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勝一籌
翌日。
待許紹帶着人趕往城外時,有些意外地撞上了在昨夜就被他派去林中蹲守的將士。
“許大人……”
見着許紹,那位因潛伏需要,而把自己偽裝得狼狽的將士面上浮現喜色,他忙迎上前來,急切切地開口道:“您來的正好,卑職遇見了太子殿下,原還想進城與您通報一聲就見着您來了……”
說到後面這話時,那將士眼裏儘是忐忑和隱約的激動神色,聽得許紹一愣,忙道:“還不快帶路。”
果真如趙景淮所想的那樣,太子已經到了城外,但……既然已臨城下,太子為何不進城來,反而還來了這後頭的林中?
許紹的一頭霧水在親眼見到謝矜北后,這才恍然消除掉了。
方至將士說的地兒,遠遠一打眼便瞧見不遠處的男子一身黑紅交領長袍,外罩一件暗赭色大氅,黑靴沾染着泥濘,瞧着有些與他風姿不匹的疲態。
許紹迎上前去,心裏抖了兩抖,就要跪拜下去:“微臣拜見太子殿下——”
可他的膝蓋才彎下去,許紹的手肘就讓人給穩穩地托住了,許紹臉皮抖了兩抖,他抬頭看去,對上一張面無表情的臉——那是太子的侍衛扶敘,許紹認得。
許紹鬆了口氣忙撒開了手,後知後覺地擦擦腦門上的汗,要是扶他的是太子殿下,那可當真是折煞他了。
謝矜北站在略高的土丘上,雙眸望着不遠處已然結了冰的河面,清朗的嗓音遞至許紹耳旁:“出門在外,許大人不必多禮。”
“是。”
許紹自然應好,他在一旁候了片刻,卻也不見謝矜北下達進城的命令,許紹悄悄抬了腦袋,順着身旁這位殿下的視線看過去,這才注意到不遠處的那處湖泊邊,正有三兩個黑衣男子在彎腰做着什麼。
許紹滿腹疑惑,直至那位領路的將士偷偷靠過來,給他解釋:“許大人,那幾位都是殿下身邊的,聽說殿下覺得敵軍很有可能會從這邊偷襲我軍,便命了他們撒上能融冰的藥粉。聽說不光只有這麼些人,還有好幾位隱在林中暗處蹲守去了,您瞧,如此一來便不在需要卑職們在此地守夜了罷?”
許紹聽得心裏嘆服不已,從前太子殿下與趙景淮便相交甚篤,果然,若非一路人,怎麼可能玩得到一塊去。
難怪太子殿下到了旬陽,卻遲遲不進城門,就是為了忙這事兒,不論突厥還是北羯要往這道走,定然要派人前來勘查再埋伏,所以要破壞他們的計劃,定然不能宣揚太過,
只是聽到後頭,許紹便板起了臉:“我看你們這兩日是閑壞了罷,無妨無妨,等過兩日便該要好好讓你們鬆鬆筋骨了。”
那將士聽得不敢再答話,倒是讓一旁的謝矜北微微側首過來:“許大人也覺得北羯突厥會再挑釁出兵?”
“這……臣哪有這般謀略,其實是昨夜趙大人與臣言說的……”
許紹慌張得不行,從前在長安他雖任兵部侍郎,但卻因着兵部尚書馮竭不甚喜歡他的緣故,打壓之下,他便甚少見過這位被天下人稱頌的儲君殿下,只知他君子端方,是天下公子的楷模。
如今得見殿下,還是這般近距離地說話,他竟是表露出了從前鮮少有過的慌亂,倒像了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一般。
“你倒實誠。”
謝矜北收回遠眺的目光,往林外走去,這顯然是要往城門那邊去的意思,許紹連忙給那些獃獃傻站着的將士們使使眼色,讓人快些跟上走了。
有殿下身邊的人處理這林中的事,哪裏需要他再費心了。
在謝矜北的授意下,一行人低調地進了城內,既沒有大場面的迎接,也沒有讓百姓夾道跪拜,雖然早先有了太子會親臨城中的耳聞,謝矜北的到來,卻仍是將旬陽城的刺史給嚇得不輕。
謝矜北不喜這些官場上的虛與委蛇,直將攤子甩給了許紹,便領着人去了早早就備下的屋中。
扶敘剛替謝矜北推開房門,他眉眼便一凜,手中的鋼刀“錚”地一下便出鞘半寸,房中有異樣。都無須扶敘多言半字,謝矜北就已退開兩步。
扶敘拎着出鞘的刀,才剛進了屋子裏他又折身退了出來,刀已歸鞘:“殿下,是趙公子。”
能被扶敘這樣稱呼的人,除了趙景淮還能有誰。
謝矜北面上神色未變,只衝扶敘揚了揚手,示意他退下,自己便推門進去了。
看着他進屋子裏了,扶敘頓了又頓,還是索性抱臂立在了門外,雖說趙公子與殿下交好,但如今永寧侯府此事一出,難免趙公子不會對殿下也生出怨懟之心來,他得留下來守着。
“拜見殿下。”
歇了幾個時辰的趙景淮是沐浴完畢才來見謝矜北的,他周身衣冠整潔,氣度如常,只是眼底有着難以覺察的憊意。
衝著來人遙遙一拜,趙景淮心中複雜難言。
一時間,室內安靜得厲害。
聽着趙景淮的聲音,謝矜北的面容上終於有了絲鬆動,他好看的眉宇間微褶:“你定要與我這般生疏?”
若說起趙家與皇族的關係,那定然是深厚的,趙景淮年幼時就被選入宮中成了太子伴讀,他與謝矜北兩人從小玩到大,關係自然是要好的。
更別說,後來九公主挑了趙幼白入宮陪着玩,宮中的皇子公主本就不多,他們四人便儼然成了關係極要好的夥伴。
要說能有什麼事兒能把他們之間的情誼分隔,從小到大算來算去,也只有這次的永寧侯叛變之事了。
“我爹絕不可能背叛大慶。”趙景淮沒有看他,他並非是在怪謝矜北不做任何幫助趙家之事,是他自己心中情緒難言地複雜,不知該如何讓人相信他的父親。
謝矜北絲毫不意外,他頷首:“所以此戰若勝,為侯爺平反便勝一籌。”
站在門外的扶敘聽着裏頭依稀傳出來的話語,下意識地緊了緊手裏的刀鞘,封小公子不是瞞住了殿下此事嗎,殿下又是如何知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