謾罵

林赴寒昨晚洗了個冷水澡，又吹了空調，半夜被子還被某隻貓科動物給拽走了，以至於嗓子一直有些疼，可能是感冒了。

他倒了杯熱水，吞下了一粒感冒藥后，聽到電話里傳來聲音，說道，“是赴寒少爺嗎？老爺子想要跟您談一談。”

林赴寒笑了一聲，這個電話在他意料之中，他道，“好。”

林老爺子的聲音從電話里響起，林赴寒十分有耐心的等着老爺子說話，他聽到老爺子說道，“我剛到河山村，赴寒啊，你姐姐最近身體不好，你哥哥在外地出差，這河山村項目沒人管理是不行的，你有沒有空過來一趟？”

“河山村的項目嗎？”林赴寒看上去有些詫異，他語調略微上揚，疑惑道，“那邊的項目……我還真不太熟悉。”

林老爺子聞言，也不再繼續繞彎子了，他問道，“你知道鷹安地產嗎？你和這家公司有關係？”

林赴寒早就知道老爺子還是忍不住的，一定會問出這句話，他沉默了一下，手指下意識的曲起，輕輕敲擊在了桌面上，好一會兒之後，他才開口說道，“鷹安地產……這倒是有些熟悉，之前朽聞似乎提到過。”

“朽聞……就是跟在你身邊那個？那鷹安地產和林氏集團關於河山村的事情，你是知情的嗎？”答案其實已經有些明顯了，可老爺子偏偏還要繼續問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林赴寒聞言，忍不住低笑了一聲，他嘆了口氣，狀似無奈道，“爸，這是公司和公司之間的正常交易往來，我能怎麼辦？再說了，林氏集團想要這塊地，您也沒提前通知我，我也沒辦法啊。”

老爺子臉色微沉，“你這樣弄，林家的資金鏈會出問題，你自己也是做公司的，應該很清楚這個，赴寒……”

不等老爺子將話說完，林赴寒便已經打斷了他的話，開口說道，“對了，關於這件事，我覺得我應該稍微澄清一個問題。”林赴寒說道，“爸，如果林氏集團真的困難了，作為林家的一份子，我也不可能袖手旁觀，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這樣吧，要不把這個項目完全交給我做吧。”

這話一出，林老爺子那頭詭異的沉默了一下，這樣的局面，早在林赴寒的預料之中。

老爺子說讓他負責一下，說的好聽點叫做詢問，說的難聽，其實就是託詞而已，老爺子從沒打算真的讓林赴寒插手這個項目，更別提把項目交給他去做了。

站在林老爺子旁邊的負責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他看着老爺子的臉色從通紅變得青白，林赴寒的聲音從手機里響起，“爸，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林赴寒的聲音裏帶着一絲笑意，電話掛斷後，老爺子捂着心口，臉色煞白，他咬牙道，“好啊，給我下套……學會給我下套了！我這麼多年，竟然養了只白眼狼。”

一旁的負責人驚慌的扶住了老爺子，忙道，“我立刻打救護車，老爺子您先坐着，先別動。”

林老爺子被氣得眼前陣陣發黑，就在負責人打電話的時候，他眼前已經看不清東西了，在一聲不知道是誰的驚叫聲中，他一頭栽倒在地，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

林老爺子被自家兒子坑了一筆，還氣得住院了，這件事情在圈子裏飛快的傳開了，以至妖管局的那些人都知道了。

蛇總冷笑了兩聲，“被自己兒子氣得住院？林家不着急封鎖消息，反倒任由消息發散開來，甚至推波助瀾，這與其說是難過，不如說是想要毀掉林赴寒吧。”

他一眼便看穿了林家的意圖，但是讓他有些不理解的是，大家都說虎毒不食子，可林家老爺子卻不是這樣。

不過這一切都和他沒什麼必要關係，蛇總想了一下，沒明白其中的問題點后，便放棄了。

這件事情傳到了朽聞的耳中，他第一時間便告知了林赴寒，並問道，“老闆，這件事情對你的影響有些大，現在外面都在說你不孝順了。”

林赴寒倒是並不着急，他翻看着自己手頭的文件，唇角略微上揚，看了眼朽聞，“這不正是林老爺子要的效果嗎？你別摻和這件事情，越摻和越亂，不如去找一下蛇總，看他怎麼說吧。”

“現在嗎？”朽聞問道。

“現在倒是不用，我等會帶封燭去趟寵物店，給他修剪一下毛，做一個造型回來。”林赴寒低咳了兩聲，他道，“對了，知道林老爺子在哪家醫院嗎？”

“第一人民醫院。”朽聞拍了拍自己的翅膀，站在欄杆上，道，“但是林友月並沒有去照顧他，好像被關起來了。”

“好。”林赴寒點了點頭，起身帶着封燭往外走，上車時他忽然說道，“去買一份果籃，替我送到醫院，祝老爺子早日康復。”

“你可真損。”圍觀了全場的封燭感嘆道，“本來姓林的就因為你這件事情而不高興，也知道了鷹安地產是朽聞的，而朽聞是你的人，現在你還讓朽聞代替你去看望他，你這是嫌他還沒氣死啊。”

“哪那麼容易就氣死了？”林赴寒笑了一聲，他道，“不要過度解讀，只是單純的讓朽聞去看望一下他，他說我不孝順，那我總得盡一點孝道吧。”

封燭咂咂嘴之後，逕自趴在了副駕駛上，“別人的孝道是去送小棉襖，你這個孝道是催命的。”

林赴寒沒再理會封燭，而是開車往預約好的寵物美容院去了。

以往他也會帶朽聞或者其他妖怪來這裏梳理一下毛，跟這裏的工作員工倒是熟悉了，這次剛剛帶封燭進來，店裏的人看到了封燭后，笑道，“這次換了只黑貓嗎？這貓養的不錯，就是大了點，該減肥了。”

“好，回去就扣它的小魚乾。”林赴寒笑了一聲，牽着黑貓，跟着工作人員走進去，這裏的寵物美容院的主要服務群體是妖怪，畢竟也只有妖怪會毛茸茸的。

“你經常帶其他妖怪來這裏嗎？”工作人員離開后，林赴寒正在排隊等待着，可自家黑貓自從進了這裏，就沒笑過，此刻更是有些不愉道，“你到底養了多少妖怪？我是你唯一的貓……貓科動物嗎。”

林赴寒饒有興緻的挑起眉梢，笑道，“我養的妖怪？那可就多了，不過貓科動物，似乎……”

黑貓期待的看向林赴寒。

林赴寒唇角惡意的勾起，，故意笑道，“似乎……也挺多的。”

黑貓本來搖晃的尾巴立刻無力的垂在了一旁，耳朵都聳搭起來了，不知道為何，林赴寒透過它毛茸茸的貓臉，竟然看到了一絲委屈的神色。

“你……”林赴寒失笑道，“你別這樣，好歹也是個大妖怪，這樣不怕丟面子嗎？”

“……”也不知道這句話踩着黑貓哪根脆弱的神經了，它轉過身子，用自己黑不溜秋的後背對着林赴寒，遠看上去，像是個巨大的黑色毛絨糰子。

“林先生，您和您的貓可以在休息室等一會兒，已經為您二位準備了瓜果點心，大概半個小時，就可以進行寵物美容了。”工作人員十分貼心道，“這裏還有貓咪喜歡的貓薄荷，有什麼需要可以告訴前台，我們會立刻為您準備。”

聽到貓薄荷幾個字，封燭的耳朵微不可查的動了兩下，它在自家的院子裏種了一大堆貓薄荷，平時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化為原形，在貓薄荷里打滾。

但是那是以前，現在它想起貓薄荷，就會想起那片貓薄荷上面的墓碑。

“好，辛苦了。”林赴寒整理了一下衣袖，他道，“我得出去一趟，這貓暫時就交給你們了，費用和以前一樣，月底讓朽聞來一起結賬。”

“好的，沒問題的。”工作人員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問道，“對了，因為這裏寵物美容是按照動物體型大小來的，您這隻已經超過正常貓咪的體型的範疇了，所以可能要貴一些。”

“沒事，辛苦了。”林赴寒轉頭看了眼還在生悶氣的封燭，忽然覺得它是越來越大了，當初才把它撿回去的時候，它只有巴掌大小，隨手提溜着後頸就可以了，可現在，這隻貓科動物的體型幾乎大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林赴寒準備走的時候，卻被身後的封燭叫住了，它道，“你要去哪？”

“去一個你不想去的地方。”林赴寒嘆了口氣，走過去揉了揉封燭的頭，道，“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會回來接你。”

“去林家？林家現在就剩下林友月了吧？”封燭聞言，隨便一猜，便知道林赴寒指的是哪裏了。

“嗯”，林赴寒頓了頓，“等我回來，”

說完，他便推門走了出去，開車往林家所在的方向去了，黑貓眼底掠過一絲戾氣，它舔了舔爪子，尖銳部分清晰可見，隨後便在屋子裏來回踱步，從它身邊路過的動物們，紛紛夾着尾巴，生怕惹怒了它。

*

車停在了林家主宅外面，他還帶了一束花，管家連忙迎了出來，疑惑道，“赴寒少爺，您這花是要……”

“送給姐姐的。”林赴寒微微一笑道，“姐姐懷孕，我還沒來得及恭喜她。”

“額……這……”管家想要阻攔，卻找不到理由，林赴寒繞過他進了屋子裏，他剛剛走進客廳，便聽到樓上傳來什麼摔碎的聲音，伴隨着女人的尖叫聲，“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我不想死！我不要這個孩子……”

“唉，赴寒少爺，要不您下次再來吧，現在小姐的情緒很不穩定。”管家也沒辦法，自從林友月被關起來開始，就每天鬧騰，從沒停止過。

“這樣啊……”赴寒抬頭看着那扇緊閉，且外面用粗大的鎖鏈鎖起來，“姐姐是不想要這個孩子嗎？”

管家一驚，連忙道，“赴寒少爺，這話可不能亂說。”

林赴寒垂眸低笑一聲后，繞開了管家，起身上樓，他站在門前，隨意撥弄了一下這個鎖，轉頭對管家說道，“鑰匙呢？”

“這……老爺子說……”不等管家說完，林赴寒便開口道，“這是現代社會，不是古代，還拿這個鐵鏈子鎖着……能有用嗎？姐姐她如果真的想要出來，哪裏是一根鏈子能鎖得住的？”

他的話音剛落，便聽到了猛烈的撞門聲，鐵鏈子被撞得嘩嘩作響，原本的門鎖已經被林友月弄壞了，林赴寒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姐姐，好久不見，來送你點小禮物。”

“滾！”林友月聽到林赴寒的聲音之後，她瘋狂的尖叫起來，“滾！滾出去！”

“赴寒少爺，您看這……不如今天就算了吧。”管家說道。

“是嗎？那好吧，可惜這束花了……”林赴寒晃悠了一下手中的花，隨意將它扔到了垃圾桶里，他忽然頓住了腳步，輕輕嗅了嗅，轉頭看向管家，問道，“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什麼？”管家恨不得立刻將人送走。

“血腥味。”林赴寒皺起了眉頭，他目光落在了門上，又在管家不安的目光中走到了門邊，半蹲下來，輕輕摸了一下門，道，“血……這如果還不開門，估計孩子也保不住了吧？”

管家聞言，臉色驟然驚變。

林赴寒往後退了一步，讓管家把門打開，門鎖是開了，可是門卻怎麼也推不開，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裏面抵住了。

“小姐！小姐！您怎麼了？”管家也着急萬分，如果林友月肚子裏的孩子出了什麼問題，林老爺子回來指不定會大發雷霆的。

“踹門。”林赴寒搖了搖手，道，“你讓開。”

他推開管家后，猛地一腳踹在了門上，一聲巨響，林赴寒聽到林友月痛苦的叫了一聲，他立刻上前進了屋子，把抵着門的東西給扔了，林友月躺在地上，她的小腿上都是鮮血，身下已經匯聚了一灘。

林赴寒眸光沉了沉，他抱起林友月，道，“去醫院……打電話給醫院，準備手術。”

這裏離醫院還有些距離，等救護車來，估計是來不及了。

“別救我……別救我……我不要這個孩子……”因為失血過多，林友月有氣無力的盯着林赴寒，“你別管我！我不要你假惺惺的！”

林赴寒啪的一聲關上了車門，坐進了駕駛座，他道，“假惺惺？那姐姐你可錯了，我是真心實意想要你生下這個孩子……”

“……”林友月絕望的捶打自己的肚子，可是卻疲憊的幾乎抬不起手，“不能要這個孩子……我會死的……我會死的……”

“我知道。”林赴寒將車開了出去，他一腳踩在了油門上，微微一笑道，“姐姐，我知道這個後果，否則我為什麼要費勁救你呢？”

他在等的，就是等着林友月的死亡啊。

上輩子他因為林友月一直用親情綁架他，以至於他慘死。

這一輩子，讓林友月也死在了親情的綁架之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一命還一命的事情而已，簡單又公平。

“姐姐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今天為什麼會來這裏？”對面來了一輛大貨車，林赴寒隨手打了個方向盤，繞行過去，他看了眼後視鏡里臉色慘白的林友月，笑着說道，“因為這是你懷孕剛滿一個月的最後一天，超過這天……你就永遠也別想擺脫這孩子，直到死去。”

腹部驟然抽疼，林友月慘叫起來，她躺在後座，從震驚憤怒，最後到了絕望，她嘴裏含糊不清道，“你這個瘋子，瘋子……瘋子……”

車快速行駛在路上，林赴寒一直往醫院的方向開去，樹影落在他的臉上，他眸光微深，眼底透着毫不掩飾的冷漠和暴戾。

但也只是一瞬，車停在醫院門口，醫護人員早已準備好了，車一停就立刻將林友月抬上了病床上，林友月也早就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過去。

“是家屬嗎？這邊家屬簽字一下。”一名護士走過來說道。

“好。”林赴寒跟在她的身後，小護士帶着林赴寒往下走，有些疑惑的轉頭看了眼他，倒也什麼都沒說。

林赴寒眸光冰冷，看不出他有絲毫擔憂的模樣。

手術進行的很成功，幸好林赴寒送來的及時，這一胎算是保住了。

林赴寒站在病房的窗戶旁，看着醫院下面的花園，不少病人穿着藍白色條紋病服，由家屬或者醫護人員攙扶着，在後花園裏小心翼翼的散步。

林友月從昏迷中醒來，便問到了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她長着嘴巴，艱難的呼吸，呼吸器都發出了呼呼的聲音，她眼角餘光看到有人站在窗戶旁邊，一時間卻看不清到底是誰。

那人似乎是聽到她醒來的聲音了，轉頭看了過來，面容清俊，有些蒼白，他笑意漸深，意味深長道，“姐姐，你終於醒來了，幸好來醫院及時，這胎……保住了。”

林友月艱難的發出尖叫聲，可從沉悶的呼吸機里傳出來，也只剩下難聽刺耳的嗚嗚聲，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吼叫謾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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