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人開始談起亂石林的地貌,說完又轉到其他地方的奇異自然景象,開始談天論地。
十里用筷子漫不經心地絞着碗中的面,確認之後沒有她想聽的內容后,將注意放在面上,迅速解決完。
結賬后,去找了後來與他們拼桌那個人,出錢讓他給她帶路去松漠。
紅中出聲道:“域主,你在擔心那個名為沈將軍的人類?”
“嗯,他是這具身體的父親。”
紅中不再說話,父親對於域主一直來說都是禁區,如今願意放下也好。
從安庭去松漠走大路騎最快的馬,最少都要五天,到那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那人聽說十里說她爹在那一批困在亂石林的人裏面,想去見他一面,心生可憐,帶着她往山道走。
本來還擔憂這姑娘細皮嫩肉,一看就是大富人家嬌生貴養出來的,受不住山路的苦,反而耽擱行程,特意問了兩三次,甚至還建議她找兩個人路上照應她。
沒想到,他精疲力盡雙腿打顫,對方還跟個沒事人一樣。
“姑娘,你停一停,別走那麼快,我跟不上了。”
“這已經是你第二次休息。”十里有些不耐煩。
那人喘着氣道:“姑娘,我們已經連續走了一天一夜了,是個人都受不住好嗎?”
十里扯了扯嘴角,要不是要他指路,她早就將人扔溝里去了,太弱了。跟着他一起坐下休息,隨意的打量周圍,看似不經意的問道:“我們現在在哪?”
“昆雲山,益州邊界。”
“你對這裏很熟,經常走這條道嗎?”十里又問。
那人笑了笑,“也不能說常走,不過去一年走個三兩來回還是有的。我們將安庭的貨運到松漠去賣,一趟下來能掙不少。”
“賣得是什麼?”
十里身上那身衣服是紀念律為了襯她的神使身份特意做給她的,那人識貨的很,知道她家裏有礦,對於他做的這種生意只是單純的好奇,倒也沒多大顧忌,直接便與她說了,“松漠缺什麼,安庭有什麼,我們就賣什麼,有些東西松漠也有賣的,但安庭比較廉價,我們也會運過去,用比松漠那邊低一些的價格賣給他們。”
“你們?你有一個商隊嗎?”
“姑娘,我們乾的是正經生意,靠自己勞力賺銀子,也不怕告訴你,想我們這種行為叫跑商,跑商的人什麼東西都賣。為挑近道,減少路程,這些山我們都走過,基本上都知道去哪個地方往哪裏走最近。所以你就安心跟着我,再走上個一天左右,就能到松漠。”
“哦,松漠在我們的哪個方向。”十里似只是隨口一問。
那人伸手指了指,“那,那座山後面還有兩座山,我們翻過去就到了松漠的地界。”
十里將銀子直接扔給他,“你不用跟着了,回去吧,這是報酬。”
“姑娘,這……我還沒帶你到松漠,這錢我要不得,我不休息了,走,咱們現在就走。”
“之後的路你跟不上我,我若是帶着你還要停下來等你浪費時間,不如從一開始就放棄。”
那人想了想,覺得十里並沒有誇張,頗為愧疚道:“真是不好意思,說好了帶你去送松漠,這錢我就拿一半吧。”
十里對這個人的感觀還算不錯,“既然給你了,那就是你的。”
“那這樣吧,以後你若是有有其他要人帶路的事,直接找我,我不收你銀子。”
“隨你。”
怕十里走錯,那人又詳細的跟十里描述了怎麼去松漠。
十里腳步幾乎未曾停止,到了松漠地界之後,立刻找了一匹馬直奔松漠的莫城。
松漠有三座主城,渡玉城是緊要關卡,在沈瀚被困的第三天失守了,現在所有的將士都已經退到了莫城。
情況比她這一路聽到的還要嚴重。
十里到莫城外圍時,達子正在攻城,箭雨紛飛。昭國軍隊這邊明顯處於弱勢,達子正在做最後的努力,準備將莫城拿下。
血水染就的土地上橫屍遍野,特別是城牆腳下,屍體已經成了山堆。
達子舉着粗壯的木頭,大力撞擊城門,站在外圍的人已經開始歡呼了。
十里看到了站在城牆上的三皇子,不再袖手旁觀,拍了拍馬的頭,揚起馬鞭一抽,朝人群中衝去。
除非必要,十里不會去可以強調自己的存在感,如果說以前她正站在人群中,你一眼看去,會覺得她是一個漂亮的姑娘。
但在踏入戰場那一刻,他身上那種吞天噬地的氣勢向你襲來,逼得你喘不過氣,腦海中唯剩一個念頭——逃!
之前說過,動物對於危險的直覺是很敏感的,戰場上的馬,紛紛焦躁不安起來,踏着馬蹄左右走動,時不時嘶吼一聲,有的甚至直接將背上的人掀了下來。
十里策馬奔向戰場,隨手拔起地上插着的長.槍,殺入人群。
站在最外圍的達子正握緊兵器,全神貫注聽令,隨時準備衝上去,銳利的槍尖從他脖子上劃過,甚至還沒有感覺到疼就已經倒在了地上,步入黃泉。
其他人聽到聲音,揚起手中的武器與十里對上,但還未出手,胸口便被一桿槍插穿,然後又在瞬間拔了出去,血這才噴涌而出,那染血的見接着刺入下一個人胸口。
十里出手快准狠,晃一下長.槍,便能帶走三四個人頭,如割草一般迅速空出一大片空間。
達子的將領還沒從馬忽然失控的情況中反應過來,沒有發現後方的躁動。
三皇子站在城牆上,遠遠看見達子的軍隊後方短時間內就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並且一路往前移,多日來的壓抑和擔憂一掃而空,臉上露出喜色。
站在他身旁的副將激動的高聲喊道:“援軍,是援軍!兄弟們,不要放棄,堅持住,援軍來了,勝利是屬於我們的!”
三皇子也是異常激動,漲紅着臉,“眾將聽令,開城門,給我殺!”
將士們聽到援軍來了,看到了希望,身體內重新凝集起力量,聽到這聲命令,大聲吶喊:“啊!沖啊!”
“沖啊!”
達子本來是攻城門,沒想到他們反而沖了出來,一時沒反應過來,慢了半拍,木頭都未來得及放下,胸口便被刀刃拉出長長一條口子,直接將胸腔割開,露出裏面的器官。
如墨滴入清水,頃刻間便暈染大片。達子的將領反應過來,立刻下令迎擊。
兩方人馬廝殺在一起,刀光劍影四起,鮮血橫流飛濺,兵器與兵器碰撞,慘叫吶喊聲連連。
十里滯了一瞬,隨後繼續策馬廝殺。
強者生,弱着亡,這就是戰場,生命的死亡盛宴。
達子那方有人騎馬想要迎戰她,才到跟前打了一個照面,胯下的馬便揚起前蹄,劇烈擺動身體,將身上的人晃下去,然後撒開蹄子逃離戰場。
十里座下的馬兒打了一個響鼻,似乎鄙視它這種慫樣。往前奔走之餘還能時不時撅起蹄子踢開上來攔路的人。
這馬也是成精了。
前方達子的軍隊逐漸佔了上風,三年前老阿達死後繼任他位置的夷耶齊,看着這情況嘴角漸漸上揚。
現在他已經開始幻想攻下莫城之後,他的鐵騎踏入昭國京都,他坐在昭國金碧輝煌的宮殿中,高高在上,昭國皇帝跪在他身下求饒的場景了。
此時匆匆跑來一人,滿頭大汗,焦急的向他稟告,“阿達,後方有敵襲。”
所以說,夢還是少做點的好。夷耶齊臉色一變,“哪方人馬?”
“屬下不知。”
“對方來了多少人?”
“只……只一人。”
夷耶齊瞬間放下心,滿不在意道:“殺了便是,何必慌張。”
那人哭喪着一張臉,“殺不了,阿達,是殺神,她回來了!”
三年前,他參與了渡玉城一戰,看到十里的武力后,心生懼怕,便沒有湊上前,僥倖從她手上逃過一劫,所以認得她,知道她厲害,看見是她立刻跑來稟告,不然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完全不值得大動干戈。
夷耶齊心臟猛得一顫,整個人都有些搖晃,似乎要倒下去,好在最後穩住了。
戰爭結束后前兩個月,他幾乎天天晚上會夢見一桿紅纓槍對着他的眉心刺來,後來隨着時間推遲,他漸漸淡忘。開戰之前他還擔憂過會不會遇上這人,派人去打聽,得知她失蹤兩年,心情別提多舒暢,直到攻下渡玉城都不見她出現,徹底放下心,沒想到對方居然又跑出來了,怎麼就不死在外面!
“怕什麼!她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一個人而已,你多帶些人將她困住,十個不夠百個,百個不夠千個,她總會有筋疲力盡之時,到時候就是她的死期,你務必讓她人頭落地!”
“是!”
後方倒下一批人,必定要補上去一批,兩邊都在消耗達子的人數,十里又一直騎着馬王往前走。
不知不覺便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橫跨了達子數萬人的軍隊。
血也從長.槍槍尖滴落在地,十里還騎着那匹馬,馬的身上有了些傷痕,正在流血,十里身上的衣袍也沾染上了血跡,但臉上依舊白凈。
她似乎能耳聽八方,而且永遠不知疲倦,抬手出槍拔槍,再插到另外一人身上,幾乎沒有人能近得了她的身。
騎馬衝上想要衝上前與她廝殺的,無一不是如同剛剛那人一樣被自己的戰馬拋棄。
去稟報的那人握着槍的手止不住顫抖,這……這根本就攔不住啊!
三皇子正與他人廝殺,無暇顧及其他,最近兩年他雖然學了不少本事,但以前畢竟荒廢那十多年,在戰場上需得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應敵。
賀副官早已經習慣戰場上這種時時刻刻在生死邊緣的生活,殺敵的同時還能兼顧周身的情況。
看見從達子中坐在馬上將一桿長.槍舞成花的十里,眼睛瞪得老大,驚呼道:“沈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