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天霹靂
紀清晨安靜地靠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抬頭,看着坐在她面前的美人兒。她可真好看啊,一雙杏眼烏黑又有神,高鼻菱嘴兒,穿着緋紅色的衣裳,像是一朵正鮮艷盛開的花朵兒,又是明艷又是動人。
不過才十四歲的姑娘,容貌還未完全張開,到了十七八歲,才是容顏最是美麗的時候。
此時紀清晨心中還是震驚,她居然成了紀寶璟的妹妹。
紀寶璟!
這可是紀寶璟啊。
先前她覺得紀寶璟眼熟,還以為是因原先的記憶,可是等人出去之後,她才憶起。早在前世之時,她就見過紀寶璟。
前世時,先帝膝下一直無子,最後實在是年紀大了,只能從子侄輩兒中挑選繼承者。是以早已育有子嗣的靖王爺,便成了最有可能的人選。靖王乃是先帝親兄弟的兒子,所以最後先帝宣召他上京。
半年之後,先帝去世,靖王登基為帝。而在大赦天下,施恩群臣的時候,他便追封了自己的親父。
當時可謂是鬧得沸沸揚揚,群臣自然認為他追封先靖王乃是於祖制不和。可是皇上卻一改先帝在位時候的溫和態度,露出鐵腕手段,強行追封了自己的父親。
等後來他追封自己唯一的妹妹為公主,封紀寶璟為郡主時,便已經沒有大臣再反對了。畢竟連先靖王都能被追封為皇上,一個公主和郡主的名號,那可真是無足輕重了。
於是紀寶璟就成了京城中最受人矚目貴夫人,一舉一動都能引起整個帝都的側目。
至於她自己,前世時不過是個蘇州商賈人家的小姐,說來也是巧,她前世的名字便叫清晨。在她娘生她的時候,從清晨開始腹痛,足足疼了一天一夜,才在第二天清晨生下她。於是便給她取了名叫清晨。
至於她家裏靠着絲綢生意成了首屈一指的豪富。可是家中便是再有錢,也不過是受人輕視的商賈。本朝雖不禁止商賈子弟科考,可奈何她家中的兄長與讀書一事上都沒什麼資質。最後她爹爹便資助了一批優質的寒門子弟。
而那時候,便有個人入了她爹的眼,成了她的未婚夫。
等她到了十五歲的時候,她那便宜未婚夫一舉金榜題名成功。於是她爹便派大哥送她先行上京,誰承想待她到了京城才發現,那人居然要悔婚。而且他更是得了京中貴人的垂青,要將掌上明珠許配給她。
一個蘇州商賈家的姑娘,一個京城清貴人家的明珠,不過是之前斗米的恩情罷了,不過瞬間就被拋在腦後了。
她大哥自是不服氣,可是她們不過就是一介商賈人家,如何能斗得過。都說破家的縣令,滅門的知府,何況還是京城裏頭的貴人,他們如何開罪得起。
最後她爹派人前來,將之前訂婚的信物還給了那人,於是就把這樁婚事作罷。
可她那時候實在是年少輕狂,在江南的時候,她也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又生的那般好的樣貌,一心盼着的未婚夫,居然對自己這般不屑一顧。當時她便下定決心,要嫁得高門大戶,讓瞧不上她的人後悔。
可是說來容易,做卻難。
她家中雖有銀子,可是這銅臭卻又是那些清貴人家最瞧不上的,況且你便是有銀子,卻沒門路,便是想嫁入名門,也不得其所。
好在她家裏有的是銀子,於是她便用那銀子當敲門磚,總算是磕開了一點兒門。可誰知她的宏圖偉志還未施展半分呢,就一命嗚呼了。
本以為要投胎轉世,卻不想她魂魄未散,得以留在這人世間。
不過倒霉的是,她的魂魄脆弱,需得依附在一枚上古寶玉中滋養。
至於那玉的主人……
不提也罷。
不過她就是跟着這玉主人才認識紀寶璟的,生前只聞過大名的那些貴人,死後倒是讓她全見了個遍兒。再加上紀寶璟生得實在是明艷美麗,又那般端莊華貴,所以在她心裏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沒想到,這一世,她們竟是成了姐妹。
只是紀清晨有些奇怪,既然都說紀寶璟乃是皇上唯一的外甥女,也是安國公主唯一的女兒。那麼前世是沒有紀清晨這個人嗎?
還是說,其實在這次落水,紀清晨已經去世了,一個五歲的小姑娘意外過世,除了讓家人傷心難過之外,對於外人來說並不是重要的事情。所以等皇上後來再登基,能賞賜的也只剩下紀寶璟。
也只有這個解釋,才能說明一切吧。
如果說前世沒有紀清晨這個人了,那麼這一世,遠在蘇州的阮家,是不是也沒有自己這個人了?
因着按着時間來算,她與紀清晨是同歲的,而不知是巧合還是天註定,她們連生辰都是同一日。如今她以紀清晨的身份重生,那麼今世就再沒有阮二小姐了吧。
想到這裏,清晨心中真的是五味雜陳。
*
紀寶璟用銀叉戳了一小塊蘋果,遞到紀清晨的嘴邊,見她只盯着自己發獃,不由一笑,問道:“姐姐臉上可是長了花兒,你這般盯着看?”
“姐姐臉上沒長花,不過姐姐比花兒還好看,”紀清晨回過神,立即撅着嘴巴,甜甜地說。
好在她如今仗着年紀小,便是說出這樣的話,也不怕惹人笑。
不過紀寶璟還真吃她的甜言蜜語,伸手點她的額頭,輕輕一笑,“小機靈鬼。”
紀清晨臉上露着笑,心中卻感慨,雖然原身生母早逝,不過卻有祖母和長姐護着,也算是備受寵愛。
只是她小心地瞧了紀寶璟一眼,低聲問:“姐姐,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紀寶璟卻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把銀叉送到她嘴邊,“張嘴。”
紀清晨乖乖地咬了口蘋果,待吃完后,才又開口問:“姐姐,衛姨娘怎麼了?”
方才衛姨娘在外面昏倒了,鬧了那樣大的動靜,紀清晨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要不是丫鬟死活攔着,不敢讓她下床,只怕她還要下去瞧瞧呢。
“小孩子家家,不許多問,”紀寶璟板著臉,又喂她吃蘋果。
紀清晨抬頭看着她,濃密如小扇子般的長睫毛,一眨一眨地,一看就是在打鬼主意。紀寶璟也知道她這性子,若是硬瞞着她,反而讓她更好奇。
於是她將手中的盤子遞給旁邊的丫鬟,又擦了擦手,這才看着紀清晨,柔聲說:“沅沅,衛姨娘懷有身孕了。”
衛姨娘懷孕了?
因着原身的記憶,她自然是知道衛姨娘,也知道她是最受紀延生寵愛的姨娘。再加上又傳聞說,紀清晨生母早逝也和這衛姨娘有些關係,所以紀清晨不知有多厭惡這衛氏。記憶里對衛氏的印象全都是厭惡的,就連紀寶芙她也是不喜歡的。
如今一聽說衛姨娘懷孕,她第一反應便是皺眉。
紀寶璟看着她白皙的小臉,皺地像個包子一樣,立即就說:“姐姐告訴你這個,可不是讓你生氣的。姐姐只是想告訴你,不管她以後生了個什麼,不過就是個庶出的罷了。你可不許胡鬧,以後也不要隨意靠近她。”
這話也就是紀寶璟對着她才說的,畢竟在她心裏,妹妹年紀還小。有時候難免會被人蠱惑了,這次不就是聽了小丫頭的話,跑過去摘花,險些出了事。
所以她這也是為了紀清晨好,不管衛氏是生男生女,都只是庶出而已。
“可如果她生了兒子,那豈不是爹爹更加喜歡她了?”紀清晨也是為了紀寶璟和原身小姑娘不值。
她都落水生病了,可是親爹至今都沒瞧上一眼,可見在這親爹心裏,衛姨娘肚子裏的那塊肉,可比她重要。
“不會的,只要沅沅乖乖的,爹爹肯定會喜歡沅沅的,”紀寶璟安慰妹妹。
紀清晨鼓着小嘴,還是乖乖點頭。
紀寶璟瞧着她這麼乖巧的模樣,心裏愛地不行,又怕她因為紀延生沒來看望她失望,立即說:“姐姐這次從京城,可是給沅沅帶了好些禮物呢。沅沅,要看嗎?”
“要,姐姐對我最好了,”紀清晨伸出小手,一個勁地鼓掌,等看見紀寶璟滿足的笑容,才放下手。
唉,裝孩子,也是個力氣活。
好累哦。
***
“沅沅歇下了?”老太太剛從小佛堂里出來,她最是虔心的一個人,又逢上紀清晨出事,自然是要去求求菩薩,保佑保佑她這個小孫女了。
紀寶璟點了下頭,笑着說:“好不容易才哄睡了,還讓我答應她,明天就不許拘着她躺在床上。”
“到底是個孩子,在床上躺不住也是尋常的,”老太太一邊摸着佛珠一邊說道。
此時紀寶璟朝兩邊站着的丫鬟瞧了一眼,低聲說:“祖母,孫女有事想和你商量。”
老太太讓身邊的丫鬟都下去,只留了個方媽媽在身邊,紀寶璟這才輕聲開口道:“祖母,沅沅這次險些出了意外,孫女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此事之所以會發生,都是因為咱們二房沒個像大伯母那般當家掌事的人,若不然沅沅也不至於沒了人看管。”
一旁站着的方媽媽一聽,立即便是看向老太太,大姑娘這話說的那可是再明白不過的了。
“那你的意思是?”老太太一向寵愛紀寶璟和紀清晨姐妹兩個,府裏頭的孩子,她只親自養過沅沅,小小的孩子從還是一團兒小的時候,就到了她身邊,一直被她慢慢養到了這麼大,能說會跑,還甜甜地叫住祖母,沖她撒嬌。
所以紀清晨這落水,她比誰都心疼。況且看着先前紀延生那心疼衛氏的模樣,她這心裏就更心疼寶璟和沅沅這兩個沒娘的孩子了。
“娘親過世也有四年了,爹爹如今又正值壯年,身邊怎麼能沒個伺候的人呢。況且爹爹如今膝下連個兒子都沒有,便是為了子嗣,祖母也應該為爹爹考慮考慮。”
老太太這才是有些震驚,她雖也想過,可是卻從未想過,紀寶璟會主動提出。
“這是你心底的想法?”老太太還是有些不信。
紀寶璟嫣然一笑,本就是花枝般的姑娘,這一笑倒是讓老太太都看得有些失神。其實她心中有這想法也不是一日兩日的,她如今已經十四歲了,今次上京就是為了說親事。就算是還能在家中,也不過就是兩三年的光景,到時候沅沅可怎麼辦。
祖母年紀也大,總有精力不濟的時候,到時候沅沅該誰照顧。而如今衛氏懷孕,便更讓她下定決心。
“是,孫女之所以斗膽這般說,也是想有人以後能照顧沅沅,讓昨日之事再不發生。”
況且這后宅之中,也該有人治治衛氏這朵白蓮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