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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數道視線的交匯處,門口的英武少年意氣風發,大步流星地邁着步伐,不過轉眼間,已經來到了這屋子的中央處。
感受着那明顯兇惡地看向自己的目光,少年只是雙手抱在胸前,微笑着說:“近來,附近先不說梁山匪亂,就連三山那寇首魯智深,武松,楊志三人,個個都是心腹之患。”
“而現在,我部兵馬軍備鬆懈,軍器破舊不談,就是城防也毫無作用,一旦賊人來襲,諸位還在這裏自相殘殺,豈不是讓賊人看笑話嗎?”
說著,少年頭微微昂起,仍然是保持着微笑,看向了那個主座一直不曾開口的中年人,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一時間,大廳內的眾人都是屏息凝神,儘管臉上怒容滿面,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這個少年,不過十七八歲,八尺五六身高,然而他站在那裏,清秀而英氣的面龐注視下,所有人卻都不敢開口。
沒辦法,少年的話句句誅心,話雖然不多,但每個詞都在理上,縱是囂張至極的劉儀,此刻也啞然無語。
他拿着刀的一雙手氣的發抖,然而又沒法反駁這個少年。
與其說是害怕他的身份,倒不如說,是害怕少年身上那一股,儒雅隨和中潛藏極深的,稟厲氣息。
看眾人不開口,少年仍舊保持着雙手抱在胸前的姿勢,往前又走了幾步,看着那個中年人話鋒一轉說道:“倒是歐陽大人,在這裏縱容手下胡作非為,欺人太甚,這不是自毀長城是什麼,在這種時候降低戰士們的俸祿提高稅收,賊人一旦來襲,你是準備把這齊州拱手讓人嗎?”
少年趁勢上前,將深入地底的鎏金槍單手握住,輕輕一拔便回到了他的右手上。
他昂着頭看向對面,平靜地語氣中似乎散發著一股無形的威嚴:“傷我兄弟任何一人,便是與我董雙為敵,不妨來問問,全城這二千名戰士答不答應。”
少年這話一出口,立即讓在場之人內心掀起了強烈的震撼。
一時間,劉儀和剛趕到的副都監盧文都是心中猛地一顫,額上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們心中再清楚不過,董雙現在顯然是已經發怒了,他看上去一臉平靜地站在扈成等人身前,但是從剛才的話,也足以看出來。
故意只說兩千人,把盧文的兩千五百人,和劉儀那一營的五百人給排除在外,這明顯,已經是董雙他們最後的警告了。
要斗下去,隨時奉陪!
就在他們一籌莫展的時候,一直沉默的那個中年人終於開口了:“董雙,你確實能說會道,要論口舌,我歐陽千自認不是對手。”
然而,他只是冷笑一聲:“不過,你應該清楚,本官已經給夠你面子了,你去外面打聽打聽,哪個太守,會這麼容忍武官無法無天!”
歐陽千這話一說出來,劉儀和盧文等人頓時又有了底氣,他們昂着頭看向扈成等人,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一般。
“看樣子,大人是要堅持剝削百姓到底了?”董雙的眼神,第一次陰沉了下來。
歐陽千沒有說話,他只是淡淡地喝着茶,看也沒看董雙一眼。
不料,董雙只是笑了笑,從衣服里取出了一塊木牌和一封密信,走上前放在了歐陽千的桌前。
那木牌上的“齊州——登州聯合商會”幾個大字,在燭光的照耀下散發著燙金的光輝。
歐陽千一臉冰冷,看也沒看。
“東西我已經放在這裏了,至於我提出的兩個條件答不答應,就看你自己怎麼想了。”董雙最後看了一眼歐陽千,便一揮手高聲道:“我們走!”
歐陽千看着董雙一行人消失在了視線里,他也什麼都不說,只是拆開那封信,仔細地看了起來。
不料,很快,他渾身就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大人,信上說的是何事?”劉儀壯膽上前問道。
歐陽千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低喝道:“傳令,廢除我之前立下的增高稅收和降低俸祿的命令!”
“大人,你這是為何啊?”盧文也一頭霧水,大驚道:“我等為何要怕那個董雙?!”
“蠢貨,叫你做照做不就得了!”歐陽千不耐煩地喝道:“要是不想幹了,就趁早滾蛋!”
盧文等人心驚膽戰,不敢再問,只得各自下去了,冒着蒼茫夜色,趕緊去找各級官員傳達歐陽千的命令。
歐陽千背着雙手,緩緩地走到了窗邊,他只是冷笑道:“董雙,想不到你還有這種手段。”
“居然能以貪污和謀反叛逃遼人的證據要挾登州太守控制海鹽,再聯合二州商會,斷了我的財政大權,真有你的。”
“不過……”
說到這裏,歐陽千背着雙手,只是冷笑一聲:“董雙,你就好好等着,我遲早有辦法收拾你,到了我和慕容兄的計劃成功那一天,你和那個小丫頭,全都得下地獄!”
“轟隆——咔嚓!”
無數道閃電在窗外響起,大雨傾盆而下。
轉眼間,便已經變了天。
與此同時,都監府附近後街,偏僻的街道上。
馬車內,董雙和扈成等人正在商討軍隊大權之事。
外圍,是數十名親兵來回走動守護着,以巡查可疑人員打探消息之類的情況。
“將軍,如今軍隊已經被那狗官腐蝕了大半,就連我們自己手上的兩千人,恐怕也難堪大用。”扈成眉頭緊皺着,語氣越發沉重了。
董雙將雙手手指交叉着搭在雙膝上,看着車內的眾軍官,他只是微笑道:“你們放心,我早有計劃,到了後天,我就要好好整頓一下這支軍隊,選出真正的精銳來,不過……”
“到時候,就需要你們的“配合”了。”董雙意味深長地說道。
“然後藉機,把潛藏的狗官爪牙踢出去,徹底打造忠誠的精銳力量?”扈成沉聲說道。
董雙什麼也沒說,他只是笑而不語,頭一偏看着馬車外的夜色,雙手抱在胸前,開始了閉目養神。
第二天,清晨。
董雙剛從床上坐起來,就聽外面響起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
他正想說話,卻看卧室門直接被推開了,在視線的盡頭,是一張清純的少女臉龐。
少女大約十七八歲,容貌雖然稱不上傾國傾城,可也是絕色容顏,細眉宛如一彎柳月,五官清秀而細緻,白哲的皮膚上,幾乎沒有一絲瑕疵。
雖然隻身着一套普通的淡藍色長裙,卻也掩蓋不住身體完美的曲線,在陽光的映照下,更顯得楚楚動人。
更驚艷的是,少女清純的面龐上,竟然還帶有一絲嫵媚的氣質,這種矛盾的集合,卻讓她更添風韻。
“我說,你到底怎麼了,這麼盯着我看幹嘛?”少女看着床上一臉無語地盯着自己的董雙,也有些一臉茫然。
“你說呢,程大小姐?”董雙揉了揉腦袋,一臉黑線地無奈說道:“你是通過什麼黑暗的渠道,弄到我家鑰匙的?”
姓程的少女這才回過神來,她只是捂着嘴笑道:“我說董大俠,你關心這些幹什麼,我肯定有我的辦法,從小到大,你有什麼能瞞得過我程凌軒嗎?”
董雙笑了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了,我問你,你昨天是不是又和太守衝突吵起來了。”程凌軒語氣正經了起來,沉聲說道:“你董大俠既然這麼喜歡為民除害,那你是不是乾脆要把他殺了算了?”
一時間,董雙也沉默了。
半天過去,他才開口說:“對不起,以後我會克制自己的,我知道,這麼做不合適。”
“好了,不談這些了,反正,我也知道你董大俠思想好,把百姓看得和自己家人一樣。”程凌軒嘟了嘟嘴,哼了一聲道:“真是的,年紀輕輕的就這麼胸懷大志古板無聊,跟你說話真是沒趣,哼。”
說著,程凌軒隨意地坐在了床沿上,端着附近的茶壺倒上,茗了一小口。
而此時,董雙內心深處卻猛地顫抖了起來。
程凌軒的這句話,喚醒了他內心最深處底層的回憶。
呵呵,沒想到我董雙再世為人,在這個世界中,已經走過了十八年的生命了啊。
董雙,不,應該說是這一世的董雙比較合適,他心中苦笑一聲,不想這一世,時間如此之快。
沒錯,他董雙上一世大學畢業后是一個撲街寫手,後來自認為能文能武,不甘心人生失敗,又去選擇了參軍特種部隊。
退役后董雙做了緝毒警察,結果幾年後在一次東南亞的剿滅毒販任務中,他被叛徒打了黑槍,失去了年輕的生命。
再一次睜開眼時,他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變成了嬰兒一般的白嫩模樣,欣喜之餘,他想說話卻發現只能哇哇哇地叫。
不久后,看着附近把自己抱起來興奮不已的一對青年夫婦,董雙才接受了自己穿越的這個事實。
自己重生到北宋了,重生成一個同樣叫董雙的人,而且這裏似乎是一個架空世界。
後來的人生中,回憶,如同幻夢的碎片一般,時光飛逝,讓董雙如夢似幻。
董雙握緊拳頭,感嘆了幾聲。
上一世活的那麼黯淡,有機會再世為人,就要闖出一番事業來!
“董雙哥哥,頭還疼嗎?”
一道聲音把董雙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程凌軒的語氣無比溫柔,就像要把人的心都融化了一般。
“要不,我叫人送碗參湯上來?”
“不用了,我身體可是好的很。”董雙坐直身子,靠在了床上,面帶微笑道:“凌軒,你這幾天都在練武沒有休息,還是先去睡一覺吧,有事以後再來討論不遲。”
“沒事,董雙哥哥不用擔心我。”程凌軒銀鈴般笑道:“你還是多休息一會好。”
“我真沒事了。”董雙說完,在床上揮舞了幾下手臂,笑了笑:“你可別忘了,我怎麼也是東京上一屆的武舉人,還不至於身體弱到這個地步吧。”
程凌軒輕笑道:“那好,董雙哥哥,我家中還有要事,下次再說吧。”
“那行,你快回去休息。”董雙笑道,“要是把身體累壞了,以後可是嫁不出去的啊。”
“討厭,你又胡說。”程凌軒嘟着嘴嬌嗔了兩句,便轉身向門外走去,片刻便消失在了董雙的視線中。
董雙笑着搖了搖頭,現在可沒什麼閑功夫,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除了把今天這個問題解決好之外,還得考慮在宋朝以後的生活問題了。
在山東當一輩子都監肯定是不行了,雖然這個官至少有現在市局局長的級別,不過在接下來的亂世中,估計也沒法混得下去!
不過,讓董雙驚異的是,這裏居然是水滸傳中的世界,完全不是歷史上的那個北宋。
確切的來說,這裏是一個平行世界,或者說,是架空世界,絕大多數人都和歷史上記載的完全不同。
只不過,董雙現在也不清楚,以後的歷史走向,會不會和歷史上一樣。
你就是想種田,也沒那個機會!
“看樣子,就只有一條路可選了啊。”董雙想到這裏,他穿好衣服下了床,頓時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在室內徘徊了一陣,他還是出門往大街上去了。
而此時,薊州,二仙山。
山頂處,雜草從生,亂石遍佈,只有最中間的一個岩石棋桌,以及一些整齊有序的棋子,讓人知道這裏還有着人居住於此。
“嗯?”
石桌旁,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望了望南方的天空,握着棋子的手卻懸在了半空中。
明明是白晝,空中卻是紫薇星閃爍不定,風雲變幻不已。
“師父,可是出了什麼變故?”公孫勝眉頭皺了皺,剛進屋他就發現師父有幾分不對勁,便走了過來說道。
“呵呵,天數有變,不足以為人道之!”那老者微微搖了搖頭,放下茶壺捋了捋鬍鬚,神情自若說道:“以吾觀之,這大宋之天下,恐怕早晚動搖。”
說完,老者的目光又移到了東北和華山兩處方向,眼神中帶上了一絲莫名的意味。
言畢,老者微一沉吟,說出十八句禪語來。
天龍落塵困於俗世
紫薇變換亦終三分
草莽稱雄霸業如幻
玉靈相隨命尤可維
秋水萬般終為禍世
遇鵬則禪逢天勿逆
天下本同自分隔閡
影盪南北終為己嘆
宇宙乾坤自在人心
公孫勝回過神來再抬起頭時,老者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不見。
此禪語雖然玄妙,公孫勝也隱隱聽出了幾分,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這一天,董雙在城內轉了許久,和好多士兵親切攀談,噓寒問暖,資助其家庭,那些人紛紛感嘆不已,稱讚董雙體恤士卒。
看着已經日頭西垂,董雙才察覺到,一天已經結束了。
活動了下全身筋骨,董雙決定等會早點睡覺。
畢竟,第二天還得整頓軍隊,要消耗大量的精力。
日光逐漸褪去,夜,彷彿一副巨大的帷幕,緩緩開始落下。
晚霞,把整座城池映照地血一般通紅。
從祠堂出來后,董雙再一次看了那兩個排位一眼。
“董氏先父之位。”
“董氏先母之位。”
古樸的木製牌面上,紅漆已經剝落了些許,露出裏面的木料來。
只是那上面,卻是嶄新不已,似乎是昨日所製成一般。
深呼吸了一口氣,董雙閉上了眼睛,將大門用力地合上了。
“砰!”
轉過了身子,雙手插在兜里,董雙仰起了頭,一臉平靜地看着遠處的夕陽,什麼也沒有說,眼神中卻是複雜而凌亂。
半天過去了,一絲苦笑從他嘴角所泛起,搖了搖頭,董雙踏上了前往演武場的路。
高高地昂起了頭,董雙看着夕陽,將拳頭抬起到了眼前,只是暗自立誓道,爹,娘,你們等着,你們受到過的所有冤屈,背負的所有罵名,離世后還受到的所有不公……
我都會讓你們,恢復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