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夸父逐日的秘密:尋找黃帝部落的根源(6)
第一章夸父逐日的秘密:尋找黃帝部落的根源(6)
常羊伯寇說得沒錯。聚集在車城裏外的鬼氣不斷地散發出各種幻象和陰寒。要避免被幻象迷惑,有莘不破必須無時無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而要抵抗陰寒的侵襲,則更要無休止地運真氣環走全身。而這件事情不但嚴重耗費他的精神和內息,而且還牽制着他的活動能力。
“可是,我和你卻恰恰相反!”常羊伯寇道,“這些怨靈,一個個都是我力量的來源!在這個鬼綠洲里,我的力量是無窮無盡的!就算是血劍宗來到這裏,也不是我的對手!”
“你吹牛!”說話的不是有莘不破。那聲音來自有莘不破的背後,一個衣裳襤褸的男子坐在一輛銅車的頂上,玩弄着他的小皮帽。
“你怎麼到這裏來了!”有莘不破不回頭,眼睛仍盯着常羊伯寇,問的卻是本應該在車城右方守衛的天狗常羊季守。
“我感應到他來了。”常羊季守說,“我們之所以要面面俱到地防守,是因為不知道這傢伙會從哪裏過來偷襲。現在他已經出現了,我自然沒必要再待在右方。”他眼光直逼常羊伯寇:“我有個預感,明天太陽升起之後,就再也沒有天狼劍了。”
“哈哈哈哈……”常羊伯寇狂笑起來,“你這隻討人厭的小狗!纏了我這麼多年,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你老是死不了。不過你的運氣總有用盡的時候!看!看看你的周圍!三年了,我從沒見過這個綠洲的鬼物這麼興奮過,這裏聚集了超過十萬個鬼魂!十萬個鬼魂啊!此時此地,就算是那個號稱不死之身的血祖都雄魁,我也有把握送他下地獄!”
“呸!”有莘不破吐了一口口水,但那口水還沒落地就被怨靈把其中的陽氣蠶食得乾乾淨淨。
“台侯閣下。”常羊季守道,“在這個戰場,你的活動似乎不是非常靈便啊。能否讓我來試試?”
“我不靈便,難道你就靈便了?”
“我不一樣。”常羊季守似乎笑了,“無論這個地方聚集了多少鬼魂,都不會對我造成影響的。”
“為什麼?”
常羊季守笑道:“這一點我也不知道。就像我一直不知道為什麼老是死不了一樣。”
一語未畢,一道劍氣破空而來,襲擊有莘不破。有莘不破一躍跳開,只聽常羊伯寇冷笑道:“我來這裏不是聽你們聊天來着,受死吧!”
那劍氣的速度與威力,有莘不破本能地避開了。但千鈞一髮之際總差那麼一點,似乎手腳被一些什麼東西扯住,於是他被數道劍氣劃破皮裘,傷及皮肉。
天狼劍血色光芒大漲,連續三劍,劈出來的不是劍氣,而是聲音。
常羊季守叫道:“小心!是劍鳴!”但他的聲音早被一聲刺耳的金屬震動所掩蓋,聲音傳了出去,引發數萬鬼魂哭號,令整個綠洲上的生命如入噩夢!有莘不破被那劍鳴突破防線,竟爾心神微散,被周圍的鬼氣侵入經脈。有莘不破體內的先天真氣發動自我療復,但常羊伯寇哪裏容得他有這個空暇?天狼劍上鬼氣大盛,直指有莘不破眉心。
“劍示!”有莘不破心中一驚,羋壓就是敗在這一招上面,危急間一條人影閃過,人劍合一,擋在有莘不破身前。
“常羊季守!走開,沖我來的我自己對付!”
“別堅持這種無聊的固執了,台侯閣下。”常羊季守道,“在這個環境中,根本就沒有公平決鬥這回事!”
常羊伯寇笑道:“小狗,你說得沒錯!我背後有十萬鬼魂做後盾呢!你們還是一起上的好!把那個射箭的傢伙,還有那個噴火的小孩一起叫出來,大家一起來聽聽我天狼劍所發出的死神判決!”
“我不認為你有資格讓我和別人聯手。”聲音凌厲得像北溟鯤鵬摶起的巨風,箭穿日月,眼如禿鷹,羿令符來了!
“是你!”常羊伯寇沾滿他自己鮮血的劍變成暗紅色,“再次見到你太好了。從來沒有人能在我劍下救人,你是第一個。聽聽,我的天狼劍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喝你的血了。”
“哼!是嗎?”羿令符背負雙手站在轅門上,一點戰意殺氣都沒發出來,但十萬鬼魂對他卻個個退避於數丈之外。“那為何那天晚上你不敢來找我?我可是整整等了你一個晚上!”
“現在也不遲!等我先宰掉面前這兩個小子……”常羊伯寇舉起劍,鬼魂向他飛聚過來,森森鬼氣撲向他的天狼劍,劍身越來越黑,黑到如同墨汁一般。
羿令符臉色微變,叫道:“有莘,小心,他的劍在吃鬼!”
“吃鬼?”有莘不破笑道,“我這把可是鬼王刀啊!怕什麼。”
“鬼王刀?”常羊伯寇的笑聲中充滿輕蔑,“小子,讓你看看什麼樣的兵器才能配上鬼王的名號!三千怨靈天狼劍——死吧!”
數百骷髏從常羊伯寇的劍尖沖了出來,有莘不破舉刀一擋,骷髏卻像幻影一般不受鬼王刀的阻隔,直接撲向有莘不破,骯髒衝擊他的視覺,惡臭衝擊他的嗅覺,鬼號衝擊他的聽覺,陰寒衝擊他的觸覺,更有一股躁動直接引誘他熱血中的邪惡,刺激得他幾乎要發狂。
“不破!”羿令符的一聲斷喝把有莘不破拉了回來。他抬起頭,那一瞬間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聽羿令符平靜的聲音道:“不破,你的心力、真氣和力量都有破綻,很容易在這樣的環境中受到侵襲,暫時還是交給我們吧。”
“呵呵!開什麼玩笑!”有莘不破知道羿令符說得沒錯,卻還是覺得不爽。定神看時,兩個人影正在黑暗與光明的縫隙中此起彼伏。常羊伯寇的天狼劍在揮舞中發出幽幽的光芒,常羊季守的天狗劍相形之下卻顯得暗淡。聚攏在天狼劍上的三千怨靈受到常羊伯寇的催動,不斷地襲向常羊季守,但怨靈穿透常羊季守,就像幻影穿透幻影,不但沒有對他造成一點傷害,甚至沒有損耗到他的半點精力。反倒是常羊伯寇的劍鋒把常羊季守割出一道又一道的傷痕。
有莘不破看得讚嘆不已:“沒想到他的精神修養這樣牢固!”“那倒不見得。”羿令符道,“不破,你根基之牢固不在任何人之下,包括我,也包括天狗。”“可我就算身體完好,也無法像季守兄那樣面對怨靈毫無影響。”羿令符哼了一下,卻不做聲。有莘不破突然道:“對了!你的死靈訣好像對這些怨靈很有用,不如……”“用死靈訣的話,一枝箭只能對付一個目標。”羿令符道,“我雖然可以不辭勞苦,但……我們商隊的箭好像不夠我用。”“當我沒說過。”常羊季守身上已經多了十八道傷痕,有莘不破終於知道他臉上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傷疤了。可是常羊伯寇儘管佔盡上風,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將頑強的天狗擊倒!天狼心中開始煩躁,這一點連有莘不破也發現了。“季守兄有機會了!”有莘不破道。
“哦?”“天狼已開始煩躁了,難道你沒發現嗎?我估計他很快就會發動最強的攻擊,但在這種精神狀態下,那也是他最容易露出破綻的時候。”“有點道理。”羿令符道,“不過那也得看看天狗能不能緩出手來攻擊那破綻!”有莘不破心一沉,被羿令符一提醒,他果然發現常羊季守的動作有一點點緩慢下來了。天狗儘管頑強,但力量也不可能是無窮無盡的。“五更了……”羿令符望向東方,“天也快亮了吧。天一發白,天狼大概就會逃走。”“逃走?為什麼?他未落下風啊。”羿令符道:“天一亮,怨靈就會被我們的正氣壓制住,他的三千怨靈天狼劍就失去了陰氣來源。那晚他不敢來找我,就是因為沒有這些鬼物提供他陰力,他沒把握對付我。哼!他原本以為利用十萬怨靈作為後盾可以把我們全部擊殺。不過他還是失算了。他大概沒有料到怨靈劍對常羊季守一點用處都沒有。這麼說來或許……或許他其實也還不知道他弟弟天狗的真相。”
“真相?”
“嗯。就是天狗不怕怨靈攻擊的原因。”
“原因?”
“哈哈哈哈……”常羊伯寇的狂笑打斷了兩人的交談,常羊季守的右臂竟然被天狼齊肩斬斷!有莘不破大驚,握緊了鬼王刀。但羿令符卻仍然沒有出手的意思。
常羊伯寇舉劍斬下,常羊季守就地一滾,嘴巴咬起了跌落在地上的劍,左手一伸,從和身體分離的右手上接過天狗劍,他竟然仍沒有半分退縮的意思!
“好!三弟!你很好!”常羊伯寇喘息着,這是他今夜見到常羊季守之後第一次叫他“三弟”,“看來,這次我還是殺不了你。不過,今晚我也不能白來!”
常羊季守警惕道:“你要幹什麼?”他一開口,被咬住的右手便跌落在地,他卻一點也不在乎。
“哼!幾塊硬骨頭,今晚是來不及啃了。不過,我至少要先把雜碎清理乾淨。”
“你要幹什麼!”常羊季守重複道。
“幹什麼?”常羊伯寇忽然鬆開右手,天狼劍卻浮在半空。常羊季守臉上彷彿有些羨慕,又夾雜着擔心:“劍祭!你什麼時候練成的?”
天狼卻不回答他,只是冷冷道:“三千怨靈已經是我的身體能承受的極限。可是,用劍祭的話就不存在這方面的限制。”人影一閃,常羊伯寇已經踏在天狼劍劍身,向子母懸珠飛射過去。
“不好!”
羿令符、有莘不破、常羊季守一齊向車城中心掠去。祭台邊,羋壓竭力維持着五個燃燒着重黎之火的大型火炬——正是這五個火炬保護了祭台和有窮商隊的人不受鬼靈的侵害。祭台上,一身白袍的雒靈已經停止了巫舞,仰天卧倒對着漫天飛舞的幽靈念念有詞。
羋壓叫道:“不破大哥,你們怎麼搞的!怎麼沒攔住那傢伙,讓他跑到上面去了!”
眾人抬頭仰望,天狼常羊伯寇一腳踏在子母懸珠的母珠上,天狼劍凌空停在他的頭上,十萬怨靈失控一般向劍身涌去,就像找到了一桌美味的食物。然而到底是它們在吞噬着天狼劍,還是天狼劍在吞食它們?無從知道。
常羊季守喃喃道:“凌虛馭劍,沒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劍祭?什麼鬼東西?真那麼厲害的話他幹嗎不早點用出來?”
“劍祭是劍法中的高深境界,天狼現在用的應該是血祭,用血混合真氣,再以心靈加以羈絆,把劍祭起來遙控指揮。”常羊季守道,“但可怕的不是劍祭本身,而是他利用天狼劍自動聚集鬼靈,要發動十萬怨靈的大攻擊。本來他的身體承受不了這麼多的邪靈,但利用劍祭遙控,他本身所需要承受的壓力就會減輕很多。”
“十萬怨靈!”有莘不破大吃一驚,三千怨靈已經那麼難以抵擋了,如果是十萬怨靈的話,就算他和羿令符等人在天狼的攻擊中能夠倖免,只怕自蒼長老以下、有窮商隊數百人馬無人逃得過一死!於是他忙叫道:“羿老大!快放箭!”
“來不及了。”常羊季守說,“劍祭發動以後,天狼劍本身就已經有了半獨立的意志!就算攻劍擊主也解不了它要發動的劍劫!快讓有窮的人撤退!”
羿令符道:“那也來不及了。”
“唉。”羋壓一個虛脫,倒坐在地上,“我沒力氣了。”五個大型火炬隨即縮小、熄滅。但卻沒有邪靈趁機襲來,所有的邪靈都已經被天狼劍所吸引,聚集在有窮商隊的半空,形成一個幽綠色的光球。
“完成了。”常羊季守苦笑道,“完了,完了!為什麼每一次我想幫人,卻總是把事情弄得更糟!如果沒有我帶路,或許你們就不會找到這個鬼綠洲,就算受到一些損傷,也不至於像今天一樣全軍覆沒。”
“你這結論下得太早了。”羿令符道:“我一直沒出手,是因為相信自己的夥伴。”
常羊季守聞言全身一震,向祭台的方向看去,然而他還來不及看到什麼,半空中綠幽幽的光華暴閃,天狼劍挾帶着十萬怨靈俯衝而下,沒有聲音,沒有鋒芒,也沒有陰寒。天狼劍所帶來的,是一種沒有盡頭的虛空,一種吸引所有生命又吞沒所有生命的虛空。
常羊伯寇踩着子母懸珠笑了。十萬怨靈之劍,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能抵擋得住。這一劍一發動,他就知道自己贏了。就算是這支商隊的那幾個本領了得的首領能在這一輪攻擊中活下來,只怕也已經奄奄一息了吧。
“這樣子利用鬼物取勝,也算是劍道的一部分么?”就在勝利即將到來的那一瞬間,常羊伯寇腦中突然浮現出一些奇怪的念頭,“為了快感,無差別地奪取生命;為了勝利,不計較使用任何手段,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劍道巔峰么?”
為什麼要想這些東西?為什麼會有這些亂起暴躁的念頭?
常羊伯寇的腦中像翻起層層巨浪:“不管了!不必顧念這一切!只要能取得勝利,何必在乎塵世間所有無謂的倫理、道德、感情……這些都只不過是牽絆罷了,都是一些轉瞬即逝、虛無飄渺的牽絆!只有那最後的勝利,才是天下間最實質的存在!”
然而在這瘋狂的心靈自語中,一個來自心靈更深處的聲音質問他:如果連勝利也沒有,那這一切又算什麼?
一線生機
“一切都結束了。”
天狼劍刺穿祭台上的木板,牢牢釘在地面上,一圈語言難以描述的靈光像漣漪一樣蕩漾開去,傳遍整個綠洲。
看着整個綠洲瞬間被晶瑩的光芒所覆蓋,天狼常羊伯寇笑了。內心的自我質疑被勝利的喜悅壓了下去,儘管每一次勝利之後都有一種空虛感,但此際更顯著的還是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