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離府是必定要離府的,且不能頂着被休的名兒。呵呵!請神容易送神難,渣男既然刻意經營了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好名聲,哪能那麼便宜就讓他休掉,怎麼著也得換個和離才行。
不過離府之前,她要完成自己的心愿,那就是替前身報仇。不把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渣男府攪一個天翻地覆,不讓那些狠毒刻薄的女人頭破血流,她決不罷休。也只有完成復仇,她才能夠心安理得以這個薛明珠的身份重活一回。
至於離府之後的日子……
薛明珠微微皺了眉頭。雖然綠玉是春姨娘安插在自己房中的,將來能否爭取到尚未可知,但這個丫頭的心思見識都不俗,她剛才那句話說得很好,這萬惡的封建社會就是個吃女人的世道,要想好好活下去,甚至活得風光活得暢快,只憑身上功夫是不行的。
“攢錢吧,等到報完仇,估計也就攢好了創業的本錢,我有穿越這根金手指,怎麼還不能好好活?珠寶設計,在這個時代應該也挺吃香的吧。”
薛明珠自言自語,未來藍圖在眼前慢慢清晰,這令她心情大好。
忽聽外面綠玉的聲音響起:“奶奶,晌午了,奴婢是這會兒去廚房拿飯菜,還是過一會兒?”
薛明珠走出門,就見綠玉站在廊下,她一挑眉,冷哼道:“你去廚房拿飯菜?廚房裏人手就這麼少?她們對春姨娘也是如此?”
“奶奶。”綠玉咳了一聲:“有些話不用非要說出來,春姨娘如今,畢竟當著家呢。”
“她當著家,也只是個姨娘,我才是正室奶奶。你去廚房,讓她們送飯菜來,若不肯,你就去找春姨娘,說我的話,從前身上不好,所以把家事托給了她,如今我這身子好了,也該為家族興旺出一份力,她可以功成身退了。就因為她當家這事,外面時不時就有寵妾滅妻的流言,我不能總讓她受這份委屈。”
“我明白奶奶的心思,只是……這會不會太急切了些?奶奶換來如今的局面不容易,要穩紮穩打才好。”
綠玉忍不住勸了一句,卻見薛明珠看着她,好笑道:“你這是要反水了?我聽着這話着實誠懇。不過傻丫頭,你不懂,這不叫急切冒進,這叫趁熱打鐵。不趁着這會兒鞏固擴大地盤,等你們爺認真要和我為敵,就沒那麼容易了。”
“奶奶順着爺不好嗎?為什麼要和爺為敵?您是他的妻子,與其將自己和他對立,遠不如想辦法獲他的寵愛。春姨娘不就是憑着這份寵愛,才爬到這個地步?先前奶奶那份兒做派,您不是沒有和春姨娘爭寵的實力。”
既然話都說出去了,綠玉索性好人做到底。
卻見薛明珠搖搖頭,笑嘆道:“是啊!我也知道這是最省力的,可我不是春姨娘。行了,你就按照我說的做,回來告訴我結果。”
綠玉無奈,只得轉身離去。
經歷上午的事情后,春姨娘好像是徹底躺平了,又或是打算看看薛明珠到底要出多少么蛾子,這一次竟十分痛快就答應下來。
很快就有廚房的兩個媳婦提了食盒送飯菜來,和平時的一飯一菜完全不同,這一次竟有四菜一湯,且裏面還有兩個葷菜,一碗紅燒肉,兩條清蒸梭魚。
薛明珠看着熱氣騰騰的飯菜,滿意點頭,對兩個媳婦道:“以後就不用準備綠玉那份了,她和我一起吃,反正我這院裏暫時也沒有別人。”
綠玉好懸沒吐血,哀怨地看了薛明珠一眼,卻又不甘心就這麼坐實了名頭,連忙挽救道:“這兩日沒有,過兩日定會有的,奶奶是爺的正室夫人,院子裏只我一個丫頭兩個粗使婆子怎麼行?春姨娘如今事情忙,等到過兩日……“
“你也知道她忙嘛,咱們怎麼好給她添麻煩。不就兩個丫頭?再等幾天,人牙子過來時,我自己選兩個就完了,如今這院裏,你就先受累着。”
兩個媳婦彼此看一眼,忙又垂下眼皮,心中暗道:果然奶奶忍不住要出手,這往後可有熱鬧瞧了,倒不知春姨娘如何反擊。
待兩人離開,薛明珠招呼綠玉坐下吃飯,就見這丫頭一臉的痛心疾首,沉重道:“奶奶,您昨天說,這院裏就兩個人,立逼着我和您一起吃,結果今天就告訴了別人。尊卑有別,這要傳揚出去,奴婢還能做人嗎?”
“怎麼就不能做人了?不過是做姦細有些困難罷了。”薛明珠一笑:“你看,為了拉攏你,我這個主子都這麼無所不用其極了,你就給個面子,棄暗投明唄。”
綠玉:……
“奶奶說笑。”
綠玉無奈,合著棄暗投明這個坎兒就過不去了是吧?她看着薛明珠輕聲道:“奴婢是個丫頭,只知道盡心服侍主子,在府里左右逢源,這也是為主子廣結善緣啊。”
“錯。到了我和春姨娘這個地步,壓根兒就沒有牆頭草的生存空間,必須選一個隊伍來站。綠玉,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選。”
綠玉扶住額頭:“奶奶這麼直截了當的作風,奴婢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我行得正坐得端,光明正大,所以不肯藏着掖着。”
有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精明丫頭可以逗弄,還挺愉快的。總算這大宅子裏也不全都是些死板刻薄的東西。
薛明珠對着綠玉哭笑不得的臉,只覺胃口大開,當然,紅燒肉傳來的香氣也是功不可沒。她端起飯碗:“好了,吃飯。”
綠玉:……我怎麼感覺奶奶並不是真心要我投誠,她就是無聊了要撩貓逗狗呢。
吃過午飯,秋日陽光正好,薛明珠半躺在臨窗的貴妃榻上,任由陽光暖融融照着身子,很快腦袋便雞啄米般點起來。
正昏昏欲睡的時候,忽聽外面一個聲音叫道:“奶奶在不在?你娘家兄弟來了。”
“嗯?”
薛明珠猛地驚醒抬頭,就見綠玉從裏屋走出來,主僕兩個彼此詫異看了一眼,薛明珠便懵懂道:“我是做夢嗎?怎麼好像聽見人說我娘家兄弟來了?”
“不是做夢。這是春姨娘身邊的劉家媳婦。”
綠玉匆匆說了一句出門,只見院子裏,劉家媳婦帶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一臉不耐煩的站在那兒。
看見綠玉出來,她就將少年往前一推,沒好氣道:“我可把人帶過來了,剩下的你們自己辦。真是窮人家出來的,半點規矩不懂,姨娘正睡午覺呢,就被擾醒了。”
說完咕噥着忿忿去了,這裏綠玉上下打量了少年幾眼,只見他縮手縮腳,似乎有些局促,臉上卻滿是關切焦慮模樣,眼巴巴看着屋裏。
因便打起帘子,含笑道:“舅少爺今兒怎麼過來了?可是親家老爺太太那邊有事?”
“沒……沒什麼。”薛攀三兩步上了台階,答了一句后便急着問道:“我姐姐怎樣了?”
“您問奶奶?奶奶很好啊。”
綠玉一頭霧水,只見薛攀急急走進屋裏,高聲叫道:“二姐……二……”
聲音戛然而止,薛攀見薛明珠一邊整理着高領衣裳,邊從暖閣走出來,很明顯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三弟,你怎麼過來了?上午我派人送的東西,家裏都收到了?”
“收到了收到了。”薛攀連連點頭,薛明珠向椅子上一指:“坐吧。綠玉上茶,順便把中午廚房送的點心撿兩盤端過來,給攀兒……吃。”
攀兒,薛攀?我的個老天,怎麼叫了這麼個名兒,幸虧是攀不是蟠。
薛明珠在心裏吐槽老爹這個起名廢,不過轉念想想,一個鏢師能給兒女起出這樣的名字,實在不能算是廢,畢竟老爺子又不知道紅樓夢。
在薛明珠的記憶中,只有薛母來過兩次府里,那還是一年多前的事了,這一年多,家裏就沒人再來看過她,又或者有,只是被人攔住打發了也未可知。
因此她心裏便添了疑惑,看着薛攀道:“怎麼是你過來?娘呢?”
薛攀垂下頭,小聲道:“娘在家裏幹活,沒空過來,所以打發我來。”
“幹什麼活?如今中秋都過了,地里糧食早該收完,等等,咱們家好像也沒地。爹那個情形,能下床走幾步路就不錯了,還種地呢。那娘如今乾的什麼活兒?”
薛攀見她言語如常,一顆心徹底放下,因想着家裏情況二姐也都知道,沒必要瞞她,便直說道:“娘如今給人洗衣服,都是要按時交付的,今□□服有些多,實在抽不開身,就打發我過來了。”
薛明珠本來還有點困,聽了這話,那些殘餘睡意轉眼消失,她坐直身子,原本帶着慵懶的面孔也慢慢沉下,沉默了一會兒,待綠玉上了茶和點心,她就指着盤子道:“你嘗嘗吧,平日裏在家,想是也吃不到這東西。”
“可以吃嗎?”薛攀盯着兩盤點心,下意識吞了吞口水,一隻手使勁兒按着另一隻,不肯去動手拿。”
“你還怕二姐下毒啊,吃,放開了吃。”
薛明珠一笑,薛攀這才忙忙點頭,開心拿起一塊點心吃起來,一邊嘿嘿笑道:“二姐,我有三年沒見過你了,今天見你,覺着你和從前好像不一樣。”
薛明珠的眼淚一下便要湧出來,她忙使勁憋了回去,看着薛攀笑道:“是啊。三年了呢,二姐如今不像從前那般軟弱了。以後家裏有什麼事,你就過來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