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句話
過了一會兒,外面有人重重敲門。
盛薔薇連忙起身,繃緊神經問:“誰?”
吳媽小聲道:“姑娘,我來給少帥取衣服。”
盛薔薇又是鬆了一口氣,打開房門,默默後退幾步。
吳媽走了進來,抬頭看她,被盛薔薇那一身狼狽嚇了一跳。
盛薔薇皺眉看她。
吳媽猶豫伸出手,指了指她的脖子,猶豫道:“姑娘,我一會讓你拿點葯吧。”
盛薔薇聞言微怔。
她這才意識到身上火辣辣的疼感。
盛薔薇走到鏡前一看,也是嚇了一跳。
韓東戈這個混蛋,把她當成什麼了?
整片整片的紅痕,還有清晰可見的齒痕,好像她真的被什麼野獸襲擊過。
吳媽打開衣櫃,還是打包收拾。
盛薔薇轉身不解:“怎麼了?”
吳媽看她一眼:“少帥要出門。”
出門?
盛薔薇眉心微動:“少帥要去哪兒?”
吳媽低頭:“不知道,反正今晚就要走。”
盛薔薇臉色微變,當即心神一松。
他要離開了!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吳媽收拾得很仔細,提着箱籠要下樓,又轉身看了一眼,衣不蔽體的她,提醒道:“姑娘,你也換個衣服吧。我這就給你拿葯,給你處理一下。”
盛薔薇阻止道:“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可以。”
這點小傷,只是看着駭人,她才不在乎呢。
韓東戈和父親韓冠英在書房談了一刻鐘之後,便匆匆準備啟程。
奉化那邊,戰況突然有變,他必須要親自走一趟。孫安志的軍隊,如今已經是苟延殘喘了,韓家軍絕對不能再給敵人反咬一口的機會。
韓冠英對兒子很信任,對於此行,他一句多餘囑咐的話都沒說。
肖蓓鳳坐在一樓的客廳,不停地抽着煙,神情凝重,眼神不安。
奉化那邊現在亂的很,各家混戰,而且,子彈不長眼,她總是擔心韓東戈有個什麼好歹!
盛薔薇換了一身長及腳踝的睡衣,站在二樓的樓梯旁觀望。
很快,書房門打開了。
韓東戈沉着一張臉走出來,肖蓓鳳立刻起身過去:“你啊,非要今晚就走?”
夜路最是危險。
韓東戈點了下頭。
韓冠英雙手拄着手杖,直直站在門內,提醒她道:“你不要多話。”
肖蓓鳳無奈垂眸,俯下身子,使勁兒摁滅了手中的香煙。她轉身喚來吳媽,親自檢查了一遍,她整理好的行李。
盛薔薇一個人站在樓上,瞪着韓東戈的背影,咬緊牙關。
誰知,韓東戈突然抬起頭來,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一雙冷眸凝望着她。
突然,他朝她勾了勾手指。
盛薔薇眼風如刀,剜在他的身上,稍微遲疑一下,方才邁步下樓。
她站在台階之上,故意和他保持安全的距離。
韓東戈卻是把她拽到跟前,湊近她的耳垂,輕輕說一句。“等我回來。”
盛薔薇怔了怔,冷笑一聲。
韓東戈再度開口:“等我回來,我會告訴你父親的下落。”
盛薔薇心頭一震,驚訝的睜大眼望着他,他的神情很認真,似乎不是說謊。
她下意識地抓住他的衣襟,迫切問道:“他在哪兒?”
韓東戈成功地挑起了她的興趣,嘴角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
他是不會告訴她的。
盛薔薇心急如焚,拽住他的袖口,不肯鬆手。
“告訴我!他在哪兒?”
他還活着嗎?
韓東戈難得看到她的臉上流露出慌張不安的神情,怯怯的,可他沒時間慢慢欣賞了。
他一把掰開她的手,將她留在身後。
盛薔薇追了幾步,又隨之放棄了。
她明白了,他是故意這麼說的。正是因為,他捏准了她的心思,才會肯送她外出上學,才會斷定她不會逃跑。
一個男人,心思竟然能埋得這麼深,真可怕。
盛薔薇蒼白着臉,雙拳不自覺的握緊。
一旁的肖蓓鳳察覺到了她的失態,忙睨她一眼,吩咐吳媽送她上樓去獃著。
看她的樣子,像是受了什麼了不得的打擊。
回房之後,盛薔薇失眠了,徹夜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父親,他到底在哪兒?
次日一早,盛薔薇換上簇新的校服,下樓吃飯。
韓冠英因着雙腿突然犯了風濕痛,沒有出來吃飯,只在屋裏用了些粥。
偌大的餐桌上,肖蓓鳳和盛薔薇,相對無言。
韓東戈一走,肖蓓鳳便跟着懸起一顆心,自然沒什麼胃口,神情懨懨地舀起碗裏的粥,好半天才吃進一口。而盛薔薇臉色蒼白,眉眼疲憊,更是連筷子都沒動一下。
肖蓓鳳抬眸看她,很快發現了她的脖子上隱約可見的傷痕,微微蹙眉道:“這衣服不行,去換一件高領毛衣,或者圍上圍巾。你今兒就要開始上學去了,好歹裝得像樣一點。”
盛薔薇聞言瞪她一眼,起身上樓。
那整片的紅痕,已經變得又青又紫,想要全部都遮掩起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看來只能圍圍巾了。
盛薔薇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坐着韓家的汽車去了學校。
去往教室的路上,修女嬤嬤和她說了無數條校規。
她只是左耳進右耳出。
盛薔薇垂眸走進教室,裏面大約坐着二十來人,都是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女生。
教習修女讓她介紹一下自己,她只說了自己的假名字。
“我叫杜薇。”
“從今天起,杜薇就是你們友愛的同學了,也是你們友愛的姐妹。”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打量着她。
盛薔薇冷着一張臉,不緊不慢地去到自己的位置。
原本以為來到這裏,可以順利逃走。但因着韓東戈的一句話,她不能再輕舉妄動了。
不管是真是假,她都得留下來,等到韓東戈回來。
上課時,有人悄悄地給盛薔薇遞了一個小紙條。打開一看,上面是娟秀的字跡。
“你好,我也姓杜,我叫杜知安。”
盛薔薇合上紙條,轉頭看去,只見自己的左後方,坐着一個梳着長辮子的女孩。
她的眼睛烏溜溜的,又圓又大,像是秋天成熟待摘的黑葡萄粒,很是好看。
盛薔薇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又轉身坐好。
她現在可沒什麼閒情逸緻來交朋友。
對她而言,任何地方都是危險的。
課間休息的時候,也有人過來和她說話,見她面冷不語,便識趣離開。
讀女校的學生,最喜歡三兩結伴,做什麼都膩在一起。偏偏,盛薔薇是個例外,她從小到大都沒什麼朋友,獨來獨往慣了。
上課的時候,她裝模作樣地聽着課,心裏想得卻是韓東戈什麼時候回來。
下課的時候,她就離開有點吵鬧的教室,去到外面,找個視野開闊的地方獃著。
午後,徐徐起了風,好在校服的裙擺,又厚又長,蓋在腿上像是毛毯一樣暖和。
盛薔薇靜靜出神,忽聽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來人似乎走得很小心。
她故意不動聲色,只等那人走近了,才猛地轉過頭去。
“啊……”
她突然轉頭,一雙冷幽幽的眸子,把來人嚇得夠嗆。
又是她……剛才給她傳紙條的女生,杜知安。
“對不起……”
許是,盛薔薇的眼神太凶了,杜知安忙後退幾步,低頭道歉。
盛薔薇睨她一眼,收回目光:“什麼事?”
杜知安雙手握在胸前,猶猶豫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叫杜知安……”
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了。
盛薔薇“哦”了一聲,沒有接話。
杜知安往前走了半步,猶猶豫豫地問道:“你可不可以……”
盛薔薇根本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不耐煩地站起身來,拍拍裙子上的灰塵,轉身欲走。
“等一下!”她又開口了。
盛薔薇盯着她看了幾眼,不解道:“你到底有什麼事?”
這女孩看起來有點奇怪,可給人的感覺,並不危險。
杜知安臉頰微微漲紅,略略提高了聲音:“那個,你可不可以和我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