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姚方亮之前聽管家說還以為十里只是不愛講話,這種情況,明顯就是腦子糊了,急匆匆去找刑管家商討。
管家道,“將軍不是沒有想過小姐可能痴傻,但小姐眼神清明,當時除了不怎麼愛說話,無其他異常。大夫也瞧過,說只是受了些刺激,過些時日就會好。”
“若是不知餛飩物價幾何也能說是從未吃過,但用二十兩去買三碗餛飩,這是常人能做的事嗎?不行,得找大夫,沈老弟可就這麼一個女兒。”
管家看他着急的樣子,也不好開口說他是白費功夫,起初他也急得整晚睡不着覺,將軍更是每夜策馬出去。
漸漸發現小姐腦子並沒有壞掉,只是不會說話,愛粘着將軍,愛發獃,日常生活能自理,做事條理也清晰。一個能將投石車拆散又拼起來的人,誰會認為她腦子有病。
姚方亮帶着大夫在園裏的荷花池邊找到十里,她正蹲在那裏看魚。
十里看見大夫身上背的那個醫藥箱,知道又有人病了,看這個架勢應該是來找她的,這個星球的人總愛看醫生,生一次病隔兩日就讓醫生看一回。
這裏的醫生看病也蠻奇怪的,摸一摸手腕處的心率就能摸出所有癥狀,神奇。
十里乖乖的將手伸給大夫。
蘇大夫曾經擔任太醫署的太醫丞,醫術很是高明,來時聽姚刺史說了她的問題,又把了把脈,有大致猜測,他曾經在宮中遇到過一次這種情況,“貴府小姐身體並無異狀,按大人所說的情況,有可能是她受到某種刺激,將過去記憶主動遺忘,如初生兒一般。原先我在太醫署時,林充儀被貶入冷宮撞柱未遂,醒來之時也是此種情況。是葯三分毒,我觀她神智清明,無須用藥,你們若是想讓她想正常人一般,只需請個西席,教她讀書識字,帶她識物辯物。”
送走大夫,姚方亮讓人去找女先生,西席不是那麼好找的,女先生更不好找。
管家認得一些字,有空便去教十里。刺史夫人雖忙,但也會抽出空去教她,教過兩三次后發現,這姑娘基本能過目不忘,讀書的好料子!
乾脆直接帶在身邊,拿到什麼物件時,會說給她聽這是什麼,讓后讓她說一次,當晚有空便寫給她看。
有人教,比十里自己瞎猜好上很多,當初是為了不讓人看出她是從另一個星球偷渡來的,才盡量遮掩。現在這裏的人好像給她不懂這個星球的語種找了個合理的解釋,她可以大膽的問了。
柳長亭有些不安,十里習字的事刺史府上的人基本都知道,自然也就傳到他耳朵里。
幾乎所有人都被十里請教過,就他沒有,他怎麼說也是個童生,今年八月就要去考秀才。她不來找他,很有可能是因為他說的那番話惹她生氣,這可怎麼辦?
單于都護府到京都會比去汴州近上四五日,從京都到汴州,走水道只需兩功夫。沈瀚想過辭官會受到些波折,所有讓十里他們到汴州后等他七日,如今怕是去不了了。
軍隊開旋而歸,帶來達子的五十年求和書,京都百姓夾道歡迎,皇帝帶着眾臣為其接風洗塵。
那個臨陣脫逃的監軍不怎麼死在了路上,好像說是被他底下人殺的,十里跑去渡玉城的事沒傳到京都。
沈瀚為救女兒私開城門之事也沒傳到皇帝耳朵里,所有人都認為他運籌帷幄,在達子軍隊力弱之時,看準時機,出城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賞功宴上,皇帝按軍工輪流賞完將士后,沈瀚提出自己在戰場上受傷,不宜再帶兵打仗,希望皇帝收回兵權,交予其他能人。
看着跪在地上雙手托着虎符的沈瀚,皇帝有些懵,幸福來得太突然,他有些不知所措。
回京的路上沈瀚給將士們面前打過預防針,但真看到他辭官,還是很惋惜,礙於皇帝在上,不好出言。
沈老爺子很詫異,當初考中解元不好好讀書死活要去邊關從軍,把軍隊看做生命的兒子,盡然主動上交虎符?
天上下紅雨了,還是太陽從西邊起了?難怪隔壁尚書丞家裏那隻老母雞又下蛋了。
不論其他人怎麼想,反正皇帝很開心,非常開心,十萬兵權,做夢都想要,“虎符之事稍後再議,愛卿快起,愛卿身體可要緊?快去傳李院令來給沈將軍看看。”
“謝皇上。”沈瀚站起身,雙手還是捧着虎符的姿勢,“臣身體占時無礙,阿魯穆達死的那晚,城中舉宴,不料酒中被下藥,幸好軍中大夫也在,及時將毒素清出。只是到底傷了根底,身體大不如前,大夫說需要找個山清水秀之處靜養。這歸德將軍之位臣怕是不勝其任,還望皇上另擇賢才!”
話里話外都是要辭官,這可不行,拿回虎符,還要奪人官位,他可不是這麼無情意的君王,“這事不急,愛卿,待李院令看過之後,若是能將你的身體調養回來,這兵還得你領。”
看到李院令真的沖他走來,沈瀚心裏是有些慌的。
出於對齊大夫醫的術信任,沈瀚平復了一下心情,主動將手伸出去。
齊大夫果然不負眾望,李院令搖頭道:“沈將軍脈搏虛浮,這身子沒有隔十年半載,怕是養不好了,若用名貴藥材進補,也許能將時間縮短個四五年。”
皇帝鬆口氣,“補!一定得補!那這靜養是否一定要在山清水秀之處?”
李院令摸了摸鬍子,對上皇帝的眼神,忽然明白過來,“還是在京都為好,山野間藥材難尋,飲食也不精緻,而且進補的藥方需要隨沈將軍身體狀況改動。”
“皇上,不必在臣身上浪費如此多精力。”這跟預想的不一樣啊!
“愛卿,是我大昭愧對於你,一點藥材算什麼,你且安心受着。”
“臣惶恐,保家衛國本就是男兒的責任,戰死沙場也是莫大榮耀,何言愧對之說,您這是折煞臣了,還請皇上將虎符收回。”
沈老爺子不高興了,認為他兒子在諷刺他這個老子,你辭官我沒意見,但辭官還要拖老子下水,你是有多恨我?
沈老爺子年輕時也是個將軍,他妻子古雨晨死在敵軍營后,就再也沒有拿起過槍,拿起筆桿當文官去了。
沈瀚是家中的老大,也是古雨晨唯一的孩子,她死時,他已經四歲開始記事了。
三年後沈老爺子取了現在這個夫人,生了一兒一女。這兩個都挺省心的,只是沈瀚實在是讓他頭疼欲裂,年紀小還好,自從知道他母親死於戰場后,便開始變樣。
考完舉人當年,拎着包袱偷偷跑去邊關,等再有消息已經成為一個將領了,氣得沈老爺子拿着戒尺打他,也不知什麼原因,兩人從此鬧翻,沈瀚搬出沈府,再沒回去過。
喬公公拿過虎符遞給皇帝,皇帝握着那塊鐵,心情很好,特別是看着沈瀚,不僅沒將他雲德將軍的職位革去,還封了他伯位,世襲的那種。
齊大夫知道后不由感嘆,不愧是當皇帝的,心機深得很。
明明沈將軍強烈表明要離開,他封伯將人留在京都,明明人家只有一個女兒,他偏偏搞個可世襲爵位。
齊大夫見他離京無望,給了沈瀚瓶葯,叮囑他若是哪天想要重握槍桿,連吃七日,隨後拱手告辭,提着他的藥箱,雲遊四野。
在汴州西城的房子打掃好了,十里跟管家還是沒成功搬進去,之前說搬,但因為十里習字一事耽誤了。
西席已經找好,管家準備跟十里搬到那座院子,邊學習邊等將軍。
正要動身的那日,將軍府來人,遞給姚刺史一封信,管家當時也在,看完信后帶着十里向姚方亮辭行。
沈瀚在信上說他被封伯,暫時不能去岳州,讓管家帶着十里先去,找到十里的外祖母,在那塊地方安頓下來。等他皇帝對他不那麼關注后,他便離開京都。
那間院子最後留給柳長亭養傷。
柳長亭想要跟着十里離開,但是家中人找到了他,讓他回去。
是的,他離家出走了。
父親逼他學這學那,母親經常在他面前念叨這不行那不行,兩個人還當著他的面吵架,那個家裏很煩,他要去尋找自由,然後被關進了小破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