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神愛世人

第二十六章 神愛世人

“如何,交是不交?”凰奕抬起眸來,看着那一方直直站立的楚烠,又沉聲問了一句。

眸色深邃似墨玉,視線落於那扼住水夭夭脖頸的大手,楚烠抬起手來,從袖間落下一塊精緻小巧的令牌來。

見着楚烠掏出了東廠廠印,凰奕眸間一亮,那一雙原本狠厲的眸子都帶上了一抹急切,自然識得那東西,並沒有作假。

也是,東廠廠印,僅此一塊,就在楚烠的手中。

纖白如玉的指尖執着那令牌,楚烠緩緩一拋,似乎毫不在意那令牌的重要性一般,頎長妖異的身形陽光下散着格外熾烈的氣息,卻只是淡淡開口:“莫傷了她。”

愚蠢之至!此時此刻,竟然還想顧着水夭夭!

凰奕輕嗤一聲,見着那東廠廠印向著自己拋來,倏地伸出手去,一把穩穩接在了手心裏。

東廠廠印,終於到手了!

凰奕放聲一笑,另一隻扼着水夭夭的大手卻是並未鬆開,對着墨隱使了個眼色,下一瞬,數十名精兵暗衛,齊齊向著楚烠出手。

青翼衛跟那一眾后出現的下屬們,都欲出手,卻是被楚烠一個淡淡的眼神,又給頓在了原地。

只是人人看着水夭夭的眼神,都帶上了幾分不善的肅冷之色。

若是早知水夭夭今日會成為督上的軟肋,他們在今日之前,就應該將水夭夭除掉的。

只是如今,楚烠的做法,他們沒資格置喙,只能服從。

出乎意料地,楚烠居然沒有回手,就只是靜靜地站着,任由墨隱向他襲來。

墨隱的第一掌,分毫不差地落在楚烠的肩頭,逼得他,從那過分白皙的下頷間,緩緩滑下一抹極其刺眼的殷紅。

即便如此,楚烠雖然是站在高台的邊緣,卻是不曾後退一步,只抬起那纖白如玉的指尖,緩緩拭去嘴角邊那一抹血跡。

此情此景,明明是如此狼狽,周身那天賜的艶華妖冶氣息,都是不減一絲一毫。

一身孔雀藍錦衣,蜿蜒而上的錦帶花花樣張揚得似要燃燒一般,楚烠眸色未變,落於凰奕那扼着水夭夭脖頸的大手,深邃得同樣彷彿要燃燒一般。

墨隱的第二掌,楚烠也生生受了下來,頎長的身形帶着些許輕晃,卻還是穩住在原地,只是那原本被拭去的殷紅,又順着那白皙的下頷緩緩滑落,一滴一滴,嘀嗒嘀嗒地落在那身前的地板上。

不,楚烠,還手,快還手。

水夭夭無力地掙扎着,卻被牢牢地束縛住,那一雙湛藍色的眸子,因為充血,已經泛上了一抹猩紅。

若是不還手,等待着楚烠的,就只有死了。

墨隱的第三掌,不偏不倚地落在楚烠的前胸,力道應該是極重,逼得楚烠再也撐不住一般,卻是單膝跪在了地上,一隻手撐地,一隻手捂着心口。

台階之下的青翼衛,人人的眸間,已經是猛獸一般的泛紅了。

不光是青翼衛,就連退的有些遠的萬千百姓們,看着這一幕,心間都是不由地打起鼓來——他們今日這般,到底是對還是錯?

說起來,水夭夭也並沒有,做出什麼傷害到他們的事情啊。

大概是看楚烠如此模樣,覺得已經沒有了什麼還擊之力,周身的火焰也越逼越近,凰奕噙着一抹得意的笑,一把鬆開了扼在水夭夭脖間的大手,身形一動,往外一躍,退到了安全距離之外。

熱浪,炙烤一般的難受,水夭夭靠着身後的大圓柱,小臉上的灰白顏色被那火焰烤的又有些泛紅,一雙同樣猩紅的眸子,卻是越過重重,直直落於楚烠的身上。

她回這帝都,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是真的就只是為了還綺里雨的情,還是,本就是想再來的。

她已經,分不清了。

對於如此狼狽的楚烠,水夭夭記得,她就只見過兩次。

第一次,楚烠落日崖那一回,是因為她。

第二次,就是現在,好像,也是因為她。

怎麼辦?都是因為她。

眼見着墨隱的第四掌已經出手,直直對着單膝跪在地上的楚烠襲去,明亮的橘紅色火焰中間,水夭夭那一雙猩紅的眸子,突然就撤了下來。

“啊!——”下一瞬,水夭夭卻是倏地哭了起來。

那哭聲,不是特別響亮清脆,卻又彷彿即將失去最心愛之物一般,透着滿是破碎的戾氣。

猩紅的眸子,看上去又重了幾分,仿若要沁血一般,大顆大顆的淚珠,順着眼角邊那一刻淚痣滑落下來。

台階之下的百姓,看不到被熊熊火焰包裹在內的水夭夭,自然也不會知道,此時此刻,那裏面的水夭夭,竟然是在哭,而且還滿是破碎戾氣地哭。

楚烠單膝跪在地上,捂着心口的纖白大手,連青筋都有些寡淡起來,彷彿絲毫不覺墨隱那向他襲來的滿是殺意的一掌,只透過那層層焰火,對上了那一張滿是淚痕的小臉。

原本淡然的神色,一瞬間,似攏着一層黑霧,滿是幽幽嬈嬈的深邃。

極為詭異地,原本烈日當頭的天氣,卻是一瞬間就大變了起來。

遮蔽天空的濃重黑雲,猝不及防地聚集起來,連狂風的預兆都沒有,漫天傾盆的大雨,說下就下。

除此之外,更為詭異的是,現在乃是盛夏,驟雨就算了,伴隨着那漫天傾盆大雨而來的,是大雪。

你有沒有見過,那種漫天大雨竟伴隨着紛紛揚揚雪花的場景?

不美,只是恐怖。

那一捆一捆柴堆燃燒的熊熊火焰,一瞬間,便被那如注的大雨,跟紛飛的落雪,被澆滅了。

水夭夭依舊是被那鐵鏈緊緊束縛着,只是那巴掌大的小臉上,因為大雨大雪的掩蓋,神色跟情緒有些看不太清。

來不及思考這詭異的雨雪,青翼衛卻是齊齊動手,不僅攔下了墨隱,與凰奕手下的精兵暗衛,毫不猶豫地就迎了上去。

“這是天譴,這是天譴啊!—”萬千的百姓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誰先這樣喊叫了一聲,緊接着,整個人群,就好像熱油鍋里滴了一滴冷水進去,頃刻間就翻騰了起來。

六月飄雨雪,這,這就是天譴,是老天爺對他們今日做法的懲戒啊。

人群的騷亂,在看見高台之上動起手來的兩撥人馬之後,皆是齊齊面色一變,唯恐惹禍上身,都彷彿有什麼洪水猛獸追趕一般,自顧自忙不迭地向著廣場外面跑去。

凰奕被一眾下屬護着,看着這急轉直下的一幕,面色不由地沉了下來,眸間不斷跳躍着陰鬱的怒火。

好在,今日總算,是拿到了東廠廠印,就算付出極大的代價,也都是值得的。

——

原本單膝跪在地上的楚烠,卻是捂着心口緩緩站了起來。

周邊皆是一片廝殺,楚烠卻是仿若未覺,只是踏着那一貫的不疾不徐步子,向著水夭夭走去。

水夭夭抬起眸來,看着緩步而來的楚烠,眸間原本似要溢出來一般的猩紅,卻是漸漸地淡了下去,及至最後,又變為一片湛藍的水光漣漣。

身上的孔雀藍錦衣,依然是平整順滑沒什麼褶皺,沾了雨雪顏色更深了一些,因為之前的狼狽,白皙的額間還散落這一縷斜斜的墨發,細長的眉眼,詭美而又精緻,還有那緋紅色的薄唇,天生的至冶顏色,滿是魅心的氣息。

楚烠向她走來的時候,為什麼她腦海里能想到的,就只是光亮至美?

或許,在其他帝都百姓的眼裏,楚烠,就只能配得上陰暗詭譎一詞,可是水夭夭,固執地就覺得整個帝都,就只有楚烠一人配得上光亮至美這個詞。

看着楚烠走來,同樣狼狽的水夭夭,卻是動了動唇瓣,綻開了一個淺淺的笑來。

那笑,因為臉色有些白,卻並不顯得寡淡,反而是那種炫紅的奪目。

及至水夭夭的身前,楚烠伸出手去,以手為刃,竟是直接破開了那綁着水夭夭的鐵鏈子。

“啪啦—”鐵鏈子噼里啪啦破碎在地的聲音。

水夭夭被綁了許久,身子有些發軟,靠着身後的大圓柱緩了緩。

楚烠頷首,執起水夭夭的小手,看着那手腕處因為捆綁而現出的一道觸目驚心的勒痕,纖白如玉的指尖,緩緩地撫了上去。

“嘶—”水夭夭疼的吸了口冷氣,小臉上五官眉眼都皺到了一起。

其實,她是想要做個鬼臉逗逗楚烠的,只是,似乎時間地點場合都不太對。

視線落於那勒痕之上,楚烠頷首,纖長濃黑的睫羽微微垂着,喉間溢出低低的一句來:“是本督不好。”

一向高貴如楚烠,竟然也會這般小心翼翼。

水夭夭倏地伸出手去,圈住了楚烠的腰身,牢牢地圈住,不留間隙。

這應該是第一次,水夭夭圈着他的腰身,將他抱住。

楚烠有些微愣,隨即神色又恢復淡然,那一雙纖白如玉的大手,卻是緩緩落於水夭夭的發間,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

水夭夭埋在楚烠的肩頭,嗅着鼻尖那依舊好聞的甜膩香氣,緩緩抬起頭來,看着楚烠那一張近在咫尺的面容,圈着楚烠腰身的小手微微一緊:“或許,我可以叫你楚烠么?”

敢這麼當著他的面,問能不能直呼其名的,估計整個帝都,也就只有水夭夭會這樣做了。

不及楚烠有什麼反應,水夭夭卻是抿唇一笑,自顧自地一連喚了好幾聲:“楚烠,楚烠。”

楚烠倒也不惱,緩緩撫着水夭夭的髮絲,指尖修長好看,濃郁的五官眉眼同樣泛着精緻詭美的氣息。

水夭夭吸了吸鼻子,大概是有些緊張,手心還有些冒汗,任由楚烠撫着她的髮絲,冷不丁地又接着開口:“楚烠,我覺得我不是神。”

纖白如玉的指尖一頓,楚烠微微頷首,看向圈着他的水夭夭,描的極細極長的眉微微一動:“為何?”

從初次見面,她便強調,她是水神。

這一點,他也知道。

“神愛世人,可是,我只愛你。”——

軟軟糯糯的一句,卻又似承載着無盡的力道,水夭夭仰着頭,看向楚烠,水眸彎出個妖嬈的月牙兒來。

人間煙火,茶靡朵朵。

原來她貪念的人間煙火,不偏不倚,只是一個楚烠。

何為緣?是楚烠,就算是冰,她也想像這般擁在懷中。

此時此刻,關於楚烠的任何錶情和情緒,她都不想錯過。

那旁側無盡的廝殺血腥氣息,卻是彷彿被阻隔一般,並不曾瀰漫過來。

這一方天地,因為水夭夭的話,有着那麼一瞬間的寂靜無聲。

下一瞬,楚烠卻只是淡淡地頷下首來,纖長華美的睫羽,兩彎剪影似濃黑的蝴蝶,那緋紅至冶的薄唇,終於微微一動,從喉間溢出低低的一句:“本督,夷悅之至。”

唇角微抿,看起來涼薄緋紅的薄唇,彷彿含着一朵血色罌粟,周身的氣息,不明朗,卻滿是幽幽嬈嬈。

本督,曾千度百度,盡平生之力,終於渡你心上。

你看,本督本該是單槍匹馬闖這天下的,現如今,卻再是不願了。

纖白如玉的大手,移到水夭夭的腦後,微微用力,動作太過小心似怕傷着了她,將水夭夭摟進了胸膛前。

楚烠妖嬈一笑,眸色深深,恰似無星無月的夜幕之中,憑空多了一抹絢爛至極的光亮。

鼻尖皆是獨屬於楚烠的甜膩香氣,原本還有些緊張的水夭夭,卻是一下子,便放鬆了下來。

他說,他很夷悅。

真好。

——此處是煞風景的分界線——

因為親眼見證了這一場詭異的六月飛雨雪,帝都的萬千百姓,風向隨之改變。

有說是對當今聖上降下的天譴,也有說是對他們請旨處死水夭夭之舉的天譴,總之,雖然人心惶惶,但無人敢再揪着水夭夭跟楚烠造什麼輿論了。

對於水夭夭來說,自然是一件極為好的事情。

至於凰奕么?雖然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但畢竟拿到了東廠的廠印,應該也算得上是大有所獲。

百姓的日常生活依舊照常,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只是,整個帝都,似乎都處於一種草木皆兵的詭異氛圍之中。

楚烠已經,三天沒有去上朝了。

對於楚烠的隨意做法,凰奕那邊,似乎毫無動靜。

水夭夭不知道楚烠接下來想要做什麼,他不說,她也就不問。

這一日,楚烠出了門,水夭夭剛剛用完早膳,卻是聽見有人來報,說是太傅府上的嫡長子綺里言來訪。

“小主,您見還是不見?—”青呁站在外間,正在等待着水夭夭的回復。

原本撫着小九腦袋的手微微一頓,水夭夭抿了抿嘴,隨即抬起眸來,對着外面的青呁輕聲地應了一句:“見一見也好。”

也是,綺里雨來訪,想必是有些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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