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番外後來一
延明二年九月,明皇后誕下一女,其年南北皆風調雨順,五穀豐收,延明帝便給小公主取名錦禾,寓意禾穀錦燦的意思。
延明五年,西蕃王世子景烜入京為太子趙佑琰伴讀,時年五歲,養在宮中。
此時太子六歲,北軍都督府左都督郭淮晟,前軍都督府右都督孟文暉,西寧大將邵容等地方邊關大將也先後將其年紀合適的嫡子或嫡長孫送到了宮中撫養,同為太子伴讀。
延明九年,錦禾七歲,景烜九歲,阿佑十歲。
“北離宮”,穿着小宮女服飾的錦禾看着面前斑駁的宮門,爬滿雜草的院牆,慢慢念到。
她從來都沒聽說過宮中有這麼一座宮殿,也是了,平日裏那些侍女嬤嬤都跟得緊,她很少離開東西後宮,最多會跟着皇兄和景烜他們去南園區玩,對這北園區卻是幾無踏足的。
想到景烜,她的胳膊上又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這是她剛剛爬假山時不小心摔着的,那時景烜和郭遠徵他們明明看見了自己,可是卻都扮作沒看見,或者沒認出來的樣子。
這就是他們,平時在父皇母后還有皇兄面前都裝作對她彬彬有禮關心愛護的模樣,其實她知道他們沒一個人喜歡自己,只要皇兄他們不在,他們就對她冷漠得很,看她的眼神好像生怕她撲過去粘住他們不放一樣。
哼,誰稀罕他們,他皇兄比他們都好一千倍一萬倍。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疼得齜了齜牙,嘴上雖說著不稀罕,心裏到底還有些委屈,不過她搖了搖頭,很快就將那麼一丁點的委屈也甩開了去。
她最近已經知道一些他們為什麼不肯親近她,因為她是大魏唯一的公主,她偷聽到有宮人說,大魏的公主是要和西蕃王府聯姻的,西蕃王世子只能娶大魏的公主,只有沒公主的時候才會娶宗室郡主或縣主,但是嫁到西蕃王府的公主也好,郡主也罷,沒一個有好下場,就是最近嫁給景烜父王的這位溫喜郡主吧,還沒到西蕃王府就已經被人燒得毀了容,最後連王府都沒踏進過,一輩子都住在了別莊。
而西蕃王府現在就是一個出身西蕃本土世家的側妃掌管內院,那便是景烜的母妃。
難怪景烜身邊的那些西蕃人都不喜歡她,景烜身邊的嬤嬤表面上待她和氣又討好,可是她就是能從她們眼中看到防備和敵意。
她的嬤嬤也讓她離那些人遠些,因為她們都是景烜的生母,西蕃王側妃的人。
她當然會離她們遠些,連景烜都不想理會了,她是不會嫁給他,讓別人燒自己的,她上個月聽說了這事就已經直接跑去問自己的父皇,她父皇說定不會將她遠嫁的。她父皇是這世上最厲害也是最好的人,答應她的事情從來都不會不算數。而且她還有母后和皇兄,他們也定不會捨得將她遠嫁的。
沒想到景烜那麼壞。
錦禾想着心事,也不想回自己的宮殿,等嬤嬤她們發現她身上的傷肯定又要大驚小怪折騰一番,以後肯定就會跟得更緊,再想甩掉她們就難了,所以她就沿着北離宮有一搭沒一搭的走着,令她驚訝的是,她原本以為這是一座廢棄的宮殿,可是卻不想聽到了裏面有女人的哭笑聲。
她好奇心起來,又沿着宮殿尋了尋,總算是發現了一顆大樹,枝丫垂到了院牆上,順着那大樹爬上去便能看到裏面了。她看了看那樹,好像也不是很難爬。
“喂,你做什麼?”錦禾剛爬上了樹,離地面不過只有小半人高,身後就傳來了一個壓了聲音的呵斥聲。
她一聽就聽出了是誰。
“要你管,你不是當看不見我嗎?”錦禾冷哼道,她記仇得很。
景烜抿唇,他抬頭看了看那樹的枝幹垂到院牆上,皺了皺眉,道:“你是想爬上樹看這北離宮裏面的情形嗎?你這個笨蛋,要是爬上去了,掉進去了出不來怎麼辦?而且這裏面關押的是幾個瘋子,她們會傷到你的。”
“你才是笨蛋,”錦禾轉頭瞪景烜道,不過反應過來後面他說的話,又詫異道,“阿烜,你知道裏面住的是誰?瘋子,為什麼我從來沒聽說過?”
“你下來,我告訴你。”景烜道。
不過他說著話就看到了錦禾手背上一條長長的划傷,還有胳膊上隱隱約約的傷痕,刺眼得很,他想到先前她從假山上滑了下來,可能就是那時候划傷的,又皺了皺眉,見錦禾只是狐疑地瞪着自己,並不肯動,就直接上前伸手把她從樹上扒拉了下來,放到地上就去看她胳膊上的傷口。
錦禾本來還很生氣他把她這樣蠻橫地抱下來,可是見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胳膊看傷口,這時候也覺得有些火辣辣地疼,輕哼了一聲,道:“假好心,你剛剛見我從假山上掉下來不是不理我嗎?”
景烜抬眼看了她一眼,悶道:“我不是跟着你過來了嗎?剛剛嬤嬤她們都在,我不想讓她們誤會。”
他說著話,已經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瓷瓶準備給她上藥。
錦禾的注意力卻又立即被他的話又吸引了過去,問道:“為什麼?她們誤會什麼?”
景烜冷哼,只顧着手上的動作,聽她問話眼都沒抬就道:“你不是不想嫁給我嗎?問那麼多做什麼?被她們誤會我喜歡你,有的是你麻煩。”
“那你喜歡我嗎?”錦禾隨口就問道。
景烜給她上藥的手一頓,抬眼看她的眼睛,卻發現她並沒在看着自己,已經在嘟囔道:“你給我上的什麼葯啊,火辣辣地疼,行不行啊,你是不是要害我留下疤痕啊?那可怎麼辦,我不要那麼丑。”
景烜心裏默了默,她不過是個孩子而已。
他雖然只有九歲,但他五歲就來到京城,西蕃王府的情況複雜,到了京城,面對的事情更複雜,他早已經過了無憂無慮肆無忌憚的年紀,不,從他記事起,他就從沒有過那樣的日子。
可是她不同,她雖然生在皇宮,但皇帝和皇后恩愛,這後宮比外面大戶人家的內院都還要清靜,她身邊的人厲害,結果就把寵成了個傻子,她根本什麼都不懂。
“喂,我問你話呢,這個葯會不會留下傷疤啊,好痛啊。”錦禾繼續嘟嘟囔囔道。她要是知道景烜心裏說她是個傻子,她定會氣炸,她才不是傻子,他才是傻子。
景烜小心翼翼地給她上好葯,就把她的手扔開了,道:“醜死你算了。你知道疼,還要去爬樹,蹭上不疼嗎?還有如果我沒跟着你過來,萬一你真的從樹上掉了進去,怎麼辦?”
想到那裏面關着的是什麼人,他不由得就有些緊張,她怎麼這麼讓人不省心,還有她身邊的宮人,都是死的嗎?
錦禾眨了眨眼,她並不是小氣的人,她從景烜沒好氣的語氣中詭異得放下心來,想到他說從樹上掉了進去,掉了進去就掉了進去唄,這麼大的宮殿,總有法子出得來,就算出不來,裏面有人,也應該死不了。
她道:“阿烜,你說裏面關押的是瘋子,你知道裏面是什麼人?”
景烜看她一眼,她眼睛很大很黑,卻明亮得驚人,他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眼睛,第一次見的時候,他就看呆了,可是,他很不喜歡她不通世事,總是沒心沒肺的樣子,目光永遠不會在你身上多停留片刻。
他道:“是昇平大長公主,豐緒帝的生母梁太后,還有你皇祖父時的一個太妃。”
錦禾詫異道:“昇平大長公主?竟然是個公主?”
有女官教她大魏皇朝的皇家譜系,可是沒有人跟她說過這世上還有個活着的公主,竟然還就在這宮裏。
半個時辰后。
“昇平大長公主被關在這裏,那那個凌妱呢,我父皇是怎麼處置她的?”聽完景烜的講述,錦禾問道。
“你父皇原本是想直接將她杖斃的,不過你母后求情,最後就只命人在臉上刻了字,和凌家人一起流放到了遼北,不過她吃不了苦,在路上就被人折磨死了。”
“哼,便宜她了,敢害我母后和皇兄,就該將她杖斃或者凌遲處死。”錦禾嘟嘴道,母后竟然還替她求情,她母后什麼都好,就是心太軟了,所以才會被人欺負。
景烜有些詫異地看她。她從來沒接觸過任何不好的人和事,他以為她......以為什麼呢,他也不知道。
“喂,你那是什麼目光,覺得我太狠毒嗎?她要害的可是我母后和我皇兄!”錦禾瞪着景烜不悅道。
她又皺了皺眉,道,“如果將來有人害我,你也定要將她杖斃或者凌遲處死,知道嗎?”
景烜一愣,然後笑了出來,道:“好。”
錦禾看到他笑也愣了愣,他平日裏笑起來不是這樣的,他平日裏都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笑起來眼睛裏也沒多少笑意,但這一次卻好像笑得特別好看,她怔怔地看了他幾眼,然後抿了抿唇,別過了頭去,低聲道:“那你記住了。”
她別過頭去,看到的正是北離宮高高的院牆,自己就先忘了剛剛讓別人記住的話,道:“阿烜,你帶我進去這宮裏面看看吧,我想看看那個壞公主。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景烜不出聲,她回頭伸手拽住了他的手,道,“你知道,如果你不帶我進去,遲點我定會想辦法自己進去的,我和母後生得這麼像,你說那個什麼昇平大長公主會不會一見到我就會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