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了

綠了

“找男人,又不能光看臉,沒有你好看,就沒有你好看唄。”花錦沉默了幾秒,笑着道,“你只有一個,我上哪兒去找,處處都比你好的人?”

這句話分明在恭維自己,但是裴宴卻覺得自己心裏堵得難受,他冷笑一聲:“看來你也知道我這樣的男人不好找,只能退而求其次。”

“是是是。”花錦點頭,一臉無奈道,“你是天上的白雲,我是地上的蛤蟆,不敢妄想。”

裴宴張了張嘴,想說自己不嫌棄她是只蛤蟆,可是看着她臉上漫不經心的笑,這句話再也說不出口。

她根本不在乎他。

清醒地認識到這個問題,裴宴如墜冰窟,從頭涼到了腳。緊緊握着方向盤,表情淡漠地平視前方,不再開口說話,車內安靜異常。

路途中,裴宴偏頭看了花錦一眼,她靠着椅背閉着眼,不知道睡著了還是在假寐。

裴宴緩緩收回視線,把車內的溫度調高了一點。

把車子開到譚圓小區門外,裴宴開口叫花錦:“花錦,到了。”

花錦睜開眼,眼神清澈,不見半分困意。她對上裴宴的眼睛,雙眼笑彎成月牙,“謝謝。”

“下去吧。”裴宴不再看她,下車把放在後座的蛋糕拎出來放到花錦手裏,“記得看膝蓋的事,我會提前給你電話。”

“好。”花錦接過蛋糕,“再見。”

“下次見。”目送花錦離開,裴宴靠着車站着,拿出手機看了眼上面的未接來電,撥通回去:“喂,有什麼事?”

“我知道了。”

到了楊紹的住處,裴宴看了眼縮在遊戲室角落裏的陳江,沒有理會他,對楊紹道:“你不要每次搞遊戲直播,就把我叫上。”

“裴哥,這次的遊戲可是你跟我家聯合開發的項目,馬上就要公測了,咱們趁着這個時候,多宣傳宣傳。”楊紹把鏡頭調整好,“還是老規矩,你只需要露手就行。”

近幾年,為了在網上造勢,楊紹偶爾會直播一下遊戲,讓網友有了“富二代也玩遊戲”的印象。有時候還會叫上一幫“富二代”朋友加盟助威,極大地滿足了網友們對有錢人生活的好奇心。

在一堆朋友中,裴宴是最受歡迎的,因為他聲音好聽,手好看,儘管他總共就幫他直播過兩次。

“營銷號那邊也已經打好了招呼,這次的直播視頻會剪輯一段出去炒熱度。”楊紹打開電腦,“可惜這次的直播沒有提前預告,你的那位死忠粉可能不會出來打賞了。”

有時候為了創造話題度,他會特意大方地打賞別人,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會有人大方地打賞他,還特意說明是打賞給裴宴的。

兩次直播,那位死忠粉總共給裴宴打賞了好幾萬,這點錢對他們而言,並不算什麼,但是對於很多普通人而言,已經算不少了。他記得當時有不少網友刷屏嘲笑那人,說他是傻子,明明吃地溝油的命,卻有一顆打賞富二代的心。

聽到楊紹的打趣,裴宴皺了皺眉,握住鼠標沒有說話。

譚圓家裏,花錦喝完高淑蘭燉的雞湯,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上,見譚慶又端了一大盆水果過來,忍不住道:“譚叔,高姨,你們這不是在養徒弟,是在養豬啊。”

“誰家的豬像你這樣,光吃不長肉,早被殺了。”高淑蘭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鏡,早年用眼過度,她現在還不到六十,眼睛已經不太好使了,“我看你最近好像瘦了,是不是工作太忙?”

“還好,不算太忙。”嘴裏說著譚慶把她當豬養,手卻很誠實,忍不住就叉了一塊蜜瓜到嘴裏。

“你還年輕,身體為重。”高淑蘭打開電視,裏面放的節目,是她平時常看的一檔民生新聞節目。

比如東家水管爆了,樓下要求賠償。又或是西家掐了誰家的花,被主人發現,開始吵架之類。

今天的節目同樣精彩,說的是某個老人刮花了一輛豪車,豪車主人心善,不讓老人賠了。但是老人很生氣,覺得豪車主人瞧不起他,非要鬧着陪,於是事情鬧上了新聞。

“豪車欺負人的新聞看過,不遵守交規的人,撞了別人的車,說自己窮不願意賠償的我也見過,像這種還真沒見過。”高淑蘭津津有味地看着電視上的老大爺把一疊錢拍出來,忍不住感慨,“花花,我跟你說,這個台的新聞特別好看,裏面的人特別逗。不過像這樣心善的豪車主人,還真是難得一見。”

花錦:“我見過。”

“你見過?”高淑蘭驚訝地看着花錦,“世上還有這樣的活人?”

花錦笑:“是啊。”

那時候她剛來這個城市不到一個月,在飯館裏打小工,中午幫老闆送外賣時,自行車的剎車不知道怎麼壞了,她連人帶車撞到一輛停在路邊的豪車上。

她雖然剛來大城市一個月,但是聽店裏的同事說過,那種車特別特別貴,很多人一輩子都賺不了那麼多錢,刮花一丁點都不夠他們賠的。

當她爬起來,看到車上長長一道划口時,整個人如遭雷擊。她蹲坐在地上,愣了許久,伸手小心翼翼擦乾淨車上濺上的油滴,然後就雙腿酸軟地準備等車主人回來。

“我說,你蹲在這裏,是準備碰瓷嗎?”車窗忽然打開,一顆腦袋探了出來。

她嚇得連眼淚都不敢掉,連連搖頭:“我不碰瓷,我一定會賠的,你別報警抓我。”

“你……賠的起?”探出腦袋的那個人,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皺着眉道,“多大了?”

“十七……十八!”她不敢讓人知道自己還沒滿十八歲,“我十八了。”

“拿去。”車裏的人扔出一包紙巾在她懷裏,“把臉上的油擦乾淨,不知道的看見了,還以為是我在欺負你。”

她捏着紙巾不敢說話。

“我說你這根火柴棍是不是傻,知道賠不起還不趕緊走,傻站在這幹什麼?”那人擺手,“走走走,我不欺負小姑娘。”

她搖頭:“我一定賠……”話還沒說完,她就被豪車噴了一臉尾氣,那個人開車離開了,她抹去臉上的灰,記下了車牌號碼。

憶起這件好幾年前的舊事,花錦臉上帶着笑:“那時候我所有身家加起來都不超過五百塊,以為會因為賠不起錢被車主刁難,然後丟掉工作,沒想到他竟然嫌我傻,知道自己賠不起還不跑。”

聽到這事,高淑蘭心裏十分難受,那時候的花錦才多大,遇到這種事,不知道會怕成什麼樣子。幸好她遇到了一個心善的人,若是遇到……

“幸好遇到一個大方心善的人,幸好,幸好。”高淑蘭暗暗慶幸,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地看着花錦,“花花,再過兩個月,你就二十五了,真的不考慮找個人來照顧你。”

“高姨,我這種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哪需要請保姆,就算想請,我也沒那麼多錢啊。”花錦擺手,“那還是算了。”

“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高淑蘭被她氣笑,“算了,你不願意找就不願意吧。”

“高姨,我的蜀綉事業還沒壯大,哪有心力去談戀愛。”花錦摟住高淑蘭的手臂,“湯圓自從跟曹亦分手以後,就一直沒有跟其他男孩子接觸,我覺得我們可以考慮為她找個合適的男朋友。”

死貧道不如死道友,花錦出賣譚圓出賣得很乾脆。

“花花!”譚圓從廚房裏出來,就聽到花錦在陷害自己,撲過去捏她的臉,“我還是掐死你算了。”

“別別別。”花錦捂住臉,“我錯了,錯了。”

看着兩個二十好幾的人打鬧成一團,高淑蘭無奈搖頭,嫌棄地把兩人趕到一邊:“要鬧去房間鬧,別影響我看電視。”

直播結束,楊紹取下耳機,轉頭對裴宴道:“裴哥,這次你的金主沒有出現。”

裴宴冷冷瞥了他一眼:“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別走啊,這都快晚上了,我們先把飯吃了。你家裏一個人都沒有,現在回去有什麼意思。”楊紹一出口,就意識到不對,可是說出的話等於是潑出去的水,他總不能舔回來,只好乾笑一聲,岔開話題,“有件事忘了問,裴哥,你跟花綉師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話剛出口,楊紹覺得裴宴剛才還能看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嚇得他往後連退了兩步,“裴、裴哥?”

“回去了。”裴宴沒有理他,轉身出了門。

“楊紹,你腦子沒毛病吧?”剛才一直不敢出聲的陳江見裴宴走了,走到楊紹身邊坐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裴先生對花綉師的感情。今天花綉師跟其他男人約會,他心情能好?”

“花綉師跟裴哥,不是朋友?”楊紹有些發懵,不久前跟裴哥在一起釣魚時,他說到花綉師,他還說不喜歡花綉師呢。

“不能吧,裴哥跟我說過,他對花綉師沒那個意思。”

“男人說的話,也能信?”陳江翹着二郎腿,一副高人模樣,“我敢打賭,他們兩人之間,絕對不是普通男女之情。孟哥,你說是不是?”

“什麼?”正在玩遊戲的孟濤抬頭,“你們說裴先生跟花綉師?他們兩個,戀人關係?”

楊紹:“……”

難道他不是裴哥最好的朋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唯獨他不知道?

離楊紹奶奶大壽還有三天的時候,他要的綉屏終於做了出來,在成品做好的那個瞬間,花錦與譚圓齊齊鬆了口氣。

找到一個浮雕木盒把綉屏放進去,花錦又另外準備了一個禮盒,裝了一條披肩放進去。

譚圓道:“等你以後名聲大噪,這些東西就升值了。”

“我做夢的時候,也常常這麼想。”花錦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大白天的,別做夢了。”

譚圓捂着頭:“如果真能夢想成真,還不如求老天賜我一個有錢又帥的男人……”

“圓圓。”突然響起的男聲,把譚圓拉到了現實,她轉身看着來人,覺得老天可能看不慣她白日做夢,所以給了她一個教訓。

一段時間不見,曹亦看起來瘦了很多,身上的襯衫有些皺,看起來落魄又可憐:“圓圓,你可不可以跟我談談。”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可談的。”譚圓別過頭,“曹亦,我們好聚好散,不要把彼此弄得那麼狼狽。”

“儘管我願意你繼續從事漆器這個行業,你也不願意再與我在一起?”曹亦朝譚圓走去,花錦攔在譚圓的面前,“曹先生,有話慢慢說,請你離我朋友遠一點。”

曹亦紅着眼眶看花錦:“花錦,拆散我跟譚圓,你就那麼開心?”

花錦看着他不說話。

“曹亦,你還不明白嗎,我跟你分手不是因為別人,而是因為你。”譚圓怕曹亦發瘋傷害花錦,拉着她的手往後退了幾步,“我們都是人,憑什麼我做什麼事,要你願意,要你讓。明明屬於我自己的東西,被你說出來就好像恩賜一般,你不覺得可笑嗎?如果我對你說,我願意讓你去上班,你聽到后,心裏會舒服嗎?”

“圓圓,那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譚圓諷笑,“說到底,你還是想讓我做你的附屬品而已。”

被譚圓這種眼神看得有些難看,曹亦又是難堪,又是不甘:“圓圓,你一心護着花錦,知不知道她其實早就找了一個有錢的男人。只有你傻乎乎把她當做好友,說不定人家在心裏偷偷嘲笑你是傻瓜。等她嫁入豪門,你卻沒錢沒事業沒家庭,難道要靠着這種無人關注的破手藝過一輩子嗎?”

花錦:“……”

這個曹亦到底有多恨她,恨不得把各種黑鍋都給她背?

“花花如果真能嫁入豪門,我更要踹了你,對她好。”譚圓拉着花錦的手,“等她有錢了,我還能跟着一起享福,有什麼不好的。”

“你……你……”曹亦氣得說不出話來,“好,看來在你眼裏,我們幾年的感情,比不上你這個能夠嫁入豪門的朋友,我總算看透你了。”

“看透就看透吧。”譚圓疲倦地擺手,“我就是這樣的人,讓你失望了。”

曹亦失魂落魄地看着譚圓,幾年的感情,鬧到這個地步,他心裏是難受的。可是他也很清楚,譚圓不會再與他在一起了。

想明白這一點,曹亦瞬間心如刀割,他恨恨地看着花錦:“花錦,你壞人感情,會有報應的。”

“你胡說八道!”譚圓拿起櫃枱上的宣傳冊砸在曹亦臉上,“滾,我以後不想再看到你。”

“圓圓,不用你罵,我自己會走。”曹亦沒有躲砸過來的宣傳冊,他彎腰撿起宣傳冊,“圓圓,你會後悔的。”

“花錦。”曹亦冷笑看着花錦,“你這種心機深沉的女人,一輩子都不會有人真心愛你,你看着吧。”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花花,你別聽他胡說八道。”譚圓握住花錦的手,急道,“你長得這麼漂亮,有才又有貌,喜歡你的男人,加起來都能組成一個排。那種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臭男人,我們不要理他。”

“我當然不會理。”花錦捏了捏譚圓的臉頰,“只要你不要受他影響就好。”

“你……”聽到花錦這麼說,譚圓既想哭又想笑,明明花錦受了她的連累,才聽曹亦這些胡說八道,可她卻反過來安慰她。

心裏又酸又感動,她紅着眼眶,伸手抱住花錦:“花花,你如果是個男人,我一定會嫁給你,世界上沒一個男人能比得上你。”

“男人哪有香香軟軟的美女好,你有眼光。”花錦知道譚圓心裏難過,伸手把她攬在自己懷裏,“沒事,沒事,我給你算過了,好男人還在後面等你。”

譚圓靠在花錦肩膀上沒有說話,熱淚浸透布料,落到了花錦的肩膀上,哽咽道:“花花,謝謝你。”

“你啊,嘴硬心軟。”花錦輕輕拍着譚圓的後背,語氣溫柔道,“我們之間,說什麼謝。”

“那個……”楊紹與陳江推開門,看到店裏深情相擁的兩個女人,齊齊回頭看向身後。

被女人戴了綠帽子,就不算是綠帽子吧?

裴宴看着花錦抱着另一個女人,眉眼都是柔情的樣子,臉忍不住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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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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