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李令月不知道潘安長像如何，不過高戩這個名字卻是被她記住了。

眼見今日鬧事的主角接連離開，原本圍觀看熱鬧的諸人便也隨之退散，在侍衛的護送下馬車繼續向著榮國府而去。

今日發生的一切於許多人而言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然而李令月對此卻是頗為在意的，她聽聞過賀蘭敏之，但那是因為其書寫《三十國春秋》一百卷而來的才名，卻不料今日所見當真是大失所望。她的以前從母親嘴裏所聞只是家族為其地位穩固付出頗多，如今看來家族中人又何嘗不是因着母親的身份仗勢而為？

李令月年紀尚小，雖然心思教同齡人略顯成熟到底還是藏不住事，喜怒哀樂全都放在了一張小臉上，因而榮國夫人一見面便知道她心情不佳，當即笑着問道：“是誰惹咱們小公主不高興了？說出來外祖母替你懲處他。”

“是賀蘭敏之。”李令月將今日諸事一一細說，只盼着外祖母出口懲罰他，誰知道話都已經說完了外祖母卻只是笑道：“月兒，敏之今日的確不該在平民百姓面前讓你為難，這事我會讓他向你道歉。”

“那他也該向今日那女子道歉。”李令月當即說道。

榮國夫人緩緩收斂了笑意，“月兒，你貴為公主，賀蘭敏之亦是貴為皇親國戚，而那平民百姓不過是螻蟻之族，你又何嘗對此事耿耿於懷？”

“平民亦是人命，豈可用用螻蟻相比？”

榮國夫人見李令月義正言辭當下頗覺有趣，於是笑道：“你這翻言論從何處聽來？”

“自是從大臣和父皇口中。”

榮國夫人應了一聲，“等你再長大些便可知道有些話只是說說而已，天子御下不過是憑藉如此手腕，又豈可事事當真。”

李令月聽言自是不平，她深以為父皇一心為國，心存百姓，不由又要出口反駁。

榮國夫人這個時候卻已經提不起興緻就此事再說下去了，於是道：“罷了，既然你開口了便賜那女子些銀兩也算是對其補償，此事就這麼定了罷。”

聽到外祖母已然如此說話李令月當下只能作罷。

祖孫二人隔開了此事又開始聊了些其他，氣氛這才又恢復如常。

榮國夫人到底年齡已經大了，體質和精神都不復以往，聊了一會便已經有些疲乏。

李令月見此便告辭回宮。

一路回到宮中李令月猶自想着賀蘭敏之的事情，這時卻恰逢李弘滿面紅光喜意洋洋的走來，李令月不由上前笑着問道：“何事使得太子哥哥如此開心？”

李弘自是喜歡極了自己的這個小妹妹，當下彎身將其抱在了懷中，“今日母後為我議親，選了司衛少卿楊思儉之女做太子妃。”

“太子哥哥這麼高興看來很中意這門婚事啦！”

李弘不由有些耳紅，“楊思儉之女頗有才名且貌美溫柔……”

“太子哥哥臉紅了！”李令月笑嘻嘻的說道。

李弘一貫拿自己這個小妹妹沒轍，當下只是寵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

太子大婚自當是準備隆重，李令月喜歡熱鬧，於是便常往其宮中去跑，並且時不時發表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意見，時常惹得眾人開懷。

日子一日日過去，距離太子大婚的日期也逐漸臨近，李令月此刻正在跟着師傅學習算術，由是頗為感興趣的開始計算距離太子哥哥大婚還有多少時日，然而也就是在這一日，楊思儉眼圈發紅的請求面見皇上、皇后與太子。

太極殿上，楊思儉跪在殿下聲音哽咽，“小女無命伺候太子了，臣請皇上皇后收回成命。”

幾人聽言都是一驚，李弘着急的問道：“這是為何？”

楊思儉聽此一問哪裏還忍得住，一張臉上不由已經是且氣且悲老淚縱橫，“小女婚前失貞，已經不配再許與太子殿下了。”

李弘面色一白，身體踉蹌了幾步，險些跌倒在殿上。

李治聽言大怒，“詔書已下如何還能出了這般的事情！”

楊思儉氣急，“小女昨日駕車外出，誰知道路上竟遇賀蘭敏之帶人強行劫持，等到臣帶人尋到小女之時，她已經……已經……”

話至如此幾人哪裏還有不明白的，李弘當下狠狠咬牙，猛地跪下說道：“求父皇、母後為兒臣做主！”

楊思儉也跟着喊道：“求皇上、皇後為臣做主。”

李治對此事也很是憤恨，但是轉念想到已經死去的武順和賀蘭敏月又不由心懷了幾分不忍，當下轉頭看向武媚娘。

武媚娘不喜賀蘭敏之已久，但是她深知母親一貫護着賀蘭敏之，今日她若是處罰過重只怕母親是要與其隔心，當下也望向李治。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已然明了對方和自己所想相同。

李治此時方才說道：“賀蘭敏之行為不知檢點，罰其禁閉思過兩個月不得出入家宅一步。”

武媚娘深知對於此事應多加安慰，於是在李治話畢之後又賜賞了楊思儉諸多珍貴珠寶、錦緞，算是撫慰他痛楚。

李弘和楊思儉都未曾料到對於賀蘭敏之的懲罰居然是如此之輕，當下心頭不平。

李弘猛地叩首說道：“兒臣……”

話還未說完，武媚娘已經出口將其打斷，“陛下，我們方才討論之事還未下定論。”

李治聽言也跟着說道：“的確。”

夫妻二人竟就這般攜手離去。

李弘跪坐在太極殿上，一時間對賀蘭敏之恨之入骨。

楊思儉顫抖着對着李弘一拜，開口說道：“是臣女沒有那個福分。”

李弘心中苦澀難當，當下扶起楊思儉，兩人相顧無言。

榮國府中，賀蘭敏之伏在榮國夫人膝上皺眉說道：“他們竟令我兩個月不得出門，這可如何是好？”

榮國夫人聽言不由斥責，“如此懲罰已經算是輕的了，你平日裏胡鬧我自是不會管你，但是你怎敢對太子妃下手！”

賀蘭敏之嗤笑，“她若不是太子妃我便不會對其下手，李治視我母親妹妹為玩物，那我如今便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我看他們如何以對！”

榮國夫人不由嘆氣，“你這是何必呢！”

賀蘭敏之起身吻上榮國夫人，“武媚娘害死我母親、妹妹，若是她知道我和外祖母的情分，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