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雖然十里沒有看她,但舞女知道,她是在問她,語氣雖然平淡,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回答不合她意,下一秒就要讓她墜入阿鼻地獄。
舞女顫抖着聲音回答道:“我……撿、撿的。”
“嗯?”
那一瞬間散發的氣勢,舞女害怕極了,強撐着道,“大人,我沒有說謊,這真的是我撿的。我以前在樂坊是負責整理房間,在榻下發現這個簪子,想來是那位貴人無意間掉落,後來奴想等貴人下次再來還他。可貴人再未來過,我那時身份低微,無法接近貴人,於是我便將這簪子一直帶在身上,希望有早一日能遇上貴人還與他。大人你若是識得此簪的主人,那我還給大人您也是一樣的,由您轉交給他想來再合適不過。”
舞女本名玉蘭,兩月前用了些小伎倆,藉著圖大人之手,入了南柯王的眼,擺脫樂女子的身份,成了王宮夫人。
“那位還在南柯嗎?”十里問。
舞女身子開始顫抖,說話也不穩,“不、不在。”說完又立刻道,“聽說兩個月前出發去金昺了,具體是如何我也不知,王應當比我清楚。”
金昺地處沙漠,想到柳長亭的那體魄,十里眉頭微皺。
十里看向西南王,等他回答。
西南王一臉蒙逼的看着舞女,貴人?什麼貴人?我怎麼不知道?
舞女有些着急,“王,就是遠馳大人啊。”
“是他,沈將軍原來你認識遠馳兄嗎?”
十里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聽名字這好像不是柳長亭,“他長什麼樣?”
“遠馳兄有些微胖,容貌不算是俊,但也是秀氣,對了,我這裏有遠馳兄的畫像。來人,呈上來。”
十里拉開一看,立馬關上,有點辣眼睛,“這個不是。”又問舞女,“那天還有誰在?”
舞女仔細回想,搖搖頭,“樂坊坊主應該知道。”
十里自然而然的吩咐南柯王,“把他喊過來。”
整個國家的命都在她手上捏着,南柯王怎麼敢拒絕,“去將清樂坊坊主召來。”
扯到私事,宴席也不好再下去,南柯王揮退眾人,其他人也有眼色的離開。
場中只剩下為首的幾個和葛祿這邊的侍衛,至於南柯王還想要有侍衛,怕不是在做夢。
清樂坊坊主是個男子,身形挺拔,面容俊秀,一襲寶藍長袍,腰墜雙魚銜珠玉,嘴角含笑,款款而來。
只不過,這幅溫潤的模樣還未支撐片刻,便在他看見堂上坐着的那位時破功了。
十里微微眯眼,有些詫異,天下盟不愧是好樣的,在南柯這種地方都有自己的探子。
趾骨默默後退幾步,試圖將自己隱藏在暗中,降低存在感。
這種情況下,熟人見面,有些尷尬。
來人正是當初被十里捕獲,然後強逼着他分享自己師父的錢燁。
好在錢燁平常戲精慣了,失態只是一瞬間,立刻就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拜見我王,不知王召我來有何吩咐?”
南柯王沒有回他的問題,對十里道,“沈小將軍,這便是清樂坊坊主,有何問題只管問便是。”
“嗯。”十里頷首,接着打了個招呼,差點沒讓錢燁喪魂,“錢公子,好久不見。”
不是,大姐,我都已經表現的這麼明顯了,不認識你,你就不能配合一下我的演出嗎?還好久不見,你是想我死嗎?
錢燁心中氣得跳腳,面上還是得笑眯眯的回道:“好久不見,沈姑娘。”
等等!沈十里坐在主位,雲容華甘居下首,所以南柯被攻破是沈十裏帶兵乾的?
不對啊,沈瀚不是和西南王不對盤嗎?西南王怎麼會讓沈十裏帶兵來攻打南柯,難道和之前南柯王點兵攻打葛祿有關?
“我有話問你,柳長亭你見過,他應當來過南柯,現在人在哪?”
錢燁一愣,“柳長亭?就你那個未婚夫?”
十里還沒有什麼反應,雲容華先跳起來,“沈姑娘,你竟有未婚夫,為何不早同我……”
十裏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雲容華立刻禁聲,縮在凳子上不敢吭聲。
真是的,凶什麼凶,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嘁,爺稀罕你!
玉蘭恨不得將頭埋在地上,身體也開始小幅度抖起來,竟然是送給未婚夫的簪子!
錢燁又道:“柳長亭是來過南柯,不過停留的時間不長,只待了十來天便離開了南柯。”
十里將簪子給他看,“這是我送他的,上面還有定北候府的標記,落在你的清樂坊,據說那天那個包廂一個名為遠馳大人的人待過。”
“遠馳大人?誰啊?”
“是個胖子,長得很醜。”十里補充兩句,將畫像扔給他。
“咳咳。”南柯王被嗆到,咳了兩聲,也不敢反駁。
錢燁打開一看,思索片刻,才道:“原來是他。”收起畫像,抬頭看向十里,“這個人我見過,那天他和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過來,裏面並未有你的未婚夫。”
“沒有?”十里沉思。
簪子是柳長亭的,但遠馳獨自一人進的樂坊,玉蘭害怕她認為自己在說謊,連忙磕頭,“大人,我並未說謊,當日我確實是在遠馳大人離開之後收拾房間時撿到的,之後並無人進去。而且坊中的姐妹也說了,遠馳大人一直坐在那,這也是我為何確定此簪是遠馳大人遺落的原因。”
“我知道了,你退下。”
讓她退下即是不再與她糾結,要放過她的意思,玉蘭本來為簪子一事提心弔膽,畢竟那個姑娘願意自己送給愛人的禮物出現在另一個姑娘的身上,如今鬆了一口氣,不用面對十里,整個人也都淡定下來,“謝大人!”
十里又問錢燁,“柳長亭來南柯在哪些地方待過?”
錢燁有些為難,但好像不回答不行,天下盟潛在南柯本就是為了收集消息,不過他只是負責管理這群人的,要知道柳長亭的詳細信息,還得回樂坊。
樂坊的真實作用不好讓南柯王知道,旋即遞了一個眼神給十里。
十里明白過來,點頭隨他離開。趾骨糾結了一會兒,還是跟了上去。
錢燁這才看見他,驚道:“你怎麼在這?”
趾骨淡定一笑,“右護法攻打南柯,我便一起跟着來了。”
錢燁想了想,有些道理,點頭算是承認他這個說法。
走了兩步,又回頭看着他,“不對,你在這,那南柯王身邊誰看着?”
十里開口道:“南柯王已經進京,京中有我的人盯着,別磨蹭。”
負責整理信息的人知道十里是盟中的右護法,對她的態度恭敬不少,將柳長亭有關的消息找出來遞給他,“柳長亭是以昭國商人的身份帶着一個商隊來的南柯,他好像在找一個人,去過的地方很多,遠馳去樂坊之時,南柯已經沒有他的消息。但他的商隊卻被遠馳接手,我們懷疑他的消失和遠馳有關。因為這個不是重要人物,所以我們沒有深入調查。”
十里將冊子關上,問道:“遠馳去金昺了?”
“是,在兩月前出發去金昺行商,還帶着柳公子的商隊一起。”
十里眼睛微眯了眯,在場的人身上俱是感覺一寒,不過很快消失。
十里要來筆墨紙硯,根據對柳長亭三年後的長相推斷,畫了一副柳長亭的圖,作畫時用精神力控制了墨的滲入,畫像栩栩如生。
錢燁一看,嘖嘖兩聲,“小師妹厲害!不過,總感覺有些地方不對。”打量這副畫許久,又摸着下巴道,“我知道了,是眼睛,這雙眼睛不是這樣,眼角微微上挑,眼神應該再凌厲一些,還有這嘴,不應該是笑着,應該往下拉。”
十里將畫像改了改,然後跟着領路的人停在遠馳家門口。
趾骨上前敲了幾聲,並沒有人來開門,現在城內雖然還是慌亂,但已經鎮靜下來許多,畢竟南柯王主動投降,城中的百姓並沒有遭到多大傷害,但害怕還是難免的,不敢來開門也是理所當然。
十里上前一腳過去,堅固的大門搖搖欲墜,晃蕩兩下便倒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塵。
“昭軍闖進來了!昭軍闖進來了!”僕人奔跑驚慌喊道。
十里讓人將遠馳家中的人都聚到一起,房子的主人們擠在角落瑟瑟發抖。
對方一群人抽咽的聲音弄得十里有些煩躁,搞得她欺負人似的,不就是想問個人的下落嗎?哭什麼哭,她又不搶他們的錢,也不要他們的命。
十里抽出趾骨身上的刀指着他們,一手將畫像展開,柔着語氣問道:“不要再哭了,告訴我這個人在哪?”
好聲好氣的問,得到的只有一陣陣,“大人饒命啊!”
十裏頭有些疼,難道是她問的方式不對,對了,她對他們來說應該是敵人,敵人就要有個敵人的樣子。
“不準哭,不許喊!不想死的,告訴我這個人的消息!”刀跟着她的動作晃了兩下,刀光閃閃。
堂中立刻安靜下來,一群人連哼都不敢哼一聲。
果然還是得以暴制人。
一個穿着下人裝的男子,應該是小廝,弱弱的開聲問道:“大人,是……是什麼消息都可以嗎?”
十里看向她,問道:“你知道什麼?”
“我哥哥是老爺身邊的隨從,畫上的公子有一次我替我哥哥出去,在老爺身邊見過,老爺與他好像是在做一筆交易。”
“什麼交易?”
小廝見自己的消息有用,也不再那麼害怕,“我聽我哥哥說柳公子在找一個人,老爺用那個人的消息和柳公子換了什麼東西。”
“你哥呢?”
“我哥和老爺一起去金昺了。”
“要你何用?我得到消息說你老爺隊去金昺行商帶着柳公子的商,而柳公子卻不見了,你可知這是為何?”
十里問他話時,並沒有將注意全部都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同時也分散了些給旁邊的人。
“啊?柳公子不見了?”小廝一臉詫異,不似作假,反倒是一旁的那個中年婦人眼神微微有些躲閃。
十里當即用刀尖挑起她的下巴,“你知道?”
“我……我……”婦人結巴幾句失聲痛哭,“作孽喲,我就知道報應遲早會來的!”
十里有些懵,什麼情況,她怎麼就瘋了,她還沒使用精神力啊?
人類這麼禁不起嚇的嗎?都這麼大人了精神還這麼脆弱?
十里上下打量婦人一番,覺得對方肯定是因為常年在宅中養着,沒有去外面經歷過風雨,所以才如此脆弱,肯定不是她的錯。
同時也決定以後對周子風他們訓練得狠一些,不然很容易就死了。
在學堂乖乖讀書也中槍的周子風:……
“大人,您是畫上這位公子的什麼人?”
“重要嗎?”
“如若大人您不說,那您即便是將我們都殺了,我也不會將這位公子的半點事說與你聽。”婦人硬氣道。
十里略微對她有些改觀,果然,人類沒有那麼弱,“算是未婚妻。”
婦人愣住,微微張着嘴,很快臉上撤出一個奇怪的笑容,“報應啊,報應啊!遠自奔,你做的好事全讓妻兒來擔,你卻自己一個人跑了,果然應了你那個名字。”
喊完,淚水從眼角滴落,婦人抱着懷中的女兒啞着音道:“大人,我別無他求,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訴你,我都知道,只希望你能放過我女兒,她還小,還沒看過外面的世界長什麼樣,沒見過茂密的叢林,沒見過浪濤洶湧的大海。”
“我不殺你們。”十里承諾道。
婦人搖搖頭,“現在你不想殺,不代表我說完之後不想,所以還請大人答應。”
“其實你不必如此,我從不殺生命體幼崽,所以無論如何,我不會動她。”
婦人雖然聽不懂她前面再說什麼,但是後面的話她聽懂了,這也就夠了。
小女孩不過四歲左右,對兩人之間的對話聽得不是很懂,但感覺到了有些事情要發生,再加上之前受到的驚嚇,緊緊抱着婦人,嚎啕大哭。
婦人微笑着摸了摸懷中的人的頭,安慰她兩句,將她情緒安撫住后,緩緩將事情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