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棋逢對手
凌星的臉早已變得鐵青，就在兩個小時前她還洋洋得意的以為一切都結束了，她跟女兒馬上就要搬新家，開始新的生活，看新的風景，結交新的朋友。可對面這個警察講的故事一語中的。
“我講得故事怎麼樣？有沒有補充和修正？”
“不錯，很有邏輯性。不過你給我講這些做什麼呢？”凌星當然明白，僅有這些，是治不了罪的，頂多算是警方的一個推測而已，所以，硬是在臉上擠出些笑意！
“你為什麼隱瞞了樂樂被張鳳的狗撲過的事實？”
凌星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慢慢的將目光放到邢浩宇身上“沒有必要。”語氣依然風輕雲淡。
“就憑你對警方隱瞞這一點，你的證詞就可以全部不作數。”
“那就是你們的事情了。”凌星心想，你們警方也不曾相信過我分毫，這些證詞本來就是一直不作數的。
“你跟我說過，樂樂不怕狗，相反還很喜歡狗。你還跟樂樂承諾過，等她上小學了，家裏就養條狗。完全是在撒謊！”
“叮叮。”邢浩宇的手機微信提示音想起。拿起手機一看，是一段視頻。邢浩宇戴上耳機點擊了播放鍵。視頻里傳來樂樂的聲音。
“你見過軒軒嗎？”
“見過。”
“在哪裏？”
“小區里。”
“是在小區樓下嗎？”
“嗯。”樂樂乖巧的點點頭。
“除了在小區的樓下，還在哪裏見過他嗎？”
“在，在家裏。”
“軒軒來你家做過客嗎？”
“嗯。”樂樂點了點頭。
“什麼時候啊？”
“一個晚上，軒軒來我家看電視。”
“你跟他一起看電視嗎？”
“沒有，我在門縫裏看見他在我家看電視。”視頻戛然而止。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坦白，我保證樂樂我們會幫你照顧長大。”邢浩宇語氣變得強硬。
再堅硬的軀殼也有軟肋，樂樂兩個字一出現，讓凌星的眼裏閃爍過一絲猶豫。
“昨晚，你們去過我家吧？”
“去過。”邢浩宇有所猶豫，他不想將秦蓉扯進這個案子，一旦凌星沒即刻被逮捕，那麼桐桐一家無疑處境危險。
“那麼說，昨晚的那頓飯是你們安排的？”
“不是。我打電話給秦阿姨旁敲側擊問你們的時候她剛買好菜回到家，說今晚要請你們母女吃飯。她真的把你們當她親人一樣，上次我們傳她來警局了解面具的事情，她還反覆說過不可能是你。聽到她昨晚本就打算請你吃飯，所以請她幫忙推延你回家時間的話，我沒說出口，她什麼也不知道，那頓飯也不是我們安排的，完全是個巧合。”
“是這樣？”凌星心裏釋懷了些。“昨天下午你們來我家搜了兩次，為什麼晚上又去？”
“因為你。”
“因為我？”
“我們第二次折返回來的時候，我看到了你的緊張。還記得我們一起乘電梯下樓我問你的話嗎？我問你在看什麼電視，你說在看《甄嬛傳》。”
凌星不再說話，只是眼裏的淚像決堤一樣，她也不再看窗外，許久，突然一口氣將剩下的半杯咖啡喝光，抬頭看着邢浩。
“就因為這個？”
“就因為這個。”
“那個問題，我的回答哪裏說錯了嗎？不是《甄嬛傳》？”
“是《那年花開月正圓》。”
凌星一臉懵，也許，到現在，她仍然以為自己昨天下午他們二次來搜的時候看的是《甄嬛傳》！
“說吧，想知道什麼？”凌星好似放棄了掙扎，開始正襟危坐一本正經的面對邢浩宇。
“為什麼殺張小凡？”
“你猜得很對，一天她帶着桐桐下樓來和我們一起玩兒，原本跟我不熟的她突然湊到我耳邊問我，樂樂這樣，以後嫁人怎麼辦？我開始不以為意，可後來她竟然得寸進尺的建議我帶樂樂去整容，還說小時候整了，長大后看着會更自然。我心裏很生氣，氣急了，她這不是拐着彎的在說我的女兒丑嗎？”
“就為了這個你就殺了她？”
“她說她以後一定要生一個可愛乖巧的女兒！我的女兒這樣，她讓我帶去整容，憑什麼她能生一個可愛乖巧的女兒，我不準！你知道嗎，從那之後不過幾天，我就按響了她家門鈴，她給我開門的時候很詫異，因為我居然是一個人，沒有帶樂樂。她還問我樂樂呢，我說沒帶上來，在樓下玩兒。一進門我就看見了茶几上的水果刀，趁她去廚房幫我倒水我一把將水果刀握在手上放到背後，等她從廚房出來，走近我，我趁她不備很快解決了一切，她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倒下了，玻璃杯子落到地上嚇了我一跳。”
“怪不得樓下鄰居說聽到過一聲巨響，原來是玻璃杯掉到地上的聲音。”邢浩宇終於明白。
“張小凡的衣服為什麼穿上身又脫了？”
“我才沒有那麼傻呢，你們會看監控，我是裝作4樓的那位貴婦乘坐的電梯，再次乘坐必然還是裝作她，穿着死者的衣服招搖過市，不出兩天你們就能通過監控鎖定我。我都穿着快進入電梯了，又退回了樓道里換了下來。事實證明，我這樣做是對的。”
“那那件衣服呢？”
“你見過的。”
“我見過？”
“裁了縫成杯墊了，你們每次來我家調查，我給你們倒的水都用的那件衣服做成的杯墊。”
“鄰居們為什麼會異口同聲的幫你做不在場證明？”
“這個你也猜對了，那天，我看到張小凡扔完垃圾回家，隨即看了看錶6點32分，我向大家謊報當時已經七點，並且大聲重複了一遍，以保證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到。一群人在一起，一個人通報了時間，其他人基本不會懷疑，只會選擇相信。更何況面對的是一群老頭老太太，更不會花時間去確認此時是不是7點還是6點半。”
“能想到這一點，我很佩服你，真的，你的聰明要是用在別處，一定會發光的。”
“我現在不正在發光嗎？”
“不，你沒有。”
“那是你眼瞎！”
“張鳳呢？真的就因為她的狗？”
“當然，你不知道她的狗把樂樂嚇成什麼樣了，連續做了好幾天噩夢。樂樂半夜驚醒一次，我對她的恨就多一分！”
“那把刀？”
“那把刀上的圖案是我爸爸畫的，那是爸爸為我做的畫！”
“視頻里看電視的“人”不是你吧？開始我看視頻，只注意到視頻里的“人”偶爾會輕微動一下，便深信它就是一個活着的人，卻不曾想，窗檯有風，一個質量足夠輕的模特是會被風吹動的。”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看電視的確實是那個模特。我原本以為這個不在場證明無懈可擊，獨獨片頭片尾那裏沒有手動跳過讓你們看出了破綻。那套衣服，你們昨晚搜到了吧？”
“是。”
“為什麼昨晚不採取行動？”
“像你說的，都不是直接的證據，很容易被推翻。”
“那麼軒軒呢？”
“軒軒？我為什麼這麼做，你在場。”
“僅僅因為他沒將自己的食物分享給樂樂？”
“你說得不夠準確，是因為他將自己的食物分享給了其他小朋友的同時獨獨沒有分享給樂樂。”
“他只是一個讀幼兒園的小朋友！這麼小的事值得你這樣大動干戈到殺人嗎？”
“你覺得這是小事嗎？樂樂當時該多麼的自卑，她的臉那樣讓她對外界的看法本就敏感，軒軒的做法無疑是在揭她的傷疤！小孩子，什麼不懂？她只是放心裏沒說罷了！”
“可我們那次突擊來訪，並未在你家發現軒軒的蹤影。”
“在我看來，你們第二次敲門不算是突擊來訪，第一次按門鈴才是。”
“呃？我們第一次按門鈴你在家？”
“我們家的門鈴沒壞，我聽到有人按門鈴了，只是我當時來不及將軒軒妥善安置，所以不敢開門。我不知道前來按響門鈴的是你們，在我看來，是任何人都一樣，都不能讓其看到被綁着的軒軒，所以我沒開門。我在門內仔細的聽着門外的動靜，待你們走後，我就趕忙將軒軒安置到了衣櫃裏，然後故意將門鈴弄壞，因為我怕來找我的人這次沒找到我，稍後會再來。果不其然，你們沒多久又來了。”
“你這麼聰明，你的聰明要是沒有用來對付警方，而是用到正途上，我相信你會有一番大作為的。”邢浩宇又一次對這個女人的思維表達了讚歎。“言歸正傳，你的目標既然是李杉，為什麼要綁軒軒？”
“不，我的目標就是軒軒，傷害樂樂的軒軒。可我把他綁回家后看着他小小的身影，跟樂樂差不多大，我就下不去手了，畢竟，他也只是個五歲多的孩子。可是他畢竟做錯了事，所以，我讓她的母親為他頂了罪。整個過程你都說得沒錯，我本打算是殺了李杉直接回家，然後就神不知鬼不覺。可沒想到，我得手后往樓下跑卻發現4樓樓梯間居然有人在打電話。跑到5樓樓梯口的時候我意識到我回不了家了，思索片刻，我決定往上跑，跑到事發現場當個看客。”
“你事先破壞你們這棟樓的監控視頻掩人耳目可以理解，可為什麼還要破壞1棟2單元的監控視頻呢？”
“因為我知道你們在懷疑陳松，我不介意再增大一點他的嫌疑。再說，他的女兒欣雨長的那麼乖巧可人，我嫉妒啊，我的樂樂要是沒被燙傷，一定跟她一樣漂亮！”
“你怎麼知道我們當時懷疑過他？”
“天域廣場跨年夜，我看到他用了那部公用電話打電話，要不是他，我才不敢給你們打電話呢。”
“你的指紋？”
“我當然不可能傻到在公用電話亭留下自己的指紋，這不是引火上身嗎，當然是戴了手套的，緊貼皮膚的塑料手套，別說是在監控里，現實生活中也很容易看錯，以為沒帶手套吧。”
“原來如此。”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
“秦蓉對你這麼好，那個面具你為什麼要放到鄭苗苗家的垃圾袋裏，是真的想陷害他們？”
“我並不是真的想要陷害他們，我只是想干擾你們的視線。幾次打交道下來，我知道邢警官你的實力，這樣明顯的證據，在你的眼裏，必然會想到是有人故意設計陷害苗苗一家，這樣反而是幫他們脫罪。”
凌星沒再說話，反而釋然了，又把頭轉向窗外，看着形形色色的人，雨越下越大，視線開始模糊不清。
“你沒有殺害軒軒算你還有點良知。”
“良知？哼。等你們活到我這個境地就明白，良知不過是個屁。女兒被毀容，離異，沒有父母，沒有親人，這樣的生活生不如死！生活已經花費了我全部力氣，談良知簡直是奢望！”
“良知是一種本能，與生活境地無關。”
“最終還是我技高一籌，雖然你現在可以抓我，可到頭來，也確實沒有找到任何實質性可以定我罪的證據。”凌星顯得很得意。
“輸贏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我雖然生活不如意，可卻是有真本事的。”
“我們這算是棋逢對手嗎？”
“算！”
邢浩宇不再說話，打開手機微信，放起了那個半小時前收到的視頻，順勢將手機放到凌星桌前。
凌星臉上漸漸失去了笑容，漸漸，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