安心。”
“要是大太太需要我過來，隨時吩咐。”
“不，這一個月，我不會喊你做事的，你也不用着急，薛家大小事務繁多，我真恨不得早些尋個稱職的幫手，替我多多的分擔掉一些，而你尚需要多多磨鍊才好。”
大太太的話中意思已經十分明確，看好她，但是她的資格還不夠，或者說她還不值得信任，僅僅嫁入薛府十天，面對的是老王爺，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如果她們不是站在一條線上，那麼她必定要在跨出第一步的時候，確定自己的走向。
可能，一步錯，錯終身。
大太太將賬冊收回去，語重心長的對她說道：“我也沒有要急着催你，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就是了。”一回頭又問，“我這裏還有些賬冊，你要不要也拿去看看。”
“我是怕貪多嚼不爛。”
“多嚼嚼，保管就酥爛酥爛了。”大太太居然還會打趣，“點心都讓人給你包好了，讓丫鬟替你捧着，裏面還有嵐兒喜歡的白茶，也一併帶回去。”
九如喚碧痕過來，將桌上的東西交給她：“嫁來薛家，還是第一次正式來大太太這邊，一點點薄禮，請大太太笑納。”
###43：投其所好
大太太很淡一笑道：“你想得周到。”順手將禮盒給打開了，臉上那種微微的不肖隱藏了起來，九如看不到盒子裏裝的什麼，知道春琴安排的出手不小，否則大太太不會這樣的表情，果然交給春琴很是妥當，大太太已經將盒蓋蓋上，交在碧痕手中，“替我收起來，以後來我這裏，都是自家人，不用送禮。”
“這是做小輩應該的。”
“我這個做長輩的都沒有什麼好東西給你，倒讓你見笑了。”大太太沉吟一下，“這份禮，我很喜歡，會記着你的好處。”她起身打開抽屜，將兩本小賬冊取出來，“這個，你也帶回去看看，不用急，慢慢看，明白嗎。”
九如的手指才剛剛搭上，大太太的手反而往後一收，她抬眼去看，明白於心：“大太太放心，我只會自己看，不會讓別人看見。”
大太太展顏道：“你懂道理是最好的，不要辜負我的栽培，我也不多留你，時辰一過，嵐兒必然要找你，找到這裏來，怕是要埋怨我留着他媳婦兒不放人。”
“他不會的。”九如俏臉生暈，連忙搖頭。
“嵐兒的脾氣，卻是會的。”大太太讓碧痕將春琴和芍藥帶進來，又將點心包交給春琴拿好，“有空過來坐坐就是。”
九如已經將賬冊收起，給她行了禮：“大太太，我先回去了。”
春琴出來一味的笑：“不知道大太太想怎麼疼小王妃，點心包得這樣多，小王妃和小王爺能有多大的肚子，怕是沁月閣所有的人加起來，三天都吃不完。”
“大太太疼的是相公，知道相公愛吃這些小點。”九如輕描淡寫的將話給推開了。
“我看大太太也是很喜歡小王妃，說話的時候和顏悅色的，平日裏即便是與另外兩位太太，都沒有這麼細心和睦。”芍藥手裏還包着另外個大包，“小王妃，這是幾塊料子，大太太說，顏色太艷，她年紀大了不適合穿，讓小王妃拿來做衣服。”
九如在袖口細細摩挲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春琴，你給大太太預備的禮盒裏裝的是什麼。”
“小王妃都沒有打開看一下？”
“我對這些東西沒有半分的概念，相信你選的總是對的。”
“那看大太太的臉色是？”
“大太太很是歡喜，所以才說你選的好。”
“其實也不算很貴重，是一尊小的翡翠觀音，翡翠的成色雖然上乘，不過王府的太太，什麼沒有見過，我不過是聽說大太太信佛，才投其所好。”
“這一招，投得真好，被這件事情一提點，我想想自己果然先前是疏忽了，府裏頭這些長輩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我一概不知道，沒有討人歡喜也就算了，要是哪天犯了忌，鬥了氣，大家弄得臉面上都不好看。”九如笑着對芍藥說道，“怕是這個，還要勞煩你們幾位姐姐幫忙了，你們在王府的時間，個個都比我長久，知道的也自然就多。”
芍藥連連點頭：“小王妃想知道什麼，一定全盤托出，絕對不隱瞞。”她眼睛尖，奇怪地咦了一聲，“那個走過來的人，是不是小王爺。”
###44：驚喜
還真的被大太太言中了，要是九如再出來的晚些，霆嵐已經直接進門來找，她快步趕上去，攔着行色匆匆的他：“相公，你怎麼會來。”
霆嵐見到她，剛剛想笑的，又忍住，瞪了她一眼道：“又把我一個人扔在沁月閣，到大太太這裏玩耍也不帶着我。”
九如心想，我要是出來玩能不帶着你，這個真的不是玩耍，不過嘴上也不反駁他，用不着和他為了小事制氣，她指了指春琴手中的紙包：“我是來幫你到大太太這裏討好吃，想趁着你不知道，就偷偷回去，給你個驚喜的，誰知道相公這般聰慧，居然猜到我來了這邊。”
霆嵐聽她誇獎，笑的開心，立時將前面要責問的話，忘記的一乾二淨：“原來九兒是來找點心給我吃，紫薇還說你是瞞着我，去見大太太了。”
“紫薇說的嗎？”
“是啊，我睡醒不見你，就問了紫薇，紫薇說聽到你和芍藥說要去大太太這裏，出來這麼久，累不累。”沁月閣里的丫鬟名字，他每個都記得很清楚，從來不會弄錯。
“不累，就想着早些回沁月閣才好，結果還是沒有趕上。”九如裝的有些遺憾的神情。
“沒有關係的。”霆嵐很是認真的握住九如的手，“我就當做沒有在這裏遇上你，讓我先回去，你待會兒再回來，我問你九兒，你方才去了哪裏，你說，相公你猜，我用力猜來猜去，裝作猜不出來……”
他再要興緻勃勃地往下說，就見到三人在面前笑得直不起腰，走不動路：“你們都在笑什麼，我說的難道不對嗎，九兒，我哪裏說錯話。”
“沒，沒有，相公沒有說錯話。”九如笑得指不上氣。
“那你怎麼笑成這般。”霆嵐懷疑地問。
“就是覺得相公想得太周到，我們怎麼都想不到的。”九如忍着笑，正色道，“不過都遇上了，我們之間不用太麻煩，一起回沁月閣就好。”
“一起回去，一起吃點心。”霆嵐完全接受了她的建議，拉着她往回走，還不時轉頭督促後面兩個，“你們也走得快些，慢吞吞的，點心都不好吃了。”
春秋扭過頭去，不敢笑，真的是不敢笑。
九如才走到沁月閣門口，好心情被剝離開來：“是不是有人來找我們。”
霆嵐遲鈍的問：“是誰。”
“門口站着的丫鬟看着很臉生，我好像沒有見過。”
“小王妃，那個是三太太的丫鬟。”芍藥眯着眼看，已經替她給出了答案。
“這麼巧，我們才離開，又有貴客上門，沁月閣真是要一天比一天熱鬧了。”九如抿着嘴笑道。
“三太太，三太太從來沒來過這裏的。”霆嵐搖晃着她的手臂，“你又要去和三太太說話，不理我了是不是，我不喜歡她們一個一個來煩你，我要去同她們說清楚，娘子是我娶進門的，沒有她們的份。”
“霆嵐，三太太怎麼說都是長輩，怎麼可以這樣說話。”九如見他要鬧，及時卡住了他的話，“我只去看看三太太為什麼過來，就過來陪你。”
“不用你陪，你去陪她們。”霆嵐氣呼呼甩開她的手，獨自進門，一個拐彎就看不到人影了。
###45：不透風的牆
看着餘溫未散，空蕩蕩的手，九如苦笑着道：“春琴，你們先將東西放下再過來前廳，今天應該是誰在那裏奉茶。”
“應該是紫薇。”芍藥看着她的表情，又多嘴了一句，“小王爺是孩子脾氣，小王妃不要放在心上。”
“是，我明白的，他是小孩子脾氣。”九如抬起頭來，望了望天色，“小孩的臉，三月的天，我不是不想陪着他，我是想以後有更多時間來陪他。”
門口的小丫鬟，陪着笑上來問：“是小王妃回來了嗎。”
九如上下打量着，年紀很小，卻很識趣，明明早就看到她們出現，一直遠遠的等着她們將話都說得差不多，才近身走過來，一方面是為了避嫌，另一方面也確實是乖巧，她莞爾一笑道：“可是三太太來沁月閣了。”
“三太太才來，聽說小王妃和小王爺都不在，就在裏面稍坐片刻，等兩位回來。”
“幸好沒有讓三太太久候。”九如笑容更盛，舉步到了前廳。
三太太正好整以暇的坐着喝茶，紫薇恭敬的站在她身邊，像是在低聲回答她什麼話，聲音很小，聽不清楚，見九如的身影出現，紫薇臉上顯出放鬆開來的表情：“三太太，小王妃回來了。”
“不是說嵐兒與你一同出去了，怎麼沒有看到他回來。”三太太放下茶盞，很是親切的問道。
“相公有些累，先回房休息了，他說要睡，我們誰也攔不住的。”
“嵐兒想睡就讓他去睡，千萬不要喊他起來，他身子一貫不好。”三太太親熱的衝著九如招手，“我是過來看看你的，過來坐在我身邊。”
九如依言坐下來，還是第一次與三太太坐的這般近距離，看着她的杏眼櫻唇，桃瓣似的臉，一時也猜不透她多大年紀，想到辛澤的話，四太太生前是絕色的美人，要是四太太的相貌再比得過三太太，那就真是少見的佳人了。
“九如啊，你嫁到薛王府已經十來天了，我也沒有抽空過來看看你們，前一陣子，我染了些小風寒，怕過來波及給嵐兒，這會兒好全了，才敢過來的。”
“三太太客氣了，我們做小輩理應來給各房長輩請安才是，不過老王爺又說一個月裏不用麻煩這些，相公又不是不喜歡這些的，是我的禮數不夠周全，還請三太太不要見怪。”九如謙遜的將責問都一股腦兒往自己身上攬。
三太太拍怕她的手背：“嵐兒真是娶對了媳婦，難怪老爺都三番兩次誇獎你，真不知道表少爺怎麼這樣好的眼光，我還真是服了他。”
聽她無緣無故又提到趙凌琪，九如不知怎麼警惕起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她對趙凌琪曾經的心念，要是從此壓抑在心，別人也未必能夠看得出來，怕只怕，有心人故意拿這個說事兒，再添油加醋的再加上一套話，到時候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她想躲都躲不開。
果然，三太太漫不經心的問道：“不知道，當時表少爺又怎麼會找到你的，沈家又不是在京城裏面，這便是說書故事裏常有的天定的緣分。”
###46：兵來將擋
“女兒家的婚事向來都是由父母做主，家母新亡，所以一切皆有父親安排。”九如回答的很是巧妙，三太太心裏打的是什麼算盤，一時說不好，未必就是惡意，但是勢必想要從她嘴裏套出些話才甘心的。
她求不得沉默，所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當初提及親事的時候，府裏頭還不知道怎麼回事，表少爺又不肯多說，只說是好的，很好的，這會兒看來，他確是實話實說，果然好的很。”三太太的笑容很真切，已經自己將話題給轉走了，“府裏頭的女眷只有我們幾個年紀大些的，走動起來也不是很方便，九如要是不介意，以後我常過來你們沁月閣坐坐。”
“三太太雖說是長輩，但恕我說句玩笑話，走在一起，旁人也就當你是我的姐姐，十有八九還會說姐姐比妹妹長得標緻多。”九如邊笑，邊指着紫薇道，“三太太已經坐這麼久，去取些點心來吃。”
紫薇才退下，春琴又過來：“小王妃，小王爺那邊已經躺下休息了，辛澤陪着。”
“嵐兒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看看。”三太太關切的問道。
九如知道霆嵐哪裏是真的要睡覺，不過是與她生悶氣，沒準還在等着她回頭去哄，她不好對三太太說這些，連忙搖頭道：“可能只是起得早了，這會兒要補覺。”
“沒事就好，他自小身子疲弱，萬萬不能大意，要是生起病來，老爺責怪下來，莫說是沁月閣的所有人，便是我們幾個太太都要被數落照顧不周的。”三太太說的興起，“你可有問過他身體的事情。”
“他並非從小就這樣的，是不是。“九如一直在等人替她解開心裏的疑惑，也不知道問誰才合適，既然三太太說起，她也樂得順水推舟，問個清楚。
“我看着他出生，長大，小時候聰明伶俐勁十足，老爺愛如珍寶，恨不能整天抱在懷裏，三歲就能朗朗上口背誦詩詞，字也寫得好，後來府里出了些不幸的事情，他母親又病逝，他生了一場大病，說是挺不過去了，後來病是治好了，但是好像把腦子給燒糊塗了，駐步不前，一直停留在生病前的年紀。”三太太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相公他當時生的是什麼病？”
“高燒，一直不退燒，全身都燒得紅通通的，我至今都記得，老爺抱着他哭，他勉強睜開眼，還知道給老爺擦眼淚。”三太太說的有些傷感，又是一聲嘆息。
九如以前也有聽過說，高燒會把人腦子燒壞，耳朵燒得聽不見這些，等落到自己人身上，才知道是多麼不幸的事情：“後來，就沒有再找大夫看看嗎。”
“找了，京城內的，京城外的大夫都找遍了，能派出去的人手也都派出去了，但是大夫留下來的話都是一樣的，這樣的情形能夠保住小命已經實屬不易，就不要再強求了。薛家子嗣艱難，嵐兒成這個樣子，我們又沒有再給老爺添丁，二太太生下晴芸以後，老爺就再不提子嗣之事了。”
###47：是福是禍
兩個人說完這些，屋子裏頭的氣氛頓時變得沉悶壓抑，一時之間，誰都找不到接下來該說什麼話，九如看看三太太，見她也是眼圈紅紅，真情流露，自己更是覺得心口處像是被大石塊壓制着，連氣都喘不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