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
在這家咖啡廳看到花錦,陳江內心是震驚的。這家店是有名的情侶店,因為消費高,口碑好,很多情侶喜歡在這裏約會,拍照。
有時候他泡妞,把妹紙帶來這邊,她們能對着咖啡蛋糕派拍出十幾種不同風格的照片。參加過他外公家聚會的人都知道,裴宴衝冠一怒為花錦,當著諸多的人面,半點顏面都沒給徐家人留。
很多人都在好奇花錦的身份,不知道她有什麼本事,能把裴宴迷到這個地步。陳江也覺得,花錦這個女人挺厲害的。裴宴那種鬼脾氣,她能把人迷得五迷三道,特意安排出名綉師與她見面,還開始資助起傳統藝術發展了。
可是這個把裴宴迷得不知東南西北的女人,竟然跟別人在約會,而且還是有名的戀愛高手約會!
這才是真正的人才啊,敢於直面裴宴的發瘋性格,給他戴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由此可見,老天爺是公平的,給了一個人財富與相貌,還不忘給他一個織綠帽的女朋友。
“真巧。”花錦看了眼被陳江半摟在懷裏的漂亮女人,沒有邀請他一起坐。
兩人客氣幾句,陳江特意挑了一個能看到花錦這邊動靜的座位,讓女伴自己挑喜歡的東西,掏出手機就準備給他哥消息,讓他過來看綠帽。可是想到他哥那管不住嘴巴的性格,陳江猶豫了一下,把消息發給了表兄弟孟濤。
“沒想到花小姐與陳家的二少東也認識。”馬克用手帕擦了擦手,說得很隨意。
“幾個月前,為楊紹先生做了件綉品,一來二去就認識了。”花錦繼續低頭戳蛋糕。
馬克輕笑一聲:“冒昧問一句,不知道花小姐可有戀人?”
戳蛋糕的手微頓,花錦抬頭:“馬克先生這話是何意?”
“我與花小姐合作的這款裙子,名為夢。”馬克微微含笑,“少女的夢,美好而又甜蜜,花小姐如果有愛戀的人,也許能更好地掌握這種感覺。”
花錦笑出聲:“不知道為什麼,在很多男性想像中,少女的夢總是與情愛有關。然而在我看來,少女的夢不僅僅是愛戀,還有很多詭麗的東西,比如美麗、成功的人生、神奇的異世界,又或者是自由、強大。”
自由與強大?
馬克沉默片刻,笑着道:“花小姐的話,讓我驚奇,也讓我茅塞頓開,看來我也被這種刻板印象影響了。”
他放下手裏的帕子,把手遞到花錦面前:“多謝花小姐的提醒。”
“馬克先生客氣了。”花錦看着眼前這隻手,骨節分明,保養得很好,食指上戴了一枚樣式簡單大方的戒指,簡單得不像是一個時尚設計師的風格。她伸出手與馬克握了一下,鬆開手道,“這只是我的個人看法,希望不會影響馬克先生的靈感。”
“靈感有時候就是在談笑間,我覺得這條裙子應該再改一改。”馬克道,“夢不應該屬於少女,而是屬於所有人。我要讓這條裙子,成為所有女人都想擁有的,成為所有男人都想讓心愛女人穿上的。”
“我很期待。”花錦微笑,“以馬克先生的能力,一定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看着花錦與馬克又是握手,又是相視而笑,陳江覺得裴宴腦袋上的頭髮都要變成綠色了。他拿出手機,瘋狂地給孟濤發消息,分享着現場。
長江不是大河:濤子,花綉師對着馬克笑了十下,還握手了!最近我們少去裴宴面前晃悠,我怕他被女人綠了,心情不好。
長江不是大河:馬克把自己面前的蛋糕端到花綉師面前了,那個笑,簡直滿臉寫着勾引兩個字!
“孟濤,你的手機怎麼回事,怎麼一直響個不停,難道是女朋友催你回去的消息?”楊紹拉了拉帽子,把球杆遞給球童,單身叉腰道,“太熱了,不打了。”
“沒事。”孟濤勉強維持着微笑,看着不遠處長身玉立的裴宴,“我陪你過去喝水。”難道他要跟楊紹說,孟濤在給他現場直播裴宴女朋友跟其他男人約會?
兩人走到休息區,楊紹把帽子一扔,取下墨鏡放到旁邊:“你也別硬撐,女人撒嬌的時候,該哄的時候就要哄,你連消息都不看,就過了啊。女人如花似水,是需要我們呵護的。”
孟濤乾笑,在心裏花式暴打陳江無數遍:“煩人得很,懶得慣着她。”
“嘖嘖嘖。”楊紹搖頭,“男人啊,真沒幾個好東西。”
孟濤:“……”
說得你好像是個女人似的。
可惜陳江想要分享八卦的心情實在太迫切,見自己發了十多條消息都沒有得到孟濤的回復,就直接撥通了孟濤的手機。
孟濤盯着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一點都不像按下接聽鍵。可是面對楊紹看熱鬧的眼神,他咬着牙接通了手機。
“孟哥,裴宴腦袋上的頭髮綠了!”
那歡快的小嗓門,充分顯示出他看熱鬧的心情有多強烈。孟濤手一抖,不小心碰到免提鍵。
“我跟你講,那個馬克特別會逗女人開心,花綉師被他哄得有說有笑,笑容不斷。可惜裴宴雖然有錢,長得也好,但要論哄女人的手段,他連馬克的……”
孟濤趕緊掛斷手機,對楊紹扯出一個笑:“陳江又在胡說了。”
“胡說什麼?”裴宴站在他身後,一張俊美的臉上半點表情也無,桃花眼中寒星點點。
楊紹與孟濤齊齊被嚇了一跳,兩人連忙搖頭:“沒、沒什麼。”
手機再次響起,孟濤看着桌上的手機,後悔剛才只是掛斷手機,而不是把手機砸了。
“接。”裴宴接過服務人員遞來的毛巾,擦去臉上的汗,“我對陳江說的事,也很感興趣。”
在裴宴利如刀子的眼神下,孟濤抖着手按下接聽鍵。
“你怎麼掛我電話?”陳江正在八卦的興頭上,根本沒有察覺到不對勁,“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裴宴的頭髮綠了哎,這事傳出去,夠咱們圈子裏討論一年了。”
孟濤默默捂臉,生死有命,他不強求了。
“你在哪裏?”裴宴垂下眼瞼,神情平靜無比。
“表哥,你的聲音怎麼不太對勁。”
“我不是孟濤,我是裴宴。”
“裴裴裴……裴先生?!”陳江舌頭禁不住打結,“我表哥的手機怎麼在你這兒?”
“這個問題不重要,你只需要告訴我,你現在在哪兒。”裴宴接過服務員遞來的飲料,飲料里加了冰塊,刺得他一點點冷靜下來。
記下陳江報的地址,裴宴把手機扔給孟濤,轉身大步往外走。
“走,快跟上。”楊紹看着裴宴大步離開的背影,愣了片刻才回過神,“快快快。”
“我們現在過去,幹什麼?”去看裴宴怎麼被綠的嗎?孟濤覺得,不過去圍觀,可能還好一點。
“能幹什麼,當然是給陳江收個全屍。”楊紹嘖了一聲,“誰說裴哥跟花綉師是一對了,他那個大嘴巴四處嚷嚷裴哥被戴綠帽子,裴哥能饒過他?”
想起裴宴那說風就是雨的性格,孟濤坐不住了:“那、那我們還是去看看吧。”
“完了。”陳江抱着手機,絕望地趴在桌上,他只是想看個笑話而已,為什麼會捅到當事人面前,以裴宴那破脾氣,看到花綉師跟其他男人在一起,那還不炸?
“小陳總,你這是怎麼了?”女伴巧笑倩兮道,“身體不舒服。”
“你說,嘲笑一個人被戴了綠帽,結果被當事人聽見,這事嚴不嚴重?”在此時此刻,再美再性感的女人都不能討陳江歡心了,他怕等會裴宴找過來以後,捨不得找花綉師麻煩,轉頭把他揍一頓。
“那還是挺嚴重的。”女伴同情地看了陳江一眼,這個人如果死了,那就是活活作死的。
“每次跟花綉師在一起,總會讓我充滿新的靈感,你真是個神奇的女子。”馬克的眼睛很漂亮,看人的時候總是含情脈脈,當他認真看着某個人,彷彿眼前那個人就是他的全世界,“我覺得我們不僅是默契的合作對象,也是朋友,對嗎?”
花錦看着他雙瞳中,清晰印出了自己的臉:“馬克先生,對每個女孩子都是這麼溫柔嗎?”
“對每個女孩子溫柔,是我的本能,但你是特別的。”馬克對花錦眨了眨眼,“我覺得你就是長滿鮮花的迷宮,讓人着迷又好奇。”
“以前有人誇我是一本書,現在馬克先生誇我是迷宮。”花錦笑了笑,“看來我性向很多變。”
馬克溫聲一笑,準備再次開口時,店外走進一個俊美的男人。這個男人他認識,有名的裴宴先生,是個錢多得任性,花錢全憑心情,投資全看緣分,是個有名又得罪不起的冤大頭。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直覺告訴馬克,裴宴的心情非常不好,並且對他有敵意。
“裴先生。”猶豫了半秒,他主動向裴宴問好。
跟着進來的孟濤與楊紹看到這個場面,心頭一緊,兩人在四周找了一遍,終於看到縮在角落裏的陳江。
陳江見孟濤跟楊紹都跟了過來,心裏暗暗叫糟,裴宴的臉色這麼難看,該不會當場打起來吧?
“裴宴?”花錦看到裴宴非常意外,“你也來喝咖啡?”
“嗯,陳江給我發消息說,這裏的咖啡不錯,所以我準備過來嘗嘗。”裴宴盯着花錦看了幾秒,眼中的冷意一點點消去,“沒想到這麼巧,竟然會遇到你,介意多加一個人嗎?”
“好呀。”花錦往裏面挪了一個位置,注意到裴宴身上穿着T恤衫,戴着球帽,“剛從健身房出來?”
“跟朋友打了一會兒高爾夫球。”裴宴看了眼面前喝了一半的咖啡,把咖啡杯挪到半邊,“你不喜歡這個,點來做什麼?我讓服務員給你換了。”
以為會有一場激烈戰爭的陳江:“……”
沒有掀桌子,沒有爭執,甚至連個怒容都沒有?花錦這是給裴宴下了什麼葯,帽子都綠了,還捨不得給她一個臉色看?
牛,實在是太牛了。
“這種奶昔要不要?”裴宴指了指單子上的照片,“看起來很好喝。”
“要。”花錦探頭去看,“還有這種雪糕蛋糕也要一份。”
“這麼多甜的,你不怕胖?”裴宴嘴上這麼說,手卻乖乖把花錦要的東西點了下來。
“我靠手藝吃飯,又不是靠顏值。”花錦輕哼一聲,“再說了,我是天生吃不胖。”
“上一個這麼說的人,已經胖成了球。”裴宴嗤笑道,“話說得這麼滿,小心被打臉。”
“打臉就打臉,反正我長得再胖再丑,又不來禍害你。”
“就算你想禍害,也要看我給不給你這個機會。”裴宴把甜品冊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這店裏有幾種蛋糕糖脂低,適合給老人吃,等下回去的時候,可以給你師父帶一份。”
“哦。”花錦點頭。
坐在兩人對面的馬克笑容不變,看着兩人相處自在的樣子,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他以為花錦只是普通的綉師,沒想到與裴宴關係這麼好。
有魅力的女人,對男人的吸引力是無窮的。
“我沒有打擾到二位的交談吧?”點好需要的東西,裴宴合上甜品冊,“要不,我還是換個位置?”
“換什麼?”花錦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好好坐着,“我跟馬克先生只是聊了一會合作上的事情,現在已經談完了。”
聽花錦提到自己,馬克抬頭對花錦溫柔一笑。
看着馬克臉上的那個笑,裴宴皺了皺眉,心頭繚繞的鬱氣久久不散。好不容易等花錦用完蛋糕,聽到馬克說要送花錦回去時,裴宴開口道:“不用了,我搭她過去送蛋糕。馬克先生不熟悉路線,還是讓我來比較方便。”
“原來是這樣。”馬克歉然一笑,“約花小姐出來,卻不能送你回去,是我失禮了。”
“馬克先生不用這麼客氣。”花錦扭頭看了眼裴宴,“裴宴送我也是一樣的。”
裴宴勾起唇角,心頭鬱氣瞬間少了一半。
馬克還是堅持把花錦送到了裴宴車上,微笑道:“謝謝花小姐贈予我的靈感,下次見。”
花錦笑了笑:“下次見。”
裴宴關上了車窗,挑着眉:“你……很欣賞這樣的男人?”
“他年紀輕輕,就在時尚界有這樣的地位,確實值得人敬仰。”花錦扣上安全帶,“至於其他的,與我沒有多少關係。”
“我還以為你看他長得好……”
“你在說胡話呢,我如果是看臉的女人,也只會看上你,不會看上他啊。”花錦笑眯眯地看着他,“你長得比他好看多了。”
裴宴怎麼都想不到,他竟淪落到跟一個男人比美的地步。更可恥的是,他竟然會因為這句話,產生一種名為愉悅的情緒。
他這是腦子出問題了吧。
“那你如果選喜歡的人,會看他什麼?”提出這個問題時,裴宴想也沒有想,就這麼脫口而出。
“不知道。”花錦微微偏頭看了眼裴宴的側臉,“如果是喜歡的那個人,就算長得一般,也沒有關係。”
聽到這句話,裴宴的心被酸澀浸滿,酸酸麻麻,空蕩得找不到落腳點。
他從未像現在這一刻清醒,那顆心太酸,酸得他沒有力氣轉頭去看花錦。
“是嗎?”他聽到自己說,“反正你也找不到我這麼好看的男朋友。”
像我這麼好看的男人,你會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