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榮國夫人知道賀蘭敏之早已聽不進去任何的勸導之言,終是輕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太子大婚乃是聖上欽定,天下皆知之事,自然不能因為太子妃一人而就此取消,楊思儉之女既然已經不能為妃,武媚娘便又替兒子擇了裴居道之女。

李弘由處在傷心和惱恨之中,對此興緻缺缺,一切由着武媚娘做主。

李令月得知此事不由疑惑,特意趕往東宮詢問緣由。

李弘對着年僅五歲的妹妹哪裏開的了口去說這等骯髒齷齪的事情,當下只是嘆氣不語。李令月不是個會將疑問放在心底之人,在李弘這裏尋不着答案她便轉而去找李治相問。李治原本也不想對小女兒說這些,奈何實在執拗不過只得將事實告知。

“又是賀蘭敏之!”

李令月將自己前些日子在街上遇到賀蘭敏之行兇之事係數告知。

李治聽言怒斥:“不像話!”

李令月不由問道:“那父皇打算如何處置賀蘭敏之?”

“已經罰了他閉門思過。”

“只是閉門思過?!”

李治聽言嘆道:“楊思儉之女的確是可惜了,但賀蘭氏只剩下賀蘭敏之一人,也總不可為此懲罰太重。”

李令月不解李治所說,“父皇不是曾經說過天子犯法當於庶民同罪么?緣何因為他是賀蘭氏便寬恕了他?”

“月兒,父皇所說的是你皇爺爺的志向,但是有些事情是因時因事而變化的,況且人生來便分三六九等,若天子當真和百姓一般無二普天之下又有誰還會尊朕重朕?”

李令月腦中一片混亂,不由想起了外祖母當日所說的那番話,“那父皇平日所說……”

李治不欲就此事再細說下去便用政務繁忙為由讓人帶李令月去往別處。

李令月離開太極殿一路沿着甬道走着,似乎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

太子大婚終於還是如期舉行了,然而李令月望着熱熱鬧鬧的東宮卻只覺得冷清,那是在觸及到李弘的目光之後的一種無端的感覺。

太子大婚的如期舉行似乎讓一切都回歸到了平靜,時光一日一日的安靜流淌。

咸亨元年,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爭打破了長久以來的寧靜。

吐蕃近年來的挑釁早已使武媚娘產生不滿,如今聽聞吐蕃竟然野心勃勃想要與大唐爭奪龜茲、疏勒、于闐、焉耆等地,當下令薛仁貴、郭侍封二人率領五萬大軍出征。

本以為此次戰事勝券在握,卻不料吐蕃早有準備,竟已經暗中集結四十萬大軍,更避實就虛根本不與唐朝大軍進行正面交鋒,而是繞路斷其糧草。如此一來由於供給不暢戰爭陷入和膠合之中。戰事一直從四月持續到八月,最後因郭侍封擅自違背軍令使得吐蕃藉此機會集中兵力,一舉大破唐軍。

帝后聽聞消息同時震怒,朝堂之上鴉雀無聲。

武媚娘目光冷冷掃過一眾群臣,開口問道:“眾卿可有辦法退吐蕃大軍?”

寂靜良久,許敬宗道:“吐蕃不顧此前盟約屢犯我大唐邊境實乃背信棄義,合當發兵遠征揚我國威。然今吐蕃大軍已達四十萬人,想要將其擊退十分不易,且今歲多地旱澇災荒不斷,若是遠征只怕糧草亦難徵集,臣斗膽主和。”

朝堂之上眾人沉吟之後,接連跪地道:“臣附議。”

武媚娘見滿朝文武竟無一人敢言退敵不由心中怒火更甚,但她亦是知曉許敬宗所言屬實。眼下國庫吃緊,籌集錢糧皆是困難。今歲旱澇并行本就收成不好,若是此時增加稅收無疑激起民憤。況且派兵遠征本就不佔地利之勢,此刻又剛逢大敗,士氣也是不足。當下只得壓下心中怒氣對李治問道:“皇上以為如何?”

李治看向腳下跪着的群臣,他自是希望能夠像先祖一般驅逐強敵留名後世,但也不想留下苛刻百姓的名聲,思量片刻雖然心有不甘還是說道:“朕以為諸位愛卿所言甚是。”

帝后皆無異議議和之事便也就確定了下來。

內憂外患又有兵敗,武媚娘看着自己面前的奏章一時間只覺得心中壓抑。

然而禍不單行,同年九月,武媚娘之母榮國夫人過世了。

榮國夫人的死對於武媚娘來說是又一次深重的打擊,在悲傷之下她追封其謚號忠烈、而後加贈為太塬王妃,並撥下銀兩令賀蘭敏之建築一座大佛為母親祈福,諸如此類恩典不絕。

因着皇上與皇后的重視,文武百官一併不敢懈怠,由此榮國夫人喪期前來吊念之人眾多。

李令月對祖母的死亦很是難過,她不明白前些日子還疼她寵她笑着和她聊天說話的祖母怎麼會突然就去世了,這是她第一次體會到親人離世的滋味,那就像是被一隻蛛網網住一般的無力,任憑她是誰,她擁有多大權力,都再不能讓那個人醒來了。

武媚娘到底事務繁多,而且身居皇后之位喪服不宜久穿,守喪一事便是多有不便,李令月為外祖母的死難過因而主動提出替母親守喪。對於女兒的體貼和懂事武媚娘是着實感到欣慰的,然而到底惦記着女兒年紀太小,因而吩咐伺候的人不可讓公主過於勞累。

因着為榮國夫人而鑄的佛像是在宮中侍奉的,賀蘭敏之便也奉詔到宮中一同守喪。

守喪無疑是讓人感覺難過壓抑且枯燥的,一連數日下來李令月的身體便有些吃不消了。

蘭兒一貫服侍李令月自然事事都以她為重,因而自然免不了勸道:“公主,守喪的時日還長着,若是身體垮下去了可如何是好?”

“我已經按照太醫囑咐服藥,想來應該很快就會沒事了。”李令月說道。

李令月這般情深與執着着實出乎蘭兒的預料。

一旁的賀蘭敏之對此嗤之以鼻,“此處又沒人看着,你這小丫頭這樣裝模作樣的有什麼用?”

李令月一貫知道外祖母對於賀蘭敏之額外疼愛,此時聽他這麼說話不由反問,“外祖母一直以來那般疼愛你,難道她去世了你便不傷心么?我們身為晚輩本就該為長輩守喪,又關旁人什麼事?”

賀蘭敏之站起身,直接脫掉了身上的喪服,“若沒有旁人這喪服我是一天也不願意穿的!”說完,他已經起身離開。

李令月目光灼灼的看向賀蘭敏之的背影,生平第一次覺得如此厭惡一個人。

之後的幾天裏賀蘭敏之再也沒有露面,李令月不齒他的行徑,只獨自跪守佛像專心祈福。

李令月的病來的比意料中的兇猛,雖然已經服了葯卻還是發了熱,於是不得已好生修養了幾日方才恢復如常,病好后的李令月沒有多做休息,仍身着喪服前往廟堂,然而距離此處還有一段距離她便聽到了絲竹奏樂之聲。

“蘭兒,你可聽到?”李令月問道。

蘭兒點頭,“是,只是不知何人如此大膽竟然在這個時候行這般享樂之事。”

主僕二人繼續走着,誰知越走樂器聲音反倒越大,直至走到廟堂才發現聲音竟是從裏面傳出來的。

李令月氣急,當下命人上前推門,誰知道門竟被從裏面反鎖住了。

“開門!”李令月喊道。

蘭兒見裏面的確是不像話,當即遣了身邊服侍的婢女去請皇后。

過了半晌才有人應門,李令月以為是賀蘭敏之正待開口要質問卻見來開門的明明是一女子,再向裏面看,方見四周竟然還坐着三四個衣着暴露的女子,他們此時正圍在賀蘭敏之身邊給他喂酒。

武媚娘此時也已經趕到,見到賀蘭敏之這般樣子委實不堪,當下命人將此處女子拿下掌責,而後丟出宮去。

賀蘭敏之此刻已經酒醉,拉着其中一個女子之手不願放開。

武媚娘見此怒意更甚,當下說道:“給我潑冷水,直到把他潑醒了為止。”

幾番涼水潑下賀蘭敏之終於清醒了不少,只是他一貫對武媚娘多有不屑,即使醒着也不將其放在眼裏。

“榮國夫人一向護着你,如今她去了你竟是連為其守喪也是不肯,當真是狼心狗肺!”

賀蘭敏之聽言不懼,當下反問:“我只知道人死燈滅,幾時來的在天有靈?若是當真有靈先帝肯定後悔沒有早早殺了你,竟使得李氏一族的江山竟然落在你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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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公主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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