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見
這是我入宮這麼長時日裏第一次來乾清宮。
沈肆早早的就在殿外候着了。
“皇上還在前殿和大臣議事，吩咐小主先去偏殿等候，請小主隨我來。”
“有勞公公。”我應着，跟着沈肆前往乾清宮偏殿。
乾清宮裏裝飾華麗暫且不說，殿中還隱隱飄着一股子龍涎香的味道。沈肆將我和素秋引進偏殿便退下當差去了。我百無聊賴，便打量起牆上懸挂的畫作來。
入目的是一副秋日涉獵圖。圖中男子騎在一匹黑色駿馬上作挽弓狀，眉眼清朗氣宇軒昂。“這個便是皇上了，”素秋見我瞧着這幅畫出神，走上前來：“皇上英姿颯爽，在先皇的子嗣中是最最出眾的。”
我雙頰微熱：“你提這個做什麼？”
素秋見我一副小女兒嬌羞的模樣，臉上笑意更甚：“天下女子誰人不想自家夫君才貌雙全，如今小主見了，可還滿意？”
我又羞又急，剛想反駁過去，就聽到外頭的傳喚太監的聲音響起：“皇上駕到！”
聲音高亢，嚇得我心底一跳，忙屈膝下跪：“皇上萬安。”眼底是乾清宮中地下鋪就得不見細縫光可鑒人的大理石，映照出我因緊張而有些慘白的臉龐，旋即，一雙金絲綉龍駕祥雲的明黃色長靴映入眼底。
“起來吧。”音色淡淡，語調清朗，聽不出來人喜怒。
素秋攙扶着我起了身，我這才微微抬頭。
祁宣正打量着我，他的皮膚很白，就像絕大部分的中原文人一樣，因得皮膚白皙，更襯得他眉色如墨純色似朱。眸光銳利而深沉，讓人瞧不出他的半分心思。真真是郎艷獨絕，世無一二。我曾自個兒偷偷想過這位易安皇帝的容貌，興許是樣貌粗獷兇狠，讓人內心懼怕；興許是平平無奇，讓人過目即忘；再不然，或是個樣貌猥瑣的......怎料得竟然是這麼一副俊俏書生樣？我一時間竟然有點看痴了。
“都說自古男兒愛美色，世人怎料還有反過來的一日？”祁宣薄唇微掀，帶着幾分調笑的話脫口而出。
我這才察覺自己的失態，漲紅着臉：“嬪妾失儀。”邊說邊又要下跪請罪，祁宣卻驀然抓住了我的手：“不必太拘謹。”
他牽着我的手，讓我坐在他的身旁。
沈肆擊掌，宮婢們魚貫而入，將手中的珍饈一一擺放在我們二人面前。
數量不多，但勝在菜式新穎。甚至還有兩道我離開草原后就再也沒吃上的手抓羊肉和奶豆腐。
羊肉腥膻的氣味傳入鼻尖，我卻覺得親切萬分。
“也不知宮裏的菜式你吃得慣不慣，朕讓沈肆去宮外頭尋了個曾在草原做過廚子的進宮，做了這兩道菜，你且試試味道，”他喝了口湯，繼續說道：“若是味道尚可，就留他在你宮裏當差吧。”
“嬪妾多謝皇上，”我心裏微熱：“嬪妾帶來了一壺馬奶酒，皇上可要試試？”
祁宣點點頭，我接過素秋手中的馬奶酒，替他斟了一杯。
祁宣端起酒杯，在鼻尖輕嗅，然後一飲而盡：“酒是好酒，只是下午還得和大臣議事，不得貪杯。沈肆。”他喚道，一直恭候在一旁的沈肆忙走了過來：“皇上有何吩咐？”
“你稍後去將酒冰鎮上，待明日晚膳的時候朕再與昭陽公主共飲。”
沈肆笑意盈盈的應了下來。我聽出祁宣話里的意思，臉上又飛起紅霞。
祁宣倒是分外自在，專心的吃着碗中的菜肴，一旁布菜的宮女瞧着他進食，每道菜吃了三次便不再添了。這樣吃得能盡興么？我心中揣測，面上不露分毫，只低頭安分的吃着自己的。
一頓飯吃得我萬分拘謹。
用完膳，祁宣在宮女的伺候下漱了口，靠在金絲楠木雕花椅上。
我在盆中凈了手，替他斟了杯熱茶。
“你不必太過於拘謹，朕不是吃人的老虎。”他以掌撐臉瞧着我。
“初次面見聖顏，嬪妾難免惶恐。”
“本該在你入宮第二日就召見你，奈何前朝事情頗多，一直耽擱到現在。”他見我傻傻的站在一旁，伸出手來招我過去。我走到他身前，他卻突然伸出手來將我的手握在掌中。
不似方才那般只是拉着，而是將我的手整個攏在掌中，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指腹在我掌心摩挲遊走，撩得我心扉痒痒。
“可還習慣？”
“皇上是指這個？還是說在宮裏待得習不習慣？”我低眉看了看我和他交纏的雙手，然後又看向他。
祁宣啞然失笑，半晌：“朕還當你是個只知道害羞的小姑娘，卻不想也是個膽大的。”笑意更甚，眸光黝黑。我看不出這份笑意是否真的到了他的心底。自古君王難揣測。
與祁宣待了一個時辰，他只簡單問了些我在宮裏的生活起居和草原瑣事，我起初覺得拘謹，後來便也逐漸放開了些。一個時辰后，沈肆便提醒他王大學士在前殿已經候着，他留下話說明日要與他一同進晚膳后，便命沈肆送我與素秋回了雲霆軒。
初次相見，給我的感覺並不差，我甚至有些期待明日的再次見面。
我將我的期待說與素秋和阿蠻聽，素秋卻有些欲言又止：“小主是真不知道明日用晚膳是何含義？”“不是一同吃飯嗎？難道還有別的含義？”我將被子拉上蓋住肩頭，夜色已深，如今已經到了深秋，晚上着實有些涼。
“小主入宮一個多月了，如今還有三天選秀就要結束了，小主也是該時候侍寢了......”素秋攏了攏我肩頭的被角。
侍寢......
我的面前又浮現出祁宣的面容，他竟然是這個意思么？我一時之間竟然不該作何情緒。也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天涼，雙手忍不住的抖了起來。
阿蠻握着我的手，她手中的暖意才讓我稍稍定下了心。
“小主莫怕，進了宮，遲早要走這條路的。”素秋勸慰的說道。
是呵，進了宮，我便是那後宮眾多女子中的一員，遲早是要去侍寢的。我心中酸澀，翻過身去不願再想。一晚上翻來覆去折騰良久，待到燭火燃盡才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