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盡覽眾生相 第三十四章 販馬

第一卷 盡覽眾生相 第三十四章 販馬

蘇佑陵與徐筱二人在正午之前趕到了合壤郡,二人說好到了喻州就此分別。徐筱倒是心中微微有些不舍,畢竟兩人相處算下來已是有近一個月的時間。但倆人約定過對於對方的事情,不問,不聽,即便猜到也不說。

蘇佑陵散漫慣了,對於分別之事也沒有多大感想,只是笑着將身上盤纏一把全塞給了徐筱笑道:“節省些,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徐筱疑惑問道:“那你呢?”

蘇佑陵笑眯眯說道:“我怎麼樣都餓不死的,我馬上就要去找我大伯,在他手底下先幹些雜活等我爹娘。”

蘇佑陵知道徐曉的性子,生怕她沒了錢又去賭坊取巧或者真變成了攔路山賊。

他的人生經歷過很多分別,正如他對陸甲所言。對於離別之事,蘇佑陵向來大度。雖說這短短一個月,兩人已算是有過命的交情,但也到此為止。

沒什麼拿不起,便沒什麼放不下,僅此而已。

蘇佑陵牽着自己那匹馬,懷中抱着跛狗隨着人流逐漸消失的無影無蹤,徐筱便在原地一直看着那個身影直至消失不見。徐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麼,但那個身影自始至終沒有回過一次頭。

徐筱下意識的輕輕咬了咬嘴唇,搖了搖頭,反身牽馬便往另一條路走去。

蘇佑陵在合壤郡也生活過一段時間,算是輕車熟路。他抱着跛狗看了看自己身邊的棕馬,輕輕的拍了拍馬背:“我可和你不熟,你呆在我身邊我也沒錢養着你,給你找個好主人吧。”

在亂世之中,馬匹是稀有物,莫說是邊疆戰馬,即便是尋常馬匹也不是一般人家輕易能養的起的東西。更何況當初北境戰亂,許多民間用馬都是被官府以低價收繳,如此一來,各地多有馬販子以倒賣馬匹為生。價格更是被哄抬到了一個極高的水準。

蘇佑陵找了一處馬市,尋了個地方蹲下來啃着乾糧,眼前不斷有行人路過,但卻始終無人上前講價。這年頭,買的起馬匹的普通人可謂是相當之少,買得起又養的起的更是少之又少,駐足停留也只是大致瞧上一瞧。幸好馬市上還有許多其他馬販子也是如此,沒有顯得蘇佑陵這裏太過冷清。

等了半天,蘇佑陵一口口慢慢咀嚼都快乾掉了兩塊麵餅,終於有個清瘦的青年人上前問價。

“這位小兄弟,你這馬可是要賣?”

那青年人佝僂着背脊上前站在一旁,局促的不斷搓手問道。

蘇佑陵抬頭看了兩眼,又看了看自己的棕馬,嘴裏正嚼着乾糧含糊不清的說道:“四十五兩銀子,少一個子兒都不賣。”

那青年人模樣倒是周正,看着比蘇佑陵也大不了太多,聽到這話立即拍了拍額頭,繼而背脊更加佝僂了一些,湊過去說道:“小兄弟,你怕是不知道馬市如今的行情,一匹普通的馬頂了天也就四十兩,你這價格,怕是賣不出去。”

蘇佑陵不再搭理他,繼續啃着自己的乾糧,跛狗好奇的望着那佝僂漢子一直搖着尾巴。

那青年見蘇佑陵不肯鬆口,舒了一口氣退步道:“小兄弟能否讓我看看你的馬?”

蘇佑陵頭也不抬含糊道:“請便。”

那青年也就笑了笑,走上前去細細觀察蘇佑陵的馬匹。

那馬全身棕黃,不見一絲雜色。雖然稱不上是雄駿,但四肢線條勻稱柔美,一看便知是匹良駒。那青年有些愛不釋手,見着蘇佑陵沒有看着他,便壯着膽上前伸出手輕輕拍了拍。

“咴咴”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在買家面前展示自己的雄姿。那匹馬瞬時抬起前蹄長嘶一聲。此舉立即引起了周邊諸多目光。

“好,好馬。公子,你看我身上總共只有四十三兩,如果公子不介意……”

那青年已經改了稱呼,看的出確實是相中了這匹馬。但還未等他說完話,另一位大腹便便的油膩漢子便走上前打斷了青年的話。

“這位公子,在下是馬市的黃段明,不是黃某自誇,也算是在這一片頗有幾分名聲,方才聽着公子要賣這匹良駒,四十五兩,說好了。”

那青年男子明顯認識這個黃段明,見着他橫插一腳,臉上難看,於是上前質問道:“黃段明,這匹馬是我先看上的。”

那黃段明瞟了青年一眼開口道:“沈渙啊,做買賣又不是住店,哪裏講什麼先到先得?自然是價高者得之。公子這匹良駒出價四十五兩那已經是忍痛割愛,你怎的還在這裏討價還價,死纏爛打?”

這話可說的相當有水平。一貶一褒之下既給名為沈渙的青年扣了頂貪得無厭的帽子,又誇讚了蘇佑陵買賣良心。那名為沈渙的青年自然鬥不過那人情練達的黃段明,直說的沈渙啞口無言,面紅耳燥。

蘇佑陵抬了抬頭看了黃段明一眼:“一手拿錢,一手拿貨。”

那黃段明倒也爽快,直接便甩出一個麻袋。蘇佑陵拿起掂量了一下,又打開袋子看了一眼,才對着黃段明點了點頭道:“馬牽走。”

黃段明仰着脖子拿出一條韁繩便把那匹馬牽到了自己的馬棚里。

沈渙見到事已至此,又剛被黃段明一句冷嘲熱諷丟了臉面,一時進退兩難,好不尷尬。平緩了一口氣才拱手對着蘇佑陵訕笑:“恭喜公子賣了個好價錢,在下也不多叨擾了。”

“咕”

正說著,沈渙的肚子發出了一聲很不合時宜的聲音,惹的蘇佑陵眉頭一簇抬頭看着他。

“哈哈,我這就走,我這就走。”

沈渙摸了摸腦袋,正準備邁開步子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給”

蘇佑陵蹲着掰開手中的一半麵餅遞給沈渙。

那沈渙的步子立即也僵在原地,但卻也不推脫,將那一半麵餅拿進手中,然後就在蘇佑陵的注視之下,三兩口便全吃了進去。

感情這傢伙是個餓死鬼投胎?

蘇佑陵皺眉誹腹,又從背囊中取出一塊麵餅,正準備遞給沈渙。但沈渙卻是再不好意思接過去,只是打個哈哈道:“今日多謝公子了,但沈某並非貪得無厭之人,買賣不成實在是沈某囊中羞澀。”

話說完,沈渙猶豫再三面色一變,慎重的湊到蘇佑陵耳旁悄悄開口道:“公子半個餅,沈某銘記在心。那黃段明不是正經馬販子,從不吃虧,公子拿了銀子還是早些離去為妙。”

沈渙說完便快步離開。

蘇佑陵見着沈渙走遠,又瞄了一眼不遠處正和其他馬販子談笑風生的黃段明,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麵餅暗自誹腹。

真是個怪人。

不過心中早已多留了一道心眼。

四十五兩銀子,在這種不大太平的年歲很容易招人惦記,蘇佑陵自是知曉,吃罷乾糧,抱起跛子就尋了一處人多的鬧市走去。

與此同時,正在與其他馬販子談笑風聲的黃段明使了個眼色,邊上正在馬棚里喂馬的一個夥計心領神會,立即跟了上去。

那小夥計一路跟隨蘇佑陵穿過街市,又接連繞過了幾條巷弄。這活他很熟悉,自問一直以來沒有出過什麼差錯。四十五兩,他能分到兩成利潤。難得有這麼大的買賣,他如何會掉以輕心?但跟着跟着那夥計就感到有些不對勁了。

南市的馬市,這人都快繞到北市去了,還沒有到住處?而且更為奇特的是足足一個時辰,那夥計竟是驚覺周圍的場景竟是連他都覺着有些陌生了起來。怎的感覺那人比他還熟悉這附近的地形。

有些人天生對方向敏感,而蘇佑陵恰巧便是這種人。每到一處,只要略微閑逛過數次,一個大致的地形便能印在自己的腦海。若非如此,當年自己也擺脫不了如此多的追兵。不過這次他倒是不用擺脫了,因為現在追蹤他的那個夥計,比起當年的勘隱司眾多大內高手,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只要蘇佑陵願意,他早早便能讓那夥計跟丟。但是他還想再敲一筆,錢這玩意,永遠也不嫌多不是?再者自己雖然在此處逗留過一段時間,畢竟物是人非,收集到更多的信息,也更方便於他在此處蟄伏。

所以蘇佑陵確認早已遠離馬市后尋到了一處僻靜的巷弄,到了一處拐角之後輕輕放下了跛狗,示意跛狗噤聲。自己則掏出短匕貼服牆壁,如惡狼捕食,靜靜的等待着獵物。

那夥計追到了巷弄,暗自驚奇剛才還能看到身影的肥羊怎麼一轉眼的功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但想到分成的利潤,他還是不甘心的走了進去。

跟蹤記下蘇佑陵的住處,拿錢享福,但跟丟了的話那可就是要吃棍子了。

四十五兩,那黃段明怕是能將自己撕了,單挑自是不怕他。但想到黃段明身後的人,那夥計心底一涼,咬咬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腳下更是抹了油一般驟然提速。

夥計提速奔跑,很快便來到了一處拐角,可能是常年僻靜無人打掃,那巷弄地上積了一層薄灰。而讓夥計驚喜的是那層薄灰上有一層淺腳印直通拐角,像是不久前才印上去一般十分清晰。

那夥計心中大喜,正準備拐彎繼續跟蹤。

驀然一道寒芒不由分說劈頭蓋臉的襲來,那夥計心中駭然,來不及躲閃。

所幸那寒芒並沒有徹底印在夥計的身上,下一瞬,那夥計額頭便滲出斗大的汗珠慢慢滴落在架着他脖子的鋒利刀刃上。他喉結微動咽下一口唾沫,就怕那刀鋒一抹自己立馬就得人首分離。

“說,誰讓你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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冢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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