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狐狸歲月 第七章 禁閉
第七章禁閉
第二天一早,文嘯天起了個大早,只見徐旭笑容滿面地走進屋子說:“文師弟,你劉伯伯來看你了。”文嘯天心中一陣歡喜,這些天不見,對劉公道也甚是挂念。
他急忙跑出屋子,見劉公道和岳金經正在正堂中敘話,岳金經門下諸弟子侍立身後。文嘯天疾奔數步,奔到劉公道身前,道:“劉伯伯,你來看我了。”劉公道見他腳步紮實,又聽岳金經言道他武功進境甚快。
劉公道心想:他父親就天賦超群,任何一招簡單的劍法,在他手中,都能化腐朽為神奇,使出巨大的威力。自己一生之中,最佩服的就是文劍和。如今見他兒子也已成為少年中的一流高手,不由得暗暗替他高興。隨即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兒子,劉豪練功時總是過於浮躁,急於求成,這一年之中,沒有什麼進步,想到這裏,眉頭不由得一蹙。
文嘯天哪裏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拉住他手道:“劉伯伯,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整日盼着你來。今天,終於把你盼來了。”劉公道緊緊地握住他手道:“天兒,你好好學武,等你藝成下山以後,再到雁盪山小住數日。”
劉公道又問岳金經道:“岳兄,最近金兵屢有欲犯我中原之勢,不知岳兄以為如何?”岳金經還沒來得及回答,文嘯天昂然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到時候,劉伯伯,我和師傅一起上陣殺他個片甲不留。”
岳金經大笑道:“天兒不愧是文大俠的孩子,說話行事之中總有一種俠義之心,英雄之氣。要是金兵來犯,岳某人雖不才,也會助我大宋一臂之力。”三人又說了一天,說得儘是些江湖上的逸聞趣事,岳金經不離杭州,卻能知天下之事,文嘯天對師傅真是佩服極了。
不過他也注意到師傅的眼睛中似乎有一條條血絲,好像昨天晚上大哭一場似的,文嘯天不知師傅為何傷心,只道師傅也是因為心上人離去,他自己傷心之事,也習慣以自己之傷心之事來想別人之心情。不過兩人經歷、心境都不同,所憂之事自是不同。
劉公道留宿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這才與文嘯天依依惜別。
岳金經等劉公道走後對文嘯天道:“天兒,來,師傅和你拆拆招。”文嘯天這些天閑暇之時經常與木人拆招,又將諸門雜役融於武功之中,對狐狸劍法的理解,也自深了一層,若不是內力不濟,已經儼然是狐狸派中的高手了。
岳金經手挽長劍,輕輕挑起另一柄長劍,長劍輕輕飄起,正好落入文嘯天手中。想來他武功已經爐火純青,竟不動聲色,靜等文嘯天出招,后發制人。
文嘯天道:“師傅,我動手了。”岳金經微微一點頭,文嘯天一招“禮尚往來”,直攻岳金經腋下,這一招是狐狸派中人互相較量武功是最常用的一招,表示這次比武僅是拆招,不爭輸贏勝敗。岳金經劍尖顫動,一招“銀狐倒掛”,劍背原本向上,忽然手腕一顫,劍刃向上。
文嘯天急忙一招“紅狐出洞”,以攻為守,岳金經急回劍自守,叫道:“好劍法!”他話音未落,已然連出三劍,文嘯天連連揮劍抵擋,岳金經出劍如電,噹啷一聲,兩劍相交,岳金經着三招快劍,劍上注了五成內力,文嘯天哪裏抵擋得住,長劍一下子就斷成了兩截。
岳金經笑道:“天兒,你劍法已然練得甚為熟練,只是內力欠缺,若是遇到內家高手,則極難對付。從今日起,我把我狐狸派內功‘火狐神功’中的精要傳給你。”於是,便將自己習練“火狐神功”多年的心得體會一一道來。
文嘯天雖然比劍輸了,不過得以學習深奧內功,自是欣喜萬分,早已把比劍失利忘到了九霄雲外,他喃喃地讀了數遍,認真記誦,卻覺得和龐胖胖教的大相逕庭,但卻不敢向師父發問。
岳金經直等文嘯天記熟理解透了,才解釋下一句。岳金經知道武功以內力為本,內功萬不可馬馬虎虎,倒也不着急,緩緩而授。文嘯天經師傅授完口訣,按照師傅指導,閉目緩緩而練,岳金經只聽他的呼吸由急促慢慢變得平和,臉部肌肉也不斷扭曲,真如一條紅毛狐狸一般。
慢慢側耳細聽,聽文嘯天的一呼一吸,都極有規律而緩慢,只他內功已然出窺門徑。兩人如此練習,練了一月有餘,文嘯天道:“師傅,我只感覺血脈中有一股真氣躥來躥去,有時舒服,有時卻十分疼痛。”岳金經知是黃玉梅的陰毒內力之故,溫言安慰了他一番,又教了他心神合一不受外界干擾之法。殊不知,文嘯天體內已經有另一門“雪狐神功”存在體內了。否則黃玉梅內力雖毒,但岳金經已經配以君臣調和的良藥,怎能還如此之盛?
文嘯天獨自坐在大石上練功,心如止水,什麼也不想,只感覺疼痛處疼痛逐漸減輕,漸漸舒服了下來,知師傅之法起效,嘴角邊露出一絲微笑。“火狐神功”是狐狸派武功中至陽之功,岳金經教他先練此功,自是有讓他借自己內力抵禦陰氣之意。
文嘯天按照岳金經的指點練了下去,卻是心中的疑問愈來愈大。因為岳金經和龐胖胖的教授不但大相逕庭,而且幾乎是背道而馳了。他年紀輕輕也不知應該聽誰的是好。耳畔忽是師父柔和的話語,忽是義兄親切的問候,不由得茫然若失。他心中不寧,血行卻是越來越快,禁不住嗓子一甜,一口鮮血噴口而出。
“文師弟,文師弟。”原來是五師兄王一帆。文嘯天勉強睜開眼睛道:“五師哥。”王一帆道:“你昨天是怎麼啦?走火入魔了么?”文嘯天道:“我練功時受了外魔干擾,心神不定,是以才口噴鮮血。請師兄轉告師父請他不必擔心。”王一帆道:“師父已經來了好幾次了,我們幾個輪班守護着你,生怕你夢中再震動筋脈,加重內傷。”文嘯天聽到他這般說,不由得熱血上涌,再也不能自己,緊緊地握住了王一帆的手。
緊緊地,握住!
王一帆道:“再過一個月,就是我們小一輩大較武藝的時候了,文師弟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到時候還要為‘銀狐洞’爭光呢!”文嘯天道:“多謝師兄了。”王一帆見他精神轉好,便坐在床邊陪着他說話,兩人盡說些武林中的奇聞異事,一時間也說得甚是開心,將諸般苦楚都忘到了腦後。
又過了幾天,文嘯天傷勢已經痊癒,岳金經卻是更加對他不放心起來,每次文嘯天練功之時,都要親自在他身旁看護,文嘯天練功之時心神凝注,也不再修鍊“雪狐神功”,內力不由得又是突飛猛進,竟然勝過了“當年”他斷樹丫之時。現在他一掌擊來,已經可以震得大樹劇烈晃動,幾欲斷折了。
岳金經正好在一旁看護文嘯天,見文嘯天內力精進如斯,不由得拍手叫好。文嘯天見師父稱讚自己,不由得心中暗喜。岳金經忽覺身後有人,心中一驚,但隨即釋然:那人練的是狐狸派內功。轉身一看,道:“震弦師弟,你來啦。”原來來人正是“靈隱七友”之首,江湖人稱“七弦真聖”的方震弦。
方震弦道:“掌門師兄,小弟有一事要和師兄商量……”他說到一半卻是停住不說。
岳金經何等聰明,立刻道:“嘯天,你先獨自練功,我和你方師叔有事要說。”文嘯天點頭答應。抬起頭來時,岳金經和方震弦已經消失在他的視野中了。
方震弦見已經到了一個無人所在之地,便道:“文師侄雖然是大俠文劍和之後,不過掌門師兄對他的關懷也太過了。”岳金經心道:劉公道把這孩子託付給我,我豈能對他照顧不加?方震弦道:“師兄為了傳授這孩子武功,連其他徒弟都不管了,可有此事?”
岳金經默然,心道:原來是為了這事兒而來,便點了點頭。方震弦續道:“如此厚此薄彼,豈是我狐狸派俠義之道?這孩子在如此順境中成長,恐怕對他以後發展不利啊!”岳金經立即明白,道:“方師弟所言甚是,我一定注意。”
方震弦道:“小弟胡亂說說,掌門師兄若是覺得不對,大可置之不理。”岳金經拱手道:“方師弟過謙了。”方震弦道:“若是師兄無事,我先走了。”岳金經見他去遠,道:“不送了。”
正欲轉身,又一人的聲音傳來:“掌門師兄,劉萬口求見。”岳金經心道:不知他來找我何事?便朗聲道:“劉師弟請進。”兩人距離一里有餘,隔着數道山脈,竟然對答如常,內力當真是深不可測了。
但見劉萬口已經到了近前,神情已經迫不及待,道:“掌門師兄,據我門下弟子說,北方的毒龍教已經要大舉侵犯我大宋。請掌門師兄派一些得力的弟子前去……”岳金經道:“黑龍教主和銀蛇散人這回出動了么?”他心知毒龍教教主黑龍教主武功深不可測,一條黑龍鞭使得更是神出鬼沒出神入化,內功也已臻化境。毒龍教第二高手銀蛇散人也是江湖上久享大名的好手,此二人都絕非是狐狸派晚一輩弟子可以對付的。
劉萬口道:“這兩位都是毒龍教的重要人員,此次未曾出動,只是據說要出動‘陰陽法王’和‘四大聖使’,我派如不派出出色的弟子,恐怕抵不過啊。”
岳金經道:“好,正好再過十五天就要舉行本派晚一輩弟子大比試了。到時候挑出五名弟子下山如何?”劉萬口道:“一切聽師兄的。”岳金經道:“明日召集‘靈隱七友’到我屋中議事,請劉師弟幫忙通知。”劉萬口道:“好。”說完匆匆而去。
岳金經見諸事已了,便回身去找文嘯天。來到院中,文嘯天卻已是不見了蹤影,岳金經心道:這小子去哪裏了?該不要出事兒才好。他知道文嘯天聰明,絕不會出什麼意外。
再說文嘯天,他正在用心練功,他最近內力爆滿,渾身總有一股使不出的力氣,便一路順着山勢而行,掄圓雙掌,劈打山邊樹木,直打的山邊樹木個個東倒西歪。
忽然聽到遠處有人縱聲長嘯,嘯聲交織,似乎在向什麼人挑戰。他心中好奇,便順着那人所在方向而去。走的近時,嘯聲已經震得他幾乎喘不過來起來,但他一身狐狸派嫡傳內功,有身兼“火狐神功”、“雪狐神功”兩大內功秘籍,也能勉力抵擋。
但見西子湖畔,酒館中一少年身着青衫,正在做嘯。那少年十七八歲年紀,身材卻是高大,比文嘯天高了一頭有餘。
文嘯天見周圍茶客早已嚇得四散奔逃,桌椅也震得東倒西歪,似一批打了敗仗的殘兵敗將。他拿起傾倒的酒缸,倒了一大碗,運起內力,將酒碗凌空向那人打去,喝道:“大哥好武功,吃一碗酒罷。”那人見他敬酒,便停住不嘯,張開嘴來,將一大碗酒生生吞了下去,道:“好酒!”
文嘯天也找個地方坐下,道:“大哥為何一人在此做嘯?”那人橫了文嘯天一眼,冷冷地道:“既然知道,為何要問?”文嘯天心中卻是不知所以,但見他神色不悅,卻是停住不問。
那人道:“瞧你一身武功,功力倒是不淺。你是狐狸門下吧。”文嘯天被他說破門派,便道:“正是。”那人又道:“想不到狐狸門下竟然也有你這般人才。來,陪我喝兩碗。”說著拿起酒缸,倒了兩大碗酒。
文嘯天酒量雖是不小,但從未如此比過酒力,喝了五六碗便已不勝酒力。那人卻是一番“酒酣胸膽尚開張”的模樣,張開大嘴,仰頭便是一碗下肚。
文嘯天心道:再這麼喝下去,我非喝醉不可。但是那人一碗接着一碗,哪裏給他插話說不的工夫?文嘯天只好暗暗運功,他此時體內“火狐神功”真氣如烈火一般燃燒,燒得他脆弱的身軀幾乎要炸裂了。此時幾杯酒下肚,更加是如同在烤箱中一般難受。
但見那人一碗接着一碗下肚,嘯天,你難道就這樣認輸了么?
認輸?
不!隱藏在心底的狂性迸發出來,如同烈火一般瘋狂燃燒!
他信念已定,端起碗來,大口而飲,再也不顧什麼。他渾身難受,自然不由自主地練起了龐胖胖所授的“雪狐神功”,暖氣便瞬間被排出體外,只覺得舒服之極,如入雲霄。
就這般喝酒運功,他同時修鍊兩大神功,烈酒正是良助,不一會兒,他身上熱氣便已排完,便又重新練起“火狐神功”,積蓄暖氣,暖氣蓄滿,便開始用“雪狐神功”排出暖氣。
瞬時間,酒碗已經如同小山般堆起。那人忽然舉起酒缸,向地上一砸,道:“兄弟好酒量!”說著站起身來,拉住文嘯天的手道:“不知兄弟尊姓大名,還待請教。”文嘯天道:“在下文嘯天,武功實在和大哥相差太遠,今日一見,慚愧的緊。”
那人卻搖搖頭道:“你能擋住我的嘯聲,也算得上一號人物。我叫羽瀟。”說著蘸着灑在灑落在桌上的酒水,在牆上大大的寫了兩個大字。
文嘯天心道:羽瀟,這名字卻甚是古怪。羽瀟道:“兄弟既是狐狸派門人,恐怕不屑結交我這邪魔歪道了。”文嘯天道:“什麼正道,什麼外道,都是胡扯,誰把我當兄弟,我就把誰當兄弟!”他性子本就激烈,此時幾杯酒入肚,更加偏激起來。
羽瀟卻是拍手贊道:“好好好。”他連說三個好字,顯然是為得了一個知己而激動。又道:“嘯天兄弟,你這人不像我爹爹手下那些人整日阿諛奉承。只是你身在狐狸派之中,哎。”說到這裏,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文嘯天見他嘆氣,便道:“狐狸派不好么?”羽瀟默然不答。忽然只聽遠處一人喝道:“毒龍教的妖人,納命來。”羽瀟冷冷地道:“你是狐狸門下?”那人喝道:“正是。”文嘯天定睛看時,卻是林士逍。林士逍也看見了文嘯天,怒道:“姓文的小子,你竟然和毒龍教的大魔頭羽瀟在一起,難道要背叛我派不成?”
羽瀟輕哼一聲,淡淡地道:“我同文兄弟喝酒談天,卻被你這小子擾了清興,動手吧。”說著長劍出鞘,向林士逍刺去。他這一劍之中,寒風凜凜,殺氣撲面而來!
林士逍出身名門,豈是尋常之輩,他身形一退,長劍卻攻向羽瀟左肋,以攻為守,擋住了他這一招殺招。羽瀟奇道:“劍法不錯么。”說著連刺三劍,攻向他“天沖”、“維道”、“帶脈”三處**道。林士逍大喝一聲,口中吐出一口罡氣,長劍晃動,將這三劍一一擋開。
羽瀟劍勢如虎,瞬間已經將林士逍籠罩在劍網之中,林士逍不敢怠慢,長劍舞動如飛,已然築起了一道劍氣牆。林士逍見文嘯天站在一旁,喝道:“文師弟,還不快快幫我掠陣!”文嘯天站在一旁見兩人性命相搏,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一方是自己好友,一方是自己同門,真不知幫那方才是。
何為正道?何謂外道?文嘯天心中久久地晃動着大大的問號,他雖然聰明,但這問題,豈是一時半會兒想得明白的?他天性偏偏又是執拗無比,此刻竟然怔怔地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只聽到又一人喝道:“林師兄,我來助你。”林士逍遠遠望見那人,喜道:“齊師弟,你來啦。”那人正是劉萬口門下得意弟子齊逸凡,他卻不認得文嘯天,見文嘯天獃獃站立,卻也不理,大喝一聲:“毒龍教妖人休得逞凶!”說著長劍拔出,閃身已經沖入劍芒之中。
羽瀟在狐狸派兩大優秀弟子的圍攻下,已然漸漸支持不住,大喝一聲,長劍回收,已然是守多於攻。齊逸凡初來乍到,不知羽瀟厲害,連連近招,林士逍卻是嘗到過羽瀟的厲害,不敢貿然進攻。
齊逸凡忽然一聲清嘯,長劍向羽瀟眉間刺來,羽瀟心道:這人沉不住氣,卻是反手刺來,齊逸凡電光火石之間,右手急退,刺向羽瀟眼睛。羽瀟心道:機會來了!信念動時,齊逸凡已經欺到近前,右手長劍一點,左掌霍地擊出,齊逸凡此時再要收掌回防,卻已不及,只好使一招“倒轉七星步”,向後退卻,長劍正好劃在羽瀟眼睛一寸有餘地方。羽瀟心道:僥倖!又是一掌揮出,齊逸凡身體正在後退之中,手掌無力,勉強出掌相迎,卻哪裏抵擋得住,“哇”地一聲,鮮血噴涌而出。
羽瀟淡淡一笑道:“狐狸派的小子,還嫩了點兒。”說著轉身便欲離去。忽然只聽又兩人喝道:“傷了人便要離去,有這般道理么?”卻是“弈秋再世”封十九門下的江天野和“園中遊仙”婁建成獨子婁天宇,狐狸派實力頓時大增,林士逍此時卻是欣喜萬分,喝道:“賊子,哪裏去?”說罷便大袖翩翩,揉身攻上。狐狸派三人此消彼長,你進我退,瞬時之間已把羽瀟圍在核心。
羽瀟見勢不妙,一聲清嘯,已然踏上一座民房房頂,狐狸派三人也各運輕功緊追不捨,羽瀟忽然腿上運力,將民房踩出一個窟窿來,正好民房中有一個孕婦正在躺在床上休息,被踩得肚腸破裂,當即慘死,一屍兩命。羽瀟一聲輕笑,順勢將那孕婦屍體向房上射來。
婁天宇罵道:“毒龍教妖人,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羽瀟笑道:“罵得好,罵得好!世上人人可殺!”文嘯天見他臉上竟無一點憐憫之情,不由得生出一種異樣感覺來。
林士逍伸開袍袖,正欲卷開孕婦屍身,江天野忽然道:“不可!”林士逍本就與江天野不和,此時更是不理不睬。江天野情急之下,一顆圍棋子橫打過來,將那孕婦屍身打在一旁,正落在院中正在啃骨頭的一條大黃狗身上,那黃狗哼也不哼一聲,便倒在地上,竟然死了。
林士逍見那大黃狗身體中滲出黑血,這才明白。背脊上卻已流出汗來。江天野道:“文師弟,婁師弟,走吧。”婁天宇此時卻已是負起受傷的齊逸凡,五人一齊向狐狸峰而去。
狐狸峰上,岳金經雙手負在背後,躊躇道:“羽瀟?這人是誰?”林士逍道:“岳師伯,文師弟和這人混在一起,卻最清楚。”文嘯天卻在想事,渾然不覺。
江天野躬身道:“文師弟不過與那人萍水相逢,剛才我們圍攻他之時,文師弟只是中了那人妖法,動彈不得,這才沒有出手相助。”若在平日,憑文嘯天性子,卻是寧可受罰,也不願讓江天野搭救,此時他心中有事,卻只是喃喃地道:“是啊,是啊。”
岳金經森然道:“嘯天,你和毒龍教的人混在一起,下不為例。你先到銀狐洞后的‘白虎堂’思過去吧。”文嘯天躬身一禮,卻是轉身去了。
岳金經道:“幾位師侄幸苦了。逸凡的傷勢怎麼樣啦?”說著便俯過身來,給齊逸凡治傷。
岳金經醫術入神,齊逸凡功力不淺,受傷卻不是非常嚴重,不一會兒便可在人攙扶之下下地行走了。岳金經卻是找了幾個“蛟龍洞”弟子,扶他回去,好好將養。
第二天,銀狐洞中。
岳金經坐在上座,問道:“我打算在十四天後大較晚一輩弟子武藝,不知各位師弟以為如何?”劉萬口道:“好。現在毒龍教的人已經欺負到門口了,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他辯論之術天下無雙,出口成誦,說的這句話,便是諸葛孔明《出師表》中的名句。
岳金經道:“不知這這回是選拔幾名弟子下山的好。”方震弦道:“還是選十人的好,否則人少吃虧。”他“朝陽洞”弟子卻沒有太多出類拔萃之人,只好希望能夠多取一些弟子,這樣以便於能夠有人榜上有名。否則,身為“靈隱七友”之首,門下無人也太說不過去了。
“弈秋再世”封十九卻道:“若是取得人數過多,恐怕優劣不齊。還是取三人為好。”他知道自己門下江天野實力出眾,定能力挫群雄,若是只選三人,而江天野當選,自然能夠揚名。呂萬里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啊。哈哈。”曲丹青道:“我看摺合一下,取五人正好。”他精於繪畫,對這些事情不甚關心,此時卻來當和事老。
“園中遊仙”婁建成道:“我贊同方師哥的說法。”他心中只為讓愛子婁天宇能夠揚名,自然是名額越多越好。“扁鵲弗如”蔣回春道:“我看三人的好,十人五人總覺得人數太多,不好相互照應”
岳金經見眾人都發表了意見,便道:“哪幾位同意三人?”封十九和蔣回春卻是一齊舉手。岳金經又問:“哪幾位同意十人?”方震弦和婁建成卻也是舉起了手。岳金經卻道:“二對二啊,那可如何是好?”呂萬里道:“我看倒是曲師弟的主意最好。”岳金經道:“那哪位同意五人?”呂萬里、曲丹青和劉萬口三人一起舉手。
岳金經哈哈笑道:“想不到還是曲師弟後來居上啊。”曲丹青淡淡一笑道:“只要狐狸派後繼有人,那便一切都好。”岳金經道:“不知何等賽制的好?”方震弦剛才吃了大虧,此時卻是不容再吃虧,搶先道:“我看便由我們七人和岳師兄一人推出一人,一共八個人循而環之,決出最後五人。”他這個賽制一門只能有一人蔘賽,卻是極大的壓制了“銀狐洞”“凌雲洞”等優秀弟子眾多的洞**了。
封十九道:“還是按照慣例,先由八洞洞主推出六十四強,再逐一抽籤,直到產生最後五人。”他知道“凌雲洞”高手眾多,若是這種賽制,卻是佔了大大的便宜。
方震弦道:“封師弟之言差矣,一場定勝負卻是太過草率,萬一最強的兩人在第一輪就遇到了,那又如何?”
劉萬口道:“小弟有一言,不如各洞洞主先行推薦,推薦出八位弟子,作為種子選手。(靠,我暈!那時候還有種子選手一說。)之後從其他弟子中推選出六十四強,最終從這六十四人中選出最強的八人,八對八地對決,決出八強,在從八強中決出四強。這四人直接晉級,另外四人卻要在決出第五名,和其他四人一齊下山,不知眾位師兄以為如何?”
眾人都知這方法照顧到了所有人,便一齊點頭。岳金經見眾人都點了頭,也道:“劉師弟這個建議甚好,不知各位師弟都推薦那位師侄?”說著目光便落在“靈隱七友”之首方震弦身上。
方震弦低頭不語,思慮片刻道:“我推薦楊昱東。”方震弦門下並無太多出色弟子,想來楊昱東也算是其中佼佼者了。封十九接道:“我推薦江天野。”眾人立時嘖嘖道:“天野這孩子確實不錯。”封十九也微微正坐,一番志得意滿的樣子。
呂萬里道:“我推薦林士逍。”曲丹青道:“我推薦常雨辰。”蔣回春道:“我推薦張筱雨。”婁建成道:“既然舉賢不避親,那我推薦我兒天宇。”劉萬口道:“我推薦齊逸凡。”這些都是狐狸派中最出色的弟子,眾人卻是都無什麼爭議。
岳金經最後道:“我推薦文嘯天。”方震弦道:“嘯天這孩子雖然不錯,但是入門太晚,武功恐怕還和師兄們有一些差距。”呂萬里道:“我聽士逍說,文師侄和毒龍教的羽瀟認識,結交姦邪之徒,這恐怕不太妥當吧。何況這次我們要派這些弟子對付毒龍教。”曲丹青道:“他畢竟是劉公道大俠送來的,總不會人品有什麼問題吧。”蔣回春道:“我勸師兄還是思慮一下。”一時間銀狐洞中議論紛紛。
岳金經道:“別人不喜歡嘯天,我偏喜歡!”他德高望重,此時怒髮衝冠,鬍子竟然也隨着他嘴巴一張一合微微顫動,更加神威凜凜。
眾人見師兄竟然說出這種話來,都一時語塞。諾大的銀狐洞中,瞬時間一切爭論、分歧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寂靜!
片刻沉默之後,方震弦道:“掌門師兄復興狐狸派之擔負大任,當年師父……”
師父……
岳金經心底一個聲音在高呼着,那個已經模糊不清的身影已經徹底將岳金經的倔強擊倒!
長嘆一聲,岳金經頹然道:“那好吧,我推薦徐旭。”眾人這才道:“這才是狐狸派掌門的氣度啊。”岳金經已經沒有了力氣,隨便靠在座椅之上,心道:看來這功名利祿當真要不得啊,我當上了狐狸派掌門,竟然連喜好都不能有……若不是為了師父,這掌門不當也罷!
可是,師父的重託還沒有完成,怎能退縮?為了報答師父的恩情,便是受再多委屈也在所不辭!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重新做起,整了整衣冠,重新面對這個世界,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
他忽然站起身來,道:“好,今天就到這裏。”說著轉身向銀狐洞深處去了,只留下議論紛紛的眾人。
眾人目送着,目送着這個孑然一身桀驁的背影,目送着他消失在銀狐洞的深處!只留下——一聲嘆息!
岳金經挂念文嘯天,便繞道到“白虎堂”看望嘯天。
白虎堂中,文嘯天面壁而坐,心中卻是滿是疑慮:到底什麼才是正道?什麼才是我應該去維護的?是正義么?還是狐狸派?
岳金經低聲道:“天兒,我來看你啦。”文嘯天喜道:“師父,我知道你會來的。”說著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握住了那雙不顧一切保護他的手!
岳金經道:“馬上就要大比試了,你一定要好好練功啊。”說著一抖袍袖,從袖中抖出幾本冊子來,文嘯天跪下道:“多謝師父!”原來正是岳金經將自己練功的心得體會和平生所學都寫在上面了。
岳金經道:“天兒,我去了。”說著轉身而去。文嘯天怔怔地望着這個遠去的背影,那個瘦小的背影此刻卻是格外高大起來,儘管身形漸漸模糊,但是一個偉岸而柔情的漢子形象卻在心底勾勒地清晰了起來。
指尖輕輕滑動,翻看一頁頁書卷,再也不考慮其他,用功習武,他內力雖然不強,但是卻陰陽並濟,學各種招數的速度卻是快了一倍。再加上他天資聰穎,此刻又肯下功夫,自然是事半功倍了。
忽然只聽一人叫道:“文嘯天!”猛地一回頭,心中卻是狂喜不已,原來白雲俏生生地站在門外。
“你……沒事罷。”白雲低聲道。文嘯天喜道:“你放心,我好好的。”白雲笑道:“現在還在練功,你好勤奮啊。”文嘯天道:“這次比武一定要進前五,給師父爭一回臉!”忽然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的?”可是話剛出口,卻覺得不妥,但卻也沒法收回了。
只見白雲櫻唇微動,欲言又止,但還是道:“是天野告訴我的,他說你現在很不好,要我來看看你。”文嘯天熾熱的胸口卻似被潑了一盆冷水,如一隻巨手,狠狠地將他的幻想摔得粉碎!
要咆哮嗎?可是嗓子卻澀澀澀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就這麼,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個白衣女子,那朵嬌艷欲滴的百合花消失在門口。
淚水模糊了雙眼,胸口瘋狂地起伏着,雙拳掄起,一拳,一拳,一拳……向牆壁擊去。粉末簌簌落落地落下,直落到他的衣服上,一身衣服已經變得滿是白點,雙手也流出了鮮血,可是他卻還不夠,憤怒積壓在他的胸口上,壓得他喘不過起來!
狂風暴雨後,只留下牆上一個個血紅的手印!
一個個,血紅的手印!
血,流在牆上,更流在心裏!遠去的人兒啊,你可知道,你這句話在我的心中刻下了一道深深的傷痕?
遠去的人兒啊……
一個無力的聲音在屋中回蕩……
就這樣昏昏沉沉地睡著了,第二天太陽過了頭頂,這才起身練功。嘯天心中已經立下了一個目標:一定要在這次比試中打敗江天野。打敗江天野,在白雲的面前!
翻動着師父留下的精華,他不看則已,一看便入了迷,對師父的欽佩之情更是如滔滔江水般滾滾而來。他正看到岳金經對“銀狐倒掛”這一招的解析,“銀狐倒掛”是銀狐洞的拿手絕活之一,文嘯天自以為已經得其精要,可是一看岳金經留下的小冊子,當即自慚形穢,心道:原來這一招竟可以這般使用,竟能演化出這般變化,竟能如此巧妙地制敵。
練到興起之時,不由得站起身來,拔出劍來,在屋中演示。他舞的興起,便向屋中一塊大石上刺去,他這一劍力道十足,已經將渾身內勁都激發到了劍尖之上。瞬時間,劍尖沒入石頭,足足有一寸有餘。
文嘯天想起那日看宋玉勉將長劍刺入厚厚的圍牆,心道:你魔劍派了不得么?再過幾年,我便可以趕上宋玉勉了。想到這裏,不由得手舞足蹈起來。
正在得意之時,不知怎麼,忽然想起了白雲跟自己說話時的神情:她說“天野”二字時,那揚起的嘴角,眼中的光芒……
打敗了宋玉勉又如何?
打敗了江天野又如何?
能贏得你的心么?能換的你的笑容么?
如果能贏得你的心,便是讓我去殺江天野,我也去了!
空曠的屋子中,他聲嘶力竭地叫喊着,叫喊着。向著天地怒吼,嘯天不知道,自己的努力為什麼會換的這麼一個結果?
難道真的要一輩子,看着她和那個人在一起,獨自在屋子中品嘗着苦澀的相思淚?
滿腔的相思,化作淚珠,無聲無息地滾落。
眼角一動,忽然看到幾顆紅豆,心中心潮澎湃,吟道: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嘯天啊嘯天,你何必那麼痴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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