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勾連鬼祟
“帝子之身份,何其尊貴,然自從天帝攜帝子隱於湯谷之後,天庭眾神,卻是從未去過湯谷參拜帝子,道兄,你覺得這是因為什麼原因?”准提道君轉過身看着旁邊的接引道君,目光當中是看穿了一切的瞭然。
“不妨細說。”接引道君垂下目光,撥弄着身邊長出來的一株野草,在接引道君看來,准提道君心頭的業火,便如同面前的這一株從須彌山的最深處蔓延出來的野草一般,再強大的外力,都不可能將之摧毀。
“此前天帝大婚,天庭部分神聖星君,皆是避而不見,為此白澤不得不製作傀儡,以掩人耳目,避免天庭的矛盾暴露於外。”
“而此刻,帝子誕生依舊,承襲太陽之責,輪轉四方——而其循環執掌大日普照天地,亦是從無紕漏,照常理而言,天庭的神聖們,這個時候應該是請這十位帝子迴轉天庭,以商定這十位帝子的權柄,就算不能令他們承襲天帝之貴,但要令他們執掌太陽,名正言順,卻是必然之舉。”
“但天庭的諸位神聖,卻都一直是裝作一副看不到這局面的模樣,任由那十位帝子,不清不楚的執掌太陽而動,道兄,這一切難道還不明顯嗎?”
“必是天庭內患更重,那些對望舒心存不滿的神聖們,和望舒之間已經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對那十位帝子,亦是虎視眈眈,也正是如此,身負無窮偉力的天帝,才不得不避走湯谷。”准提道君冷笑起來。
在他看來,天帝太一縱然是這天地之間的至強者,但論及自由往來,無拘無束,天帝太一卻是完全無法和他們這些人相媲美——畢竟,作為肩負天地的人,天帝太一的一舉一動,就必須要考量到他的行為會對天地造成什麼影響。
也正是如此,天庭的神聖們,才敢是在望舒帝君,以及帝子之敕封這樣的事上,給天帝太一一些軟釘子,令天帝太一完全無可奈何。
因為就各自的身份而言,那些神聖們能夠不顧大局,只打自己打小算盤,但作為天帝,太一在任何的情況下,卻都只能是以大局為重,哪怕這大局和他自己的利益,和他自己的感情,都相互衝突。
“如此看來,天帝太一有再多的偉力,也不過如此而已。”思索着這些,准提道君也不由得嗤笑了一聲。
在他的眼中,天帝太一強則強矣,但他的弱點,實在是太過於明顯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接引道君的聲音,依舊是沉穩無比。
“我當秘密前往天庭拜訪紫薇帝君!”准提道君的言語當中難掩笑意——天帝大婚的時候,天庭有相當大一部分的星君神聖,都不曾出現在凌霄殿中,而在准提道君的觀察之下,這些神聖們當中的為首者,便是紫薇帝君,同樣的,而今天帝隱於湯谷,在天庭當中執掌權柄,聲勢最重的,也正是這位紫薇帝君。
……
“你們都下去吧。”這一日,當紫薇帝君結束了繁雜的事務,回返紫機宮的時候,才踏入紫機宮中,他的腳步便是陡然一頓,然後不動神色的麾下的侍從們盡皆退去。
“是誰?”等到那些侍從們都推開之後,紫薇帝君的聲音,才是在這紫機宮中回想起來。
“紫機宮,紫極宮。”
“呵呵,誰能想到,這看似無奇的紫機宮中,還隱藏了帝君的滔天之志呢?”哂笑一般的聲音當中,一個令天地之間所有的神聖們都熟悉無比的身影,出現在了紫薇帝君的面前。
“我道是誰,原來是准提道君——道君不在須彌山中納涼清閑,怎麼卻有空來這天庭妄言?莫非,道君就不怕雲道君察覺到了你的蹤跡,率眾將你圍殺於這天庭當中?”紫薇帝君沉聲道,“縱使道君執掌大羅,又身為掌之境的神聖,但若是惹惱了雲道君,只怕雲道君也未必會顧忌道君你的身份。”
紫薇帝君一副渾然沒有聽出來准提道君言語當中的意思一般。
“此前天帝大婚,白澤道友前來尋我,令我勾連眾神,叫他們不要前往凌霄殿,當時白澤道君言及,天地之間暗流洶湧,此乃雲道君之計,要以我等為釣餌,將那些心懷叵測之人,都從那暗流當中給釣出來。”
“然自天地大婚之後無數年,天地之間皆是一片平靜,就好像那些心懷叵測之輩從來不存在一般,我幾乎都是要忘了白澤道君的囑咐——不想今日,終於是有人找上門來,莫非,當初雲道君和白澤道君所言的心懷叵測之輩,便是准提道君不成?”紫薇帝君壓住心頭的激蕩,努力保持着臉上的平靜。
不過,在准提道君的眼中,紫薇帝君故作的瓶頸,卻是被他解讀出了另外的一層意思。
“天庭諸帝君當中,除卻天帝陛下以外,便是以紫薇帝君為首,當然,這是在天後入主天庭以前。”
“就常理而言,天帝陛下登臨大羅之後,有極大的可能會如同鴻鈞道祖一般,遠遁天外——到了那個時候,接替天地陛下執掌天庭者,便是非紫薇帝君莫屬。”
“可惜,前有天後坐鎮,后又有天帝有子——如此一來,就算是天帝陛下遁於混沌而去,這天帝之位只怕也輪不到帝君你。”
“遠的不說,就說而今——帝君在天庭當中執掌大權,看似不可一世,但實際上呢?只消得天帝陛下回返,那帝君你的榮光,便在旦夕之間雲消雨散,不留痕迹。”
“還有那每個白晝都會在穹天極處輪轉而過的帝子——說不得天帝陛下回返的時候,那幾位帝子的權柄,還要高於帝君你,解釋,帝君你也只能是對那幾位帝子俯首低眉。”
“自天庭立於星空一來,帝君你為這天庭付出了多少鮮血,那幾位帝子,又為這天庭有多少的貢獻,但只是因為出身,他們便是高居於帝君你之上,得享無上之尊榮。”
“這樣的狀況,帝君你當真能夠甘心?”
“這滔天的權勢,帝君你當真就捨得下?”准提道君施施然的走到紫薇帝君的面前坐下來,目光不動聲色的往四下一掃——不知何時,這紫機宮中的禁制,已經是升騰起來,將這紫機宮當中的氣機給封得嚴嚴實實,將這紫機宮的‘天機’,給完全的鎖死,紫機宮外的神聖們,任是誰來,想要窺視這紫機宮中所發生的事,也只能是望洋興嘆,徒呼奈何。
見着這一幕,准提道君的心頭,已然是有了無窮的笑意。
“果然,要破天庭之勢,唯有從天庭內部出手!”
“准提道君到底想說什麼?”片刻,紫薇帝君的神色,才是逐漸的變得森冷起來,然後不待准提道君繼續說下去,紫薇帝君便已經是起身,毫不客氣的衣袖一甩,下了逐客令,“罷了,准提道君無論說什麼,都與我不相干,今日,准提道君不曾來過天庭,我也不曾見過准提道君,准提道君且自去吧,若不然等到雲道君有所察覺,道君想要走,就沒那麼容易了。”
紫薇帝君一邊說,一邊背過身去。
“也好。”准提道君略一斟酌,便是起身往這紫機宮外而去——走到紫機宮門口的時候,准提道君忽的又停下腳步,“天帝陛下去后,那至尊之位,帝君若是想要謀算的話,我,以及天地之間相當的一部分道友們,必然是願意鼎力支持。”言語落下,准提道君不等紫薇帝君拒絕,其身形,便已經是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這天庭當中。
……
“看來,你這一行已經遂了所願?”回到須彌山中的時候,接引道君的聲音立刻便是在准提道君的耳邊響起。
“雖未竟全功,但也八九不離十!”准提道君自信無比的道,“天庭那位紫薇帝君,看似一副凜然模樣,但實際上,對這天帝之位,他已經是起了心思。”
“儘管他這心思極淡極淡,但只要這心思一起,那邊是一顆種子,只需要我們用心澆灌,這種子,便終有一日會破殼而出,化作參天的大樹,彌天的野火,將紫薇的理智焚燒殆盡。”准提道君出聲道。
“天河那位素來算無遺策,紫薇等人的分裂之勢,瞞不過他的眼睛,以他的智慧,不會想不到這天地之間會有人藉由紫薇帝君來文章,以紫薇帝君為矛頭攻伐天庭,你就不擔心,紫薇帝君他們,乃是天河那位故意拋出來的香餌,而他最終的目的,便是要以此將我們給一網打盡,令天地之間的局勢,徹底的長治久安?”
“自出道以來,天河那位的謀划,一直都是草蛇灰線,杳無蹤跡,叫人難觀虛實,待得察覺之際,已然是回天無術。”接引道君抬起頭,似乎是透過天地之間的界膜看到了鋪天蓋地的籠蓋於星空之上的浩蕩天河一般。
“那又如何呢?”准提道君嗤笑起來——“天帝的弱點,是這天地的大局,為了天地的大局,天帝會願意做出退讓,而天河那位的弱點,便是天帝,只要天帝不忍,天河那位也只能收手。”
“就算紫薇乃是天河那位所拋出來的香餌,但只要我們能夠將紫薇的的野心給激發出來,那紫薇就不再是他拋出來的餌,而是我們我們最鋒利的矛!”
“只要天帝還顧念着天地的大局,那麼這一根最鋒利的矛,就會是天庭當中扎的最深的那一根刺,令天庭的眾神寢食難安,最後徹底的走向決裂。”准提道君冷笑着道,“是以,此刻的重點,不在於紫薇到底是不是被人拋出來的香餌,而在於我們到底能否將紫薇的野心和妄念給激發出來。”准提道君往前幾步,小心的避開接引道君身下的那一株越發清脆的小草。
“而對於此,我有絕對的把握!”幾步之後,准提道君豁然轉身看着接引道君,而接引道君則是從准提道君的目光當中,看到了鋪天蓋地的火焰。
“既然如此,那你便放手去做吧,一切有我。”片刻之後,接引道君的聲音才是響起,聲音才落,准提道君便彷彿是被解開了什麼束縛一般,一身的氣機越發的激蕩起來,連帶着整個西極之地的地脈,都是顫動起來,發出了嗡鳴一般的聲音。
……
“不愧是大羅執掌,字字句句,皆是直指人心!”准提道君離去之後,紫薇帝君才是獨自一人端坐在紫機宮中,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的飛快變化着,良久之後,紫薇帝君才是艱難無比的起身,然後長出了一口氣。
“若非是雲道君和白澤道君早有所料,早早就和我有過溝通的話,只怕此時,我已經是被准提道君給說動了。”紫薇帝君扼住手腕,目光跳動着——誰也不知道,他的這一番言語,到底是在表示對某人的敬意,還是在驚醒自己,不要有無謂的想法。
“白澤主內,雲道君主外,而師北海勾連於內外之間——他們的存在,足以是在任何一種情況下穩定天庭的局面,把持天庭的走向,就算是天帝歸去,但只要他們三人還能夠秉承天帝之志,那麼天帝做出的任何安排,都不可能被人推翻。”
“是以,想要窺伺那至尊之位,唯一的辦法,便是直接取得天帝陛下的支持,除此之外,一切皆是虛妄!”一直到這紫機宮中的燈火熄滅之後,紫薇帝君才是踏出了紫機宮,然後出現在了師北海的面前。
“師道君。”
“紫薇帝君。”師北海同樣還禮道。
天帝歸於湯谷之後,雖然名義上,這天庭的諸般事務是由師北海等人共商,但實際上,白澤道君長坐於湯谷之外,雲中君又受傷閉關於天庭不出,剩下的師北海,光是執掌天庭的法度就已經是令他筋疲力竭,是以,就實際情況而言,天庭的諸般權柄,已經是逐步的落入了眾位帝君們的手中,而在眾位帝君當中,執掌權柄最重的,自然便是這位紫薇帝君。
“師道君,魚上鉤了。”紫薇帝君端坐於師北海的面前,神色平靜。
“什麼魚?”師北海疑惑的問道,但剎那之後,師北海的神色便是陡然一變,當初雲中君和白澤道君的佈置,再一次在師北海的腦海當中浮現出來——無數萬年的平靜,幾乎是令師北海忘記了當初的事。
“是誰?”閉目凝神,幾個呼吸之後,師北海才是平復了自己的心緒。
“來人正是西極那位。”紫薇帝君指了指西極的方向。
“不出所料,果然是他!”師北海抬起雙眼,目光當中滿滿的都是陰翳。
對於天庭而言,西極的那兩位大羅執掌,一直都是他們的心腹之患,若不是那兩位大羅執掌能夠引動大羅之力,有拖着整個天地一起玉石俱焚之力的話,說不得師北海早就已經是帶着天庭的大軍殺進西極之地,將西極的兩位神聖,連同那須彌山一起,都揚為灰燼。
“就算他身為大羅執掌,但以他一人之力,想要圖謀天庭,絕無可能!是以,他的背後,絕對還有相當大的一部分神聖都站在他的背後。”
“這一次,既然他主動露頭,那便還請紫薇帝君多費一些心思,順藤摸瓜將這些人都找出來,然後將之一網打盡!”師北海的目光當中,浮現出一抹狠戾的神色。
師北海渾然不曾察覺到,伴隨着他修為越發的高深,他自身所秉承的‘逍遙’之道,和他所執掌的‘司法’之權,衝突已然是越發的加劇,而他自身所秉承的逍遙之道所受的干擾,也是越發的明顯,而這也導致他的性格,越發的不可捉摸起來,行事時而是有板有眼,顧全大局,時而又是隨心所欲,不拘一格——便如之前,師北海再如何的霸道,也絕對不會說出將那些居心叵測之人給一網打盡的言語,而是會竭盡所能的摸清那些人的底細,然後想辦法分化拉攏,令他們自己相互起齷齪,互相爭鬥,最後,天庭再是以一種調停的姿態介入到那紛爭之間。
“我自然是知曉。”紫薇帝君也是點了點頭,然後才是問道,“對了,師道君,這垂鉤釣鰲之計,乃是道君你,以及白澤道君,還有雲道君共同謀划而出,如今藏在暗處之人既然都已經漏了馬腳,那是不是該知會雲道君他們一聲,也好叫他們做個準備。”
“巫族一眾祖巫,皆以登臨掌之境,那巍峨周山,又是直通天庭,雲道君坐鎮於天河當中封鎖周山的通道,以絕巫族登天之路,已是窮極心力,而白澤守在湯谷之外,隔絕那些有心之人對湯谷的窺測,亦是無暇分身,此事由我一力決斷便是。”師北海想也不想的便是回應道。
“那要不要再給他們加一把火?”倏忽之後,紫薇帝君便是陡然想起了什麼一般。
“我說了,此事自有我一力決斷,哪裏需要你來多言?”聽着紫薇帝君的提議,師北海卻是突然就暴怒了起來,衣袖一甩,便是直接將紫薇帝君給趕回了自己的紫機宮中。
師北海這含怒之下一擊,卻是絲毫不留情面,紫薇帝君落入了紫機宮中以後,去勢更是絲毫不停,接連撞碎了兩重宮闕之後,才是面色潮紅的勉強站定。
“帝君,你沒事吧?”這個時候,紫機宮中那些如同大難臨頭的侍者們,才是驚魂未定的聚攏到了紫薇帝君的身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