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夸父逐日的秘密:尋找黃帝部落的根源(7)
第一章夸父逐日的秘密:尋找黃帝部落的根源(7)
“如果連勝利都沒有?哈哈!我怎麼會輸?以良心為賭注,以家人性命為賭注!從來沒有一個劍客做到像我這樣絕、這樣徹底!我怎麼會輸!”看着那光華,常羊伯寇喃喃自語道,“一彈指間陰氣刺入皮膚,二彈指間陰氣侵入心田,三彈指間生命失去溫度……哈哈哈哈,現在大概連那個射箭的傢伙也趴在地面上翻滾吧……”
“你在說誰?”
居然是羿令符的聲音!
“怎麼會這樣……”常羊伯寇似乎受到了一些打擊。雖然有窮所有人都籠罩在那片綠色光華中看不清楚,可他很清楚地聽見那個聲音連一絲顫抖都沒有!“沒想到你的功力這麼了得,居然能抵擋得住十萬怨靈……可是,可是怎麼可能?被十萬怨靈正面擊中,就算是四大宗師、三大武者應該也不可能毫髮無傷才對!”
“呵呵!這傢伙可真夠自大的!”是有莘不破的聲音!難道他也沒死?嗯,以這個小子的功力,確實可能挨得住,不過多半已經元氣大傷了吧。
“這光芒好溫暖啊,台侯。”說話的人是阿三,他功力淺薄,中氣不足,站在百尺高空中的常羊伯寇只能隱隱約約聽到他的聲音。就算他聽清了阿三的口音也不可能知道這個無名小卒是誰,然而躊躇滿志的天狼已經開始發覺不妥了。腳下隱隱傳來的不是砭人肌膚的陰寒,而是一股微微的暖意。
“暖意?不可能!應該是陰寒的鬼氣!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遮蔽着東方的一片雲飄開,露出半輪紅日,整個綠洲陡然間亮了起來。常羊伯寇凌空鳥瞰,陽光下,水源上的黑氣已經消散得一乾二淨,在日光下蕩漾着粼粼水光!一陣風吹過,溫暖中帶着些微濕潤!祭台前邊,竟然有點點綠色破土而出,努力地生長着。
“不可能!不可能!”
“大哥,你輸了。”一道劍光衝起,常羊季守踏在劍上,飛到和常羊伯寇等高的空中。常羊伯寇瞳孔一陣收縮:“劍祭!”
常羊季守笑道:“受到你的啟發,剛剛領悟出來的。”
常羊伯寇哼了一聲。常羊季守道:“對你來說,我也許一直都是一條礙手礙腳的小狗,可是對我來說,你不但是我的仇人,我的親人,也一直是我的師父啊!我每一件本事,都是從你身上學來的。所以你一直殺不了我,我也一直沒法打敗你。可是……”常羊季守往下方一指,道:“下面的這群人,他們的行動和思維已經遠遠超出我們的想像,他們的力量更非我們所能壓制。大哥,這次你輸了,完完全全地輸了。”
“胡說!我不過輸了一陣而已!天狼!起!”但天狼劍卻完全沒有感應到他的指令,常羊伯寇一陣恐慌:他發現自己已經感應不到天狼劍的存在了。
常羊季守道:“大哥,那柄劍在你背後呢。”
常羊伯寇倏地回頭,果然看見了懸浮着的天狼劍,但卻被一個素裝人踩在腳下。他想取回那柄劍,陡然間殺氣大盛,向那女孩子逼去,就在他想動手的一剎那,他看見了女孩子的眼睛!只被這眼睛看了一眼,許多長久以來深藏在自己心靈某處的念頭便完全被釋放出來!
“輸了!”還沒交手,心中那個不斷質疑他存在價值的聲音已經這樣告訴他!“輸了!輸了!仍然輸了,輸得莫名其妙!劍示對怎麼也殺不死的弟弟不起作用,綠洲的十萬怨靈竟然被這個女人凈化!我捨棄了這麼多對人生至關重要的東西,到底換來了什麼?原本除了勝利,我已經什麼也沒有,而現在,連勝利的快感也被人剝奪了。輸了,完了!什麼都沒有了!為什麼?為什麼?難道從一開始我就錯了嗎?不!不會的!不可能的!”
幾十年的往事瞬間在心河中一一閃過:初學劍術、仰慕血劍宗、傳授弟弟劍術、與弟弟一起追尋血劍、決鬥勝利、饒過對手、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被所饒之人背叛、殺人、殺人、殺人、劍下不再輕饒敵人、追尋勝利的快感、追尋殺人的快感……一直到他殘殺全家親人的那一刻!
“不——我沒錯!我沒錯!”常羊伯寇咆哮着,突然咬破舌尖,往西邊一縱,拋物線狀地向地面射去,着着實實地摔在車城外的泥土中,撞出一個大坑。但他很快便歪歪斜斜地跳了起來,幾個起落,消失在綠洲之外。
“可惜,”常羊季守道,“沒想到在這樣的絕境中,他還能這樣堅持!這樣固執!”
雒靈聽了,微微一笑,似乎想說些什麼,突然臉色一陣發白,晃了晃,從天狼劍上直跌下去。常羊季守大驚,地上有莘不破一躍而起,把雒靈緊緊抱住。
要一口氣超度十萬怨靈,對雒靈來說實在是勉為其難。那一夜的巫祭,她自忖能做到的僅僅是逐漸減輕怨靈的執念,並超度其中的一部分。然而常羊伯寇改變了整個進程!
綠洲的怨靈生前大都被天狼劍所殺,死後充滿了對天狼的畏懼和仇恨。因此天狼劍對這些怨靈來說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它們和天狼劍有着特殊的感應,一方面想要報復,另一方面又受其奴役。
所以在常羊伯寇發動劍祭的那一瞬間,雒靈改變了主意。她侵入了常羊伯寇的心田,挑起常羊伯寇的自我懷疑,製造了他心靈上的防守縫隙。雒靈把凝聚了一夜的祝念悄悄地通過常羊伯寇,滲透入受到常羊伯寇所控制的天狼劍,並在天狼劍上播下了一顆善種。這顆善種植根於怨靈的內部,與外力強行超度不同,它以怨靈的執念為土壤,會隨着怨靈的集中、膨脹而迅速地自我成長,並在天狼劍出擊的那一瞬間把十萬怨靈的執念化為生機。
這個法子儘管巧妙,但所需耗費的心力仍然遠遠超越了雒靈的承受力。她從空中摔了下來,人在半空就失去了知覺。
“別太擔心。”羿令符道,“她和你請出玄鳥后的狀況很像,只是勞累過度。睡一覺就好。”
“我知道。所以我才更清楚那份難受勁!”有莘不破搓着手掌,“我們是男人!男人受傷受累什麼的不要緊,她一個女孩子,怎麼受得了這苦?”
羿令符微笑道:“沒想到你也有這樣細心的時候。我看,就在這綠洲休息幾天吧。”
“這……”有莘不破確實希望有時間讓雒靈能安定下來休息休息,但另一方面又牽挂着至今存亡未卜的江離。
羿令符彷彿看穿了他的心事:“別太擔心江離,也許他的狀況比我們預想中的要好。”
“哦?”有莘不破隨口應道。
“我這句話可不是安慰你。難道……你還沒察覺到江離留下來的痕迹么?現在這個綠洲到處都是江離的氣息——雖然很微弱,不留心無法察覺。”
“什麼!”有莘不破聽了這句話馬上來了精神,“痕迹?你說江離留下什麼痕迹了?”
羿令符道:“這個綠洲,已經荒廢了三年。這裏的生物早已經死盡死絕,經歷了三年這麼長的時間,只怕連百年大樹的根系、離離野草的種子也早在怨靈的陰寒中腐滅了。雒靈凈化了怨靈之後,水源變得清澈不難理解,但那些草木的幼苗在接觸水源后立刻破土而出就令人不得不懷疑了。這些幼苗是哪裏來的,為什麼會長得這麼快,你想過沒有?”
羿令符的話還沒說完,有莘不破已經跳了起來:“江離!一定是江離!他也在這個綠洲!”
“那倒未必。”羿令符道,“不過他曾經到過這裏倒是可以肯定的。也許他曾經和雒靈一樣,想把這片綠洲從怨靈手中解放出來,不過因為某種原因沒有成功,或者沒法去做,只是留下了這些種子。比如……”
“比如什麼?”
“比如他仍然被那個控風的少女限制住行動力,吊在空中沒法下來,卻隨風播下了無數種子,以待後來的有心人。”
“不錯!如果他還在這裏的話,沒理由不出來跟我們相見。嗯,他能留下這種子,看來性命已經無恙,甚至功力恢復了也說不定!”
“江離的狀況到底怎麼樣還很難說,但至少比我們料想中要好得多。他留下這些種子,其中一個用意就是要給我們留下一個路標。”
“路標?”
“你忘了常羊季守的話了么?三年前這裏變成一個鬼綠洲以後,綠洲西邊的沙漠就遍佈重重幻象,無論誰進入那個沙漠不是迷失在裏面就是走回這個綠洲,連天狗也走不過去。”羿令符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一路過去,前方會出現……”
“呼——”車城外傳來一陣歡呼,打斷了羿令符的話。“出了什麼事?”有莘不破道。羿令符一動念,和他視覺相通的龍爪禿鷹向呼聲的方向振翅而去。“怎麼了?”羿令符微微一笑,道:“是好事。一起去看看,如何?”有莘不破想了想,點頭道好。回頭看了看雒靈,她還沒有半分醒轉的跡象,有莘不破替她扶了扶被子,吩咐車長阿三照看好車門,這才跟羿令符下車前往轅門。轅門外已經是一片春色。江離播下的種子長得很快,一夜之間便讓這個荒廢了數年的綠洲重新煥發生機。羿令符道:“怨魂被凈化以後反而成了一股靈氣,江離的種子多半是藉著這股靈氣才能生長得這麼好。”兩人一齊向西邊走去,十幾個人聚集在綠洲的邊緣歡呼着,常羊季守也在其間。有莘不破一來,擋住視線的人群分成兩邊散開,紛紛道:“台侯,你看!”
綠洲再往西邊,本是一片絕無生機的沙漠,常羊季守曾經說過,在三年前綠洲發生劇變之後,這片沙漠中便有着常人難以突破的幻象,走進沙漠的人無論如何都會回到這個綠洲。然而此刻向西遠眺,無邊的茫茫黃沙竟然有一道綠色一直延伸到雲與沙的交接處。在荒漠中出現這樣的奇景,直令人以為乃是造化的恩賜!
常羊季守撫摸着靠得最近的一株鬼草,喃喃道:“看來,可以回家了……”
有莘不破指着那條綠線,興奮地道:“江離!一定是江離!”正撫摸着鬼草發獃的常羊季守抬起頭來,問道:“江離?”“嗯,是我們的另一位夥伴!”有莘不破驕傲地說,“我們這次去天山,就是去找他!這些、這些,還有這些……”他指着一株株的植物說:“很可能都是他的傑作!”常羊季守一皺眉頭:“你的這位夥伴有這樣神奇的力量啊……我也很想見見。”有莘不破道:“好!”接着突然咦了一聲,因為他發現常羊季守的右臂竟然沒事。“你的右手……”常羊季守笑道:“我無論受多重的傷都能復原的,要不然早死在我哥的天狼劍下了,哪裏還能見到你們。”有莘不破道:“難道你是血宗傳人?”“血宗?”常羊季守道,“是威震天下的血祖嗎?我聽說過,但我和那個門派並沒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老死不了,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有莘不破道:“那你能不能幫幫阿三。”常羊季守搖了搖頭,臉上略帶着歉意。“不要緊。”有莘不破笑道,“我相信一定另有辦法的。”
雒靈睜開眼睛,卻找不到有莘不破。她很艱辛地克服大腦的疲憊,勉強掙紮起來,打開車門,按照車長阿三的指引來到綠洲邊緣。“他在那裏。”雒靈看到了有莘不破,“為什麼那麼高興?是什麼值得他那麼高興?”“啊!雒靈!你醒了!”有莘不破奔了過來,一把抱住她,“看!看看!”雒靈順着有莘不破的手指看去:荒涼的黃色中鑲着一線綠色生機。這個敏銳的女孩子馬上感應到了那片綠色中留有江離的氣息。
“原來是他!”不知為什麼,雒靈心裏突然湧起一股奇怪的感覺。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感覺是怎麼回事——雖然她控制過畢方,擾亂過九尾狐,還剛剛打敗過常羊伯寇、凈化了十萬怨靈,可對於自己的心,她還是那麼不理解。“江離留下的這一點氣息,就能把有莘不破從自己身邊帶走么?”
大大咧咧的有莘不破並不知道雒靈在想些什麼,只是看着那綠色線條發笑。雒靈突然感到一陣疲倦,伏在有莘不破懷裏,睡著了。
她再次醒來,已在銅車松抱上。車行轔轔,有窮商隊已經離開了那個剛剛重獲生機的綠洲。這一次,有莘不破還是沒在她身邊。這時雒靈的精神狀況比上次醒來好得多了,很快就感應到有莘不破就在松抱上面。和他在一起的還有常羊季守。
雒靈輕輕躍上車頂,兩個男人,一壇酒。
有莘不破醉眼迷濛,看見雒靈,道:“醒了?”
雒靈輕輕倚在他背後,有莘不破便不再理她,舉杯和常羊季守對飲漫談。
“為什麼他老是這樣?”雒靈還是和往常一樣不開口。她並不喜歡這個時候的有莘不破。以前她常常無聲地坐在他的背後,用一種欣賞的心態看他和朋友們胡鬧。但慢慢地她的想法變了。她希望有莘不破能多花一點時間在自己身上。她不希望在有莘不破心裏,自己的分量僅僅和江離、桑谷雋、羿令符他們相等。她希望自己能攫住有莘不破心靈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甚至全部!可是她同時又猜不出自己在有莘不破心裏到底有多重要。這個男人帶給了她肥沃的心靈土壤和刺激的肉體快感,然而這個男人並不沉迷於溫柔鄉。雒靈曾經構想過有莘不破的兩種身份:如果他是個君王,那他生命的主要內容應該是朝廷而不是後宮;如果他是個浪人,那他生命的主題也絕不會是家庭生活而是外面的世界。
“在他心裏,我的地位或許比江離還不如。”這個念頭偶爾在雒靈的心中閃過,然而她卻不願意深思,也不願意去求證。也許她是害怕深思或求證的結果和自己所希望的一樣。
“到底,我應該怎麼樣才能讓他……”當她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她突然心中劇震!發現自己已經深深沉溺其中難以自拔時,雒靈知道,自己最大的考驗來臨了。雒靈的想法,有莘不破不知道。他已經醉了。就在這時,前方飛騎來報:“羋首領在路邊發現了一個昏迷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