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盡殺絕
第一百五十九章
曾榕正在與紀清晨說懷孕後期要注意的事情,知道她晚上睡覺小腿會酸痛,她心疼地安慰:“若是疼了,便叫丫鬟進來給你揉揉,我那會懷紀湛的時候,也是這般。半夜總是這般酸痛。”
不過她這次來,也有事情想問她。紀寶茵的事情到底還是叫紀家知道了,只是方孟衡沒收下那兩個通房,這點倒是叫老太太和韓氏都放心。曾榕一想着,如今紀清晨也是這般情況,便難免擔心。
她知道裴世澤不是那等輕狂的人,可是這位定國公夫人到底不是繼母,要是萬一從中作梗,撥個丫鬟來壞了他們夫妻情分,豈不是叫仇者快親者痛。
所以曾榕迂迴地提到如今裴世澤身邊可有旁人時,紀清晨撲哧一笑,趕緊道:“太太放心吧,世子爺可不是那樣的人。”
況且紀清晨也不是全然不顧他的,便是身子不方便,也用手幫他疏解過。他又不是飢不擇食的人,怎麼可能會瞧得上旁人呢。
見曾榕還要說,紀清晨撩了下頭髮,得意地說:“太太,難不成你還覺得旁個那些庸脂俗粉,能比得上我?”
這話說地太得意了,其實她也並非狂妄,不過是說這些話,叫曾榕安心而已。
果然曾榕面上露出輕鬆的笑意,卻是微微斥責道:“說這樣的話,也不怕旁人聽見了,笑話你啊。”
“我只偷偷地與太太說,才不告訴別人呢,”紀清晨挽着她的手臂,柔柔地說。
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沒一會紀湛掀着帘子起來了,後頭還跟着哭地眼眶都紅了的杏兒,紀清晨一眼便瞧見她裙子上沾染了泥土,像是摔着了。
“這是怎麼了?”曾榕自然也瞧見了,還以為紀湛闖禍,忙是要責備他。
卻聽杏兒立即道:“郡主,方才奴婢和小少爺聽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接着她便把他們去偷聽的事情,告訴了紀清晨與曾榕兩人。待她說罷,曾榕便不由怒上心頭,“你可真是夠能搗亂的,先前在家中不是已說過了,到這裏來,不許四處亂跑,你竟還敢去偷聽人家。”
也不怪曾榕生氣,這麼大的事情,都被他們聽到了。這要是真翻臉了,受罪的還是紀清晨啊。
倒是紀清晨見紀湛垂着頭,一臉低頭認錯的樣子,安慰曾榕:“太太也先別著急,不是說五少爺也沒懷疑他們。”
紀清晨說起來也是頭疼,沒想到裴渺竟是這樣的性子。平日裏她和裴渺接觸地不多,況且又有裴世澤這個事事都出類拔萃的哥哥,身為嫡次子的裴渺自然被掩蓋在哥哥的光輝之下。
可沒想到他鬧出的動靜,卻叫紀清晨都有些瞠目。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紀湛這會也知道自個只怕是闖了禍,低頭和紀清晨認錯。
不過紀清晨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提醒道:“有好奇心是應該的,只是下回行事不可這般魯莽。今日姐姐便不生你的氣,但若是還有下一回的話,就得罰你了。”
“姐姐,你放心,肯定沒下一次了,”紀湛抬頭保證。
紀清晨微微一笑,曾榕卻是忍不住嘆氣,“本是好心來瞧你,竟是給你招惹了這樣的事情。”
“放心吧,太太,這事只要咱們守口如瓶,就不會有事的,”紀清晨還是先安慰曾榕。
就是臨走的時候,曾榕還是憂心忡忡,還一個勁地叮囑她。要是有事的話,便叫人趕緊送信回來,可不能一個人默默地受着。
她是怕謝萍如因為這件事,尋紀清晨的晦氣。畢竟裴渺是謝萍如的親生兒子,她自然會向著自己的親兒子。
一想到這裏,她又忍不住地要責備紀湛。這個兒子到底是叫她寵壞了,在別人家裏,也敢這般肆意妄為。
紀清晨怕她還要責罵紀湛,便拉着她的手解釋,“太太只管放心吧,便是她是國公夫人又如何。我可是郡主,這個家裏,除了老太太之外,誰敢給我臉色瞧。”
這話倒是說在點子上了。
曾榕也不能再說什麼,只叮囑她,若是有事,一定要叫人送回家裏來。
等他們走後,紀清晨這才把杏兒角落起來,又仔仔細細地問了方才發生的事情。杏兒知道事關重大,也不敢大意,便是將當時的事情都仔細地回憶了一遍。
“那個丫鬟你可瞧見是誰?”紀清晨問她。
杏兒搖頭,“奴婢聽着聲音一時也沒聽出來。”
那就是不是謝萍如身邊的那幾個大丫鬟,她又叫人去打聽裴渺今日是何時回來的。又打聽了他回來后都去了哪些地方,按理說他回來頭一件事就是給謝萍如請安,那去的就是她的院子裏。而知道他回來的,也必然是謝萍如院子中的人。
裴渺在家時,便時常給謝萍如請安,在她院子裏出入久了。與哪個丫鬟有了私情,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
只是如今,卻叫她的丫鬟撞破了,還是有心去偷聽的。
只怕謝萍如此時要是知道的話,必會把她當作眼中釘的。
“你從現在開始,便盡量少出門。除非我帶着你出去,”紀清晨對杏兒說。
杏兒趕緊點頭,知道郡主是為了她着想,“都是奴婢不好,沒勸住小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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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萍如原本正坐在喝茶看賬本,紀清晨雖然嫁進來了,不過她卻沒叫她摸到定國公府的庶務,如今這些事情還是牢牢地捏在謝萍如自己的手中。
雖說裴延兆如今心思不在她身上,身邊又有了年輕新鮮的小妖精,可是謝萍如如今也看開了。男人不都是這般朝三暮四的性子,反正她只要抓住手中的東西便好。
這麼些年來,她掌管着定國公府的庶務,雖不敢太過分,可是光是抹下一層油,也足夠裴渺風風光光地娶個媳婦了。
“太太,五少爺來了,”丫鬟進來通傳,她有些奇怪,不是剛來請安過回去了,怎麼這會又回來了。
裴渺進來,瞧見這東梢間裏站着的丫鬟,揮揮手,皺眉吩咐:“你們都先下去吧,我有話要與母親單獨說。”
丫鬟們瞧了謝萍如一眼,見她點頭,這才魚貫走了出去。
此時已到了夏日,所以隔扇都是敞開的,兩面大敞,寬敞又通風,就是東梢間裏都透着一股涼爽之氣。可裴渺額上卻冒着一層密密地汗珠子,臉頰憋着紅暈。等丫鬟一走,他便噗通跪在了謝萍如面前。
“母親,救我。”
待謝萍如聽完他說的話,保養得當的白皙面容,竟是一下老了好幾歲一般。她失望地瞧着面前的兒子,她一時盼着他能讀書,能在這京城出人頭地。雖說他出身好,可是未來這國公府卻不是他的,如今這個裴五少爺的名頭,那也是別人看在他親爹是定國公的份上。
若是將來同父異母的哥哥當了定國公,他的身份便是一落千丈。
這些簡單的道理,謝萍如以為他懂。所以這幾年來,她一直給他精挑細選,就是想選一個能有力地岳家當他的靠山。
可叫她沒想到的是,他竟是能叫一個低賤的丫鬟給勾引了,竟還鬧出孩子來。
雖然男人三妻四妾是尋常事,可若是哪家少爺敢在未成親之前,便鬧出孩子,就是一般體面的人家,都是不願意將女兒嫁過來的。所以就是勛貴人家,在這些少爺未成親之前,就算放了通房在屋子裏,也一定是要叫喝避子湯的。
要是哪個丫鬟敢偷偷的懷上孩子,母子都是留不得的。
“你糊塗啊,”謝萍如已經顧不得偷聽的事情了,在她看來,懷孕這事比偷聽要嚴重百倍。
她壓低聲音怒道:“你可知如今我幫你說的是哪家的姑娘?吏部尚書宋顯祖的嫡長孫女,宋家如今朝堂上舉重若輕,宋顯祖更是極有可能是下一任內閣首輔。這樣人家的姑娘,我是小心翼翼地替你去說親。你倒是好,竟是給我惹出這樣的事情。”
吏部乃是六部之首,百官的選調、監察都是由吏部負責。便是宋顯祖遇到如今的首輔郭孝廉,都不必讓轎。況且郭孝廉先前在皇上先父的封號問題上,聯合百官一直給聖上難看,只怕聖上早已經惱火了他。
宋顯祖替代他成為內閣首輔,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清流和勛貴之間一向甚少聯姻,更何況是頂級的文官世家與定國公這樣的百年勛貴。可是謝萍如卻清楚,若是想要對抗裴世澤,她兒子的婚事就必須尋得真正有實權的人家。
裴渺低頭,“是兒子不爭氣,叫母親為難了。”
謝萍如冷冷地哼了一聲,可到底還是親兒子,如今再責備也是無濟於事了,還不如趁早解決了。
“我會叫江姑姑領個大夫進門,先給那丫鬟把脈,若是真的話,”謝萍如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裴渺心中有些擔憂,問道:“母親,那三嫂那邊?”
“你可知道那個丫鬟是誰?”謝萍如問他。
裴渺立即回道:“兒子先前在三嫂的身邊瞧見過那丫鬟。”
應該是紀清晨身邊的貼身丫鬟,謝萍如點頭,一聽就明白,這丫鬟不是杏兒就是香寧。紀清晨總帶着的便是這兩個人。
江姑姑得了令便趕緊去找了大夫,給了一錠銀子,便叫她給那丫鬟把脈。江姑姑自然哄着那丫鬟,說夫人雖然知道這件事了,生氣歸生氣。可你肚子裏如今懷着的是五少爺的孩子,那就是夫人的孫子,夫人還是心疼親孫子的。
丫鬟叫芙蓉,是謝萍如院子裏的二等丫鬟,長得模樣倒是標緻。只是一顆心卻是太大了,竟妄想着靠肚皮上位,也不想謝萍如的性子。她怎麼會允許,一個賤婢懷了五少爺的孩子。
芙蓉心中果真是歡喜的,雖然這些天也擔驚受怕。可五少爺回來后,便還是立即稟明了夫人。
她扶着肚子,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江姑姑端了碗進來,心中冷笑,可臉上卻帶着溫和又討好地笑容,喊道:“芙蓉姑娘,方才大夫說了,你身子弱,要喝幾幅葯好生保養保養。你先把這個喝下去,夫人還叫人拿了燕窩過來,也是給你補身子的。”
芙蓉姑娘、燕窩,芙蓉的臉上登時揚起一抹嬌羞笑意。
她接過江姑姑手中的小碗,慢慢地喝了下去。
待江姑姑收了碗后,便是叫她在床上躺着。只是等江姑姑出去時,芙蓉聽到她關上門,隨後就是一聲咔嚓的聲音。
她心頭登時生出一絲驚怒,待起身下床時,小腹竟是傳來劇痛。她強撐着走到門口,可是再要開門,外面卻已經上了一把銅鎖。
她足足哀嚎了一個時辰,身下一地鮮血,刺目又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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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清晨叫人盯着謝萍如的院子,所以很快便知道,有個叫芙蓉的二等丫鬟,據說生了疾病,怕傳染了主子,便挪出去了。
而那芙蓉是家生子,她的父母也都在府中伺候着。只是沒過幾日,先是她爹喝酒誤事,被狠狠地打了一頓,又是她娘犯了錯。一家子很快被趕到莊子上去了。
看來與裴渺有私情的,必然就是這個芙蓉了。
只是謝萍如出手太過狠辣,不僅要了那個芙蓉的命,還將人家一家子趕盡殺絕。
倒是紀清晨在裴老夫人的院子裏,遇到裴渺時,他依舊一臉溫和的模樣。裴玉敏和裴玉晴在與他說話,他溫言回答,一派世子貴公子的做派。
看見她進來了,他還起身恭敬地行禮,喊了一聲:“三嫂。”
不過他隨後把視線落在跟着紀清晨身邊的艾雪和桃葉身上,這些日子紀清晨出門,都是帶着這兩個丫鬟。
“五弟,客氣了,”紀清晨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瞧着他這般淡然的模樣,紀清晨真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芙蓉的下場,那丫鬟雖說妄想利用孩子上位,可這機會到底是他自己給人家的。況且那孩子還是他的親生孩子。
如今看來,他還真是謝萍如親生的,一樣的心狠手辣。
只是謝萍如是動手的那個,而他是見死不救的那個。
不過叫紀清晨沒想到的,她就算叫杏兒避開,卻還是出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