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第 161 章

嚴清怡笑一笑,“不早說,早點拿床毯子晒晒。”說著從箱籠里翻騰出棉毯,讓半月拿出去晾着。

她則跟辛姑姑商議明天的事情。

按照先前的打算,半月跟圓月仍留在黃米衚衕,辛姑姑與月牙、新月並新買的十六個丫鬟、三個婆子一道去王府。

現下,月牙和新月已經跟着抬嫁妝的過去準備鋪陳新房,待會兒辛姑姑帶着其餘人過去。

三個婆子中,兩個分在廚房,另一個在二門處當差,而十六個丫鬟,八個暫且在暢合院使喚,兩個在廚房打雜,兩個清掃院落,兩個在二門跑腿,剩下兩個跟着辛姑姑以免有臨時差遣。

等過得這幾日,再另行安排差事。

丫鬟婆子們先過去,頭一樁是把廚房清掃出來,該添置的柴米油鹽樣樣置備齊全;第二樁就是熟悉一下院子格局,免得來了客人都不知道往哪裏帶;第三樁是她們自己也有行裝要帶,自己的住處先安排妥善才能伺候好主子。

魏欣在炕上聽着嚴清怡一件件一樁樁地吩咐事情,默默地談了口氣。她也真是不容易,打小几乎連飯都吃不上,在京都先先後后住了沒多久,眼下就得去掌管一個空殼子王府。

即便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也未必能立刻上手,也得依靠娘家以及身邊的諸多丫鬟婆子,短短這幾個月,嚴清怡能想到做到這些,已經很不容易。

不免又思及自己。

她真是掉進福坑裏了。

在娘家固然錦衣玉食千嬌百寵的,嫁到何家也不曾受過半點委屈。

何夫人疼惜她,沒讓她在跟前立過半天規矩,而何若薰隔三差五回娘家,手把手告訴她家裏各項事宜。

有時候她遇到為難之事,只要寫封信給何若薰,何若薰即便不能親自回來,也會回信細細地寫明如何處置。

就連錢氏也感嘆不已,說她傻人有傻福,是上輩子積了德遇到這麼好的人家。

相較而言,嚴清怡真是太苦了。

想到此,魏欣下炕對嚴清怡道:“吉時定在酉初,估摸着申正時分客人們才會到。那邊若是人手不夠,我院子裏有七八人,你要是信得過的,讓她們去幫襯些。宴客的席面肯定是定好了的,這個不用你操心。要準備的是後天你跟七爺的飯,還有夜裏興許還得有客,總之若是菜蔬沒買齊全,儘管去我家裏拿。我婆婆你也認識,決不會有二話。先把頭三天應付過去,往後的日子你跟七爺商量着來,你這邊獨自忙碌也不是個事兒。”

嚴清怡笑道:“我倒是都考慮了,不過有你這話,底氣更足。如果吃不上飯,我直接往你家裏吃去。”

臉上嬉笑着,心裏卻有些黯然。

能做的她已經儘力去做了,可有些事情她做不得主,要跟七爺商量了才能行事。可連接給他寫過三封信,都不見他迴音。

難不成就因為她不喜歡親吻,就開罪了他?

可他明明說過願意等,等一輩子也甘心。

果然,話語是最靠不住的。

夏天天長,吃過夜飯天仍是亮着,夕陽斜照下來,將院中梧桐樹的影子拉到老長。

嚴清怡與魏欣在院子裏溜達着消了食,並肩站在梧桐樹下看着暮色一層層籠罩下來,而天終於全黑。

屋裏掌了燈,半月笑着招呼她們:“姑娘屋裏來吧,外頭蚊蟲該出來了,辛姑姑也吩咐過,讓姑娘早些歇下,明兒還得早起。”

兩人進屋將明天需要更換的中衣、嫁衣等查驗一遍,各自漱洗了上床。

魏欣神秘兮兮地從早起時就帶過來的藍布包裹里取出本冊子,交給嚴清怡,“你看看,有什麼不明白的,我講給你。”

嚴清怡一猜就知道是壓箱底的交~合圖,立時羞紅了臉,接過冊子塞到枕頭底下。

魏欣連忙掏出來,笑道:“不用害羞,都這麼過來的,”翻開兩頁,攤在嚴清怡面前,“你好生開口,否則明兒夜裏盡等着鬧笑話。”

嚴清怡側頭瞟兩眼,正瞧見一對赤身男女相擁而卧,頓覺渾身不自在,“呼”地吹熄燈燭,“我不想看。”

魏欣氣極,藉著月色將冊子合上,復又塞進嚴清怡枕頭底下,沒好氣地說:“你可別後悔啊,你知道男女之間是怎麼回事兒,你知道孩子是怎麼生出來的?”嘟噥幾句,忽而又笑了,“那你明兒跟七爺一起看也成。”

嚴清怡抖開毯子,一床扔給魏欣,一床自己搭在身上,躺下,沉聲道:“睡覺。”

魏欣“哼”一聲,恨不得把她拽起來,想一想懶得跟她計較,也便躺下,將毯子搭了半邊身子,輕輕道:“阿清,你別怕,也別覺得害羞,那事兒挺好的。真的,剛開始我也跟你似的怕得不行,後來……過了頭兩次就好了,而且……越來越好。”

月半彎,在糊窗的綃紗上投下淺淺清輝。夜風習習,透過半開的窗扇吹進來,帳簾被吹動,矜持地搖了搖。

嚴清怡低低嘆息,忽而開口問道:“何大哥親過你嗎?”

“啊,哪裏?”魏欣本能地反問,隨即醒悟過來,驟然紅漲了臉,支支吾吾地道:“親過。”

嚴清怡根本沒注意她的窘相,幽幽地問:“你會不會覺得噁心?別人的口水沾到你臉上,黏糊糊的……不行,我受不了。”

“亂講什麼,哪裏有口水?又不是小狗,喜歡伸着舌頭舔,”魏欣既好笑又好氣,“就正常的親吻,親在臉上根本不會有口水,親到嘴裏也沒有。你別想那麼多,不噁心。”頓了頓,把頭往嚴清怡枕旁靠了靠,壓低聲音,“反正我是挺喜歡何大哥親我的,有時候他吃過酒,嘴裏會有桂花酒的香味兒。”

嚴清怡滿腦子都是郭進滴答着口水的嘴和滿身的臭氣,厭惡地道:“別說了,我還是受不了。”

魏欣氣道:“沒你這樣的,男人跟女人親熱,當然要親來親去……等過了頭一個月,你再說噁心,我就服了你。”

嚴清怡煩惱地側轉了頭。

她真的沒辦法接受,如果有可能,寧可一輩子不跟別人親熱。

而魏欣卻不由自主地想起頭一次跟何重親吻的時候。

上元節的夜晚,他們往東華門賞燈。

她拘在家裏難得出門,看到那些熱氣騰騰香味撲鼻的小食就邁不動步子,何重卻推三阻四不讓她吃,好說歹說才許她略略嘗了幾口。

後來又看到煮着白湯雜碎的大鍋,她想買一碗,何重不肯,說她先前在廟會上就是吃雜碎吃撐了。

她賭氣不理他,“篤篤”地往前走。

何重一晃神瞧不見她,差點嚇壞了,幸好他長得個子高,四下里打量半天終於發現人群里的她,於是擠過去拽着她的手走到路邊的小巷子裏。

巷子兩邊是高牆,明月在地上投下好大一片黑影。

她心裏仍是存着氣,噘着嘴不應聲。

何重忽地張開雙臂將她攏在他的斗篷里,低柔地對她說:“街上的不幹凈,容易鬧肚子。你喜歡吃,回頭讓家裏廚子學着做了來,讓你吃個夠,好不好?”

月色如水,照在何重臉上,謙謙如玉。

而那雙烏黑的眼眸映着月色,全是她的身影。

她突然就覺得自己是那般不講道理。遂不情不願地應道:“好吧,可你得記住了……”話音未落,便被他的唇堵住了嘴。

先是驚恐慌亂,拚命推他卻推不開,慢慢地卻是覺得有些甜有些熱。

他的唇貼着她的,他的舌勾着她的。

她的心跳的那麼快那麼急,眼看就要蹦出來似的,先前想推開他的手,不知何時變成環在他腰際。

他們親了很久,久到她幾乎無法呼吸才鬆開。

她大口大口喘氣,不等平息,他又湊上來,嘴唇貼在她的耳邊,低聲道:“還差一個月才成親,我都等不及了,想好好地嘗嘗你。”

成親那天,不等賓客散去,他就急匆匆地回到新房。

二月的天,外頭春寒料峭夜涼如水,屋裏燃着火盆溫暖宜人,他一件件褪下她的衣衫,將她當成剛出鍋的暄白大饅頭,真的吃掉了。

她疼得哭,他溫柔地吮吸着她的淚,可漸漸地就開始不安分,火熱的唇從頭一直挪到腳。

捱過頭兩次,歡愉便顯現出來。

他們食髓知味沒羞沒臊地在房裏折騰,等早晨醒來,她兩腿軟得發飄。

何夫人瞧出端倪,將何重叫過去臭罵一頓,“阿欣歲數小不懂,你二十好幾了也不懂事?天天不知道節制,阿欣正長身體,傷了身子怎麼辦?”

何重面紅耳赤地回到房裏,抱住她叫苦,“娘劈頭蓋臉訓我一頓,說我不懂憐惜你。可這又不是我的錯,誰讓你生得勾人?我餓了二十多年,吃幾天飽飯都不成?”

話雖如此,夜裏卻是節制了,有時候想得不行,就去沖個冷水澡,帶着渾身涼氣再摟着她。

那彼此痴纏的時刻,是讓兩顆心最貼近的時候,魏欣已經了解,她想讓嚴清怡也能夠明白。

可眼下看起來,嚴清怡似乎完全沒有這種好奇與嚮往。

魏欣恨恨地“哼”一聲,喃喃自語,“有你打臉的時候。”將棉毯往上拉了拉,懷着對何重的思念慢慢睡去。

等到魏欣呼吸漸漸變得平穩悠長,嚴清怡睜開雙眼,坐起身,從枕下掏出那本冊子翻了翻。月色淺淡,根本什麼都看不清,嚴清怡復又放回去,望着帳頂看了許久才終於闔上眼。

第二天,嚴清怡與魏欣剛吃完飯,魏夫人與錢氏就過來了。

魏夫人是來坐鎮的,而錢氏因為父母俱在兒女雙全,就擔當起全福夫人的職責。

嚴清怡這邊沒有親戚,來湊熱鬧的除了左鄰右舍就只是昨天來添妝的那幾人,再加上芸娘。

客人雖少,可出嫁前該有的步驟卻一樣不能少。

嚴清怡先在木盆里洗了個香噴噴的熱水澡,將全身上下搓得乾淨水滑,再擦一層潤膚的香脂。

等穿戴整齊,錢氏拿着棉線給她絞臉。

錢氏做全福夫人很有經驗,動作也利落,右手拇指跟食指撐着線,一拉一合,細細的汗毛就被扯下來。

嚴清怡強忍着疼不敢吭聲。

錢氏笑道:“三娘汗毛少,且忍忍,馬上就好了。”

話音剛落,便將棉線鬆開,旁邊圓月立刻遞上剝好了的熟雞蛋。

錢氏把雞蛋在嚴清怡臉上滾了幾滾,滿意地說:“真是既白凈又細膩,待會兒不用敷太多粉,只略略塗些胭脂提提色就好。”

這時,半月取來嫁衣伺候着嚴清怡穿上,錢氏開始給她梳頭,一邊梳嘴裏念念有詞,到最後一句,“美滿如意早生貴子”,一個緊實規整的如意髻也就梳成了。

錢氏道:“吉時是酉初,這邊離王府不太遠,半個時辰差不多能到,估摸着申初能來迎親。幾位王爺都是禮部官員來迎的,費不了多大工夫,等未正時分再戴鳳冠塗脂粉,免得壓得頭疼。”

嚴清怡從善如流,應聲“好”。

正午時分,嚴清怡飽飽地吃了頓飯,略作休息,重新凈過臉,錢氏開始給她畫眉上妝。還不曾塗好,只聽得外頭鑼鼓喧天鞭炮轟鳴,緊接着薛青昊獨有的大嗓門在院子裏響起,“姐,姐,七爺來迎親了。”

這才剛剛未正,離吉時還早得很,而且七爺竟然親自來迎娶。

錢氏手一抖,眉筆往下頓了頓,在白皙的眼皮上落了一道黑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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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家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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