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康熙穿着一襲暗暗的素紅錦袍,上頭綉着同色的梅紋,身姿挺拔的立在那,修長如朗竹。
他眉目清雋,矜貴攝人,目光冷然的望過來,叫人心頭一顫。
昏黃的燈光打在他下頜曲線上,顯得他有幾分精緻的凜然。
蘇嫵坐在膳桌前,手中執着玉箸,夾了一筷子腌香椿芽給他,一邊道:“拌了些小磨油,鮮香脆嫩,您嘗嘗。”
這空了一個冬天,到了春日的時候,就是要吃個新鮮。
康熙從善如流的吃下,認真點頭。
她這才笑着道:“今年開春早,想必野菜也早些,馬上要抽菜苔了,到時候炒着吃,定然是極清爽的。”
康熙沉默的看着她,旁人都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偏她琢磨些隨處可見的小玩意兒,這麼一來,倒更難得。
“嗯。”他應了一聲,默默用膳。
蘇嫵便也不說話了,知道他這是講究寢不言食不語。
等兩人用過膳,端着清茶漱口的時候,康熙已立起身來,負手走到窗前,望着外頭的風景。
有他在,這翊坤宮都寂靜三分。
蘇嫵收拾好,看着初桃快手快腳的收拾碗碟,便輕聲道:“這些菜,你們拿下去分了吧。”
主子吃剩下的,才輪得到宮人吃。
若是尋常的太監宮女還好些,但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就有些慘了,他們要伺候過主子用膳,才能自己吃。
但在這個時候,廚下已經熄火了。
能吃的就是主子賞下來的。
“拿在爐子上熱熱,不必急着伺候。”蘇嫵叮囑,其實說了也白說,這宮裏頭的奴才,一個蘿蔔一個坑,若是她空出來個位子,必然要另外一個來填,若是主子用着覺得好,說不得她就回不來了。
初桃、初酒躬身應下,寢殿中一時只剩下兩人。
室內寂靜,只有蘇合香的裊裊輕煙。
蘇嫵看他捧着書在讀,索性又拿起綉繃子,接着給他綉襪子,那胖嘟嘟的小蜜蜂還挺費功夫。
等康熙回神,就見鈕祜祿妃神情溫柔,側着身子垂首,露出一截細白優美的脖頸來。
“綉什麼呢?”他湊近了來問。
蘇嫵笑了笑,把自己的小胖蜜蜂給他看,樂呵呵道:“您瞧瞧如何,是不是可愛。”
黑黃相見,圓溜溜的。
康熙端詳了半晌,看慣了五爪金龍,再來看這小蜜蜂,別有一番——童趣。
“可愛。”他在一本正經的誇。
蘇嫵一聽,果然高興起來,還不等說什麼,就聽康熙道:“洗漱安歇。”
帝王來后妃寢宮,要洗漱安歇自然不是真的洗洗睡,而是要做點旁的什麼。
“香湯已備好。”小宮人跪在地上,輕聲稟報。
康熙手中執着書,頭也不抬,只示意她去洗。
……
夜風瑟瑟,蘇嫵穿鞋帶單薄的寢衣有些冷,她趕緊鑽進暖烘烘的被窩裏。
她一邊發獃,一邊仔細聽着康熙的動靜。見有腳步聲越走越近,便趕緊把身上的錦被往下踢了踢,只虛虛的遮住細腰。
康熙轉過屏風,一眼就瞧見床榻上的玲瓏嬌軀。
方才沐浴過,頭髮也細細擦拭過,這會兒尤帶着濕意,黑鴉鴉的髮絲貼在臉上,襯得那小臉愈發瓷白。
鬆鬆垮垮的寢衣被錦被蹭的更鬆了,隱隱露出雪白圓潤的玉肩來。
細細的金鏈勾着兜衣,眼瞧着就要滑落肩頭。
見他視線放肆的望過來,登時羞赧的雙頰染上紅暈,眸光也變得水潤潤。
一副邀人憐惜的嬌媚模樣。
康熙喉頭滾動,眸光深沉,春景盡數被錦被遮住,倒讓人懷念起來,想要揭開那礙事的東西,露出下頭的真容來。
他這麼想的,也這麼做了。
……
芙蓉帳暖,脂粉香濃。
待雨歇雲收,康熙摟着她,看她臉頰酡紅眼中含淚,嫣紅的唇瓣咬着細白的指尖,一臉饜足,那種被狠狠憐惜過的模樣,叫他心中又是一動。
摸了一把她細韌腰肢上的汗珠,康熙撈過兜衣,替她擦拭着,兜衣上的金鏈冰涼,激的她猛然一顫。
康熙卻誤會了,低聲哄道:“乖,不弄你了。”
他心中生出一種奇異的滿足感,便格外的溫聲細語。
“唔。”蘇嫵方才叫的多了,這會兒嗓子還有些啞,可憐巴巴的望着他。
“怎的了?”康熙這會兒格外溫柔。
“水。”她想要起身,腰腿卻酸軟的緊。
康熙邁着大長腿起身給她倒水,她抬眸去看,就見他寬肩窄腰肌肉結實,單從背影來看,力量感極重,一看就知道腰好。
蘇嫵紅着臉,羞答答的喝水。
剛想着休憩一下起身洗漱,就見康熙直接伸進被窩將她撈了出來,抱着往浴室去。
她有些累,迷迷瞪瞪的閉着眼,由着他溫柔的替她清洗。
事後溫存,倒真像有幾分情誼在的模樣。
待兩人睡下,已是月上中宵,蘇嫵臉頰暈紅神情輕鬆安寧,呼吸變得綿長起來,看來早已睡着。
康熙這才閉上眼睛,想着今晚的酣暢淋漓,眉心也跟着舒緩起來。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大早蘇嫵睜開眼睛,康熙已經上朝去了,只初桃、初酒候在門口伺候。
見她醒來,便趕緊上前來,初桃低聲道:“慎刑司遞過來的消息,說是馬進忠沒招,但從他的屋子裏,搜出來一枚玉扣,和那小宮人的一樣。”
蘇嫵聽罷沒忍住皺了皺眉,這簡直環環相扣,你想要的證據鏈,人家都有。
“把馬進忠保出來。”她沉聲道。
馬進忠她不得不保,若是不管他,這在慎刑司裏頭,可是熬不了多久的,若是因此沒了,往後誰還敢在她手下混。
宮裏頭看着一片平靜,言笑晏晏,實則明槍暗箭絡繹不絕。
正想着,她眸色幽深了一瞬,半晌才若有所思,含笑點了點下巴,柔聲道:“有趣啊有趣。”
她一直以為,對方是想用謀害皇嗣這樣的理由,把她拉下來,如今想來,若只是為了在康熙面前敗壞她名聲呢。
封后還有個重要指標,那就是本人的德行。
若她真的對皇嗣下手,那麼是沒有作為國母的基本條件。
宮裏頭能做皇后的人,還有很多。
她鈕祜祿氏可以,佟氏可以,而宮外的赫舍里氏也可以。
甚至博爾吉特氏也不是不能想。
在有寬泛選擇的時候,她德行有虧作風不好,自然要被排除在外。特別是她地位特殊,別人都是庶妃,就她是有冊文冊寶的妃位。
“把馬進忠身上的嫌疑給洗乾淨了再撈出來。”蘇嫵隨口道。
卻見初桃搖頭失笑:“奴婢知道了,這就下去安排。”
春日微風不燥,陽光正好,門頭的海棠花含羞帶怯的開了點花苞,又嬌又艷。
初桃放下手中的綉繃子,低聲道:“慎刑司那樣的地方,向來只豎著進去橫着出來,您想撈人出來,也不是不行,只這個節點……”
略微敏感了些。
蘇嫵知道這個道理,接過她手裏的綉繃子,細細的看着那精美的紋路,一邊閑閑笑着:“你們都是本宮左膀右臂,哪裏有自砍手腳的道理。”
初桃聽罷,跪着磕頭,恭謹道:“有娘娘這句話,奴婢往後一心都為著您,所有半點不實,便叫奴婢萬箭穿心而死。”
她豎起三根手指,說的斬釘截鐵。
“好姑娘,好死不如賴活着,往後可別發這樣的誓,我若是連你們都不信,還能信誰呢。”
蘇嫵彎腰,牽着她的手命她起身。
初桃和初酒又叩了個頭,這才起身,感動的眼淚都要留下來了,眼眶紅紅的,福身過後,這才離去。
蘇嫵纖長的蔥指點着桌面,若有所思的看着兩人的背影,她是堅信每個人都需要安撫的。
野史戲稱,劉備是睡出來的天下,在漢末英雄輩出群雄爭霸的時段,他靠睡和哭上位。
縱然是調侃,就連《三國志》也曾記載:“先主與二人寢則同床,恩若兄弟。”
說明‘恩’字的重要性,她想要穩穩噹噹平平安安的做皇后,御下之術不得不學。
據史書記載,她只有一年好活。
但她想要掙扎一下,和康熙比一下壽命的長短,雖然很難,但人總要有理想的不是嗎?
蘇嫵眸色幽深,看着窗外嬌艷欲滴的海棠花,那楚楚動人的花蕾,又何嘗不像這宮中諸人。
正想着,就見初桃捧着托盤過來,上頭放着圓滾滾拇指大的小圓子,青色的心兒,外頭是晶瑩剔透的白,瞧着還挺好看的。
“這是何物?”她問。
初桃就笑着道:“艾葉做的青團,奴婢交代做小一些,果然玲瓏可愛。”
“怎的還有粉紅色的?”軟濡的小糰子,漂亮的淺粉色,把人的少女心都給激起來。
“海棠花汁兒做的,廚下說就看着漂亮,味兒不如青團,求您多包涵些呢。”初桃笑眯眯道。
蘇嫵看着就喜歡,大手一揮:“送去乾清宮一碟子,就說本宮想萬歲爺了。”
借花獻佛,這題她可太會了。
初桃:……
“這點心是不是有點不霸氣。”她支支吾吾,面露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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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20個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