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情分
姐妹情分
秀瑤就問怎麼啦。
秀麗低聲道:“我覺得三姐姐可能對那個馮家五少爺……有點想法。”
秀容來縣裏之後,不像從前那麼喜歡出去逛街和聽戲了,而是悶在家裏,連石榴都不讓跟着了,就打發她在家做針線。只是她和秀麗住在一處,而秀麗是個心細的女孩子,對秀容的一些情緒和舉動就比較了解。
這事兒秀瑤本來就知道的,只是沒想到三姐還沒走出來!
原本她以為自己以生意為要挾逼着三奶奶表明馮清然已經定親,而且馮清然也要成親,三姐那麼聰明的人會死心的。而且自從馮清然定親以後,秀瑤覺得三姐也確實和從前不同了。不再出去逛街,也不再見馮清然了,所以以為秀容已經放開手了呢。
難道,竟然還是有瓜葛的?
秀瑤就緊張起來,“麗麗,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秀麗低聲道:“四姐姐,我之前也不知道,就是知道三姐姐前些日子總出去,有點神秘兮兮的。二十那天我們不是跟着大娘去馮家參加婚宴了嗎?我,我那天有點內急,就匆忙去方便,恰好聽見三姐姐和五少爺……私底下在說話呢。”
她臉頰紅紅的,雖然過去幾天了,可還是覺得萬分窘迫。
雖然她跟着秀麗也見了不少男人的,可大家都是光明磊落的,沒有那種私情的東西,所以也不覺得如何。
那天聽秀容和馮清然說話,馮清然說得那些火辣辣的讓人臉紅心跳的話,簡直……讓她當時都嚇呆了。
秀瑤趕緊問他們說了什麼。
秀麗卻也說不很明白,畢竟她也是個小姑娘,看到男女私下傳情,本來就嚇得要命,又緊張又害羞又惶恐的,好多話就聽不全。不過大體也聽了幾句,諸如馮清然說什麼不想成親,是被母親逼着,如果不成親就要被趕出家門之類的,只是無可奈何之下的權宜之計。
說他最喜歡的還是秀容什麼的。
甚至,甚至還說出勸秀容去馮家給他做二房的混話來。
秀瑤氣得柳眉倒豎,“三姐姐呢,她怎麼說的?”
秀麗臉頰滾燙,“她,她,倒是沒吭聲。”
秀瑤頓時咬住了唇,氣得胸膛起伏,這個馮清然還真是膽大包天!
三姐也是,他說這種話,不直接給他兩個嘴巴子,竟然沒表示。
難道她不知道女孩子低頭不語,男人就會當成默認了嗎?
“我去看看她。”秀瑤趕緊就去找秀容。
秀麗趕緊道:“姐姐,你,你可別說我說的。”
秀瑤正色道:“麗麗,姐姐現在不說,不過你不要有壓力,你這是為三姐姐好。等三姐姐明白過來,姐姐會告訴她的,讓她好好謝你。”說完,她就匆匆去了後院。
秀容正歪在羅漢床上,一副慵懶的姿態,手裏擺弄着一支精美的步搖金釵,一臉的憂傷狀。
見秀瑤風風火火地進來,她立刻支起身子,揶揄秀瑤道:“哎呀你可回來了,有這麼想我嗎?平日裏再大的事情也慢悠悠的,今兒怎麼火燎貓兒似的!”
秀瑤瞥了她一眼,哼了一聲,“我去了一趟馮家,聽說了三姐姐的一點故事,你要不要聽聽?”
秀容面色一變,冷笑道:“你一回來就要聽閑話編排我嗎?”
秀瑤看她反而一副有禮的樣子,不禁道:“無風不起浪的,一個人如果身正不怕影子歪,閑話也不怕。”
秀容點點頭,反而笑起來,“那倒是,人家說你的閑話,你自然不怕。”
秀瑤揚眉,“若是有我的閑話,我倒是讓她來我跟前說,然後對對質呢。三姐姐你呢,敢不敢對對質?”
秀容看她一反常態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就知道她肯定是知道了,小妹這個人,沒有十足的證據是不會這樣的,她反而放鬆了身子,靠在床靠上,“哦,你都知道了,那還不回家跟爹娘告狀去。”
秀瑤冷嗤,“我要是告狀,豈會現在?那一次上香的時候就說了。”
秀容這才臉色發白,看着她,“你,早就知道?”
秀瑤轉身在她對面坐下,面色凌然,“我若是不知道,你如何知道那廝並非真心?”
秀容臉色更白,垂了眼,低頭,聲如蚊蚋,“他,他說,他被逼的。”
秀瑤氣得笑起來,“被逼的?他是不是說最喜歡你啊,想讓你諒解他啊,你是不是還想真的去他家做二房?你以為有那麼好的事情嗎?如果他真的喜歡你,為什麼不能離開他們馮家,難道我們養不起他嗎?”
秀容沉聲不語,低着頭,這件事她也知道自己不對,所以不想和秀瑤爭執。
秀瑤卻不肯放過她,“三姐,你說實話,你到底怎麼想的,你真以為可以去馮家做二房?你難道就甘心去做二房?”
不說她願不願意,就說這馮家允不允許,人家女方娘家允不允許!
秀容突然道:“你別管了,我有分寸的。”
秀瑤逼視着她,“三姐,你有什麼分寸?你還想怎麼樣?這種事情不是趕緊轉身,再也不要理睬才最好嗎?你要是還理睬他,他現在可是成了親的,你就不怕被人傳出什麼閑話來!”
秀容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你是怕被我連累吧,你放心,我絕對不會連累你的,你要麼去跟爹娘說,要麼就不要管我的事情。”
秀瑤被她氣得兩眼發昏,姐妹兩個雖然時常爭執,可因為年紀相仿,秀瑤和秀容的關係卻還是最好的。
畢竟雖然大姐溫柔,二姐爽朗,可畢竟年紀差別大,秀瑤和她們交流自然不如秀容多。而且和秀容一起同仇敵愾對付二嬸三嬸秀美秀婷幾個,自然也培養了默契出來的。
之前因為荊亮、徐振宜以及是否幫助那些貧寒人家產生了分歧,那也不影響姐妹感情的,大家爭執之後也是一笑置之的。
卻不曾像現在這樣,說出如此傷人的話來。
秀瑤也忍不住冷笑道:“好,我不管你的事情,我以後都不管。”說完氣呼呼地就走了。
秀容也氣得倒在羅漢床上,將那支金釵狠狠地插進羅漢床的床靠上,用力一拗,就將金釵拗斷了,然後又狠狠地啐了一口,一臉的冰寒。
而秀瑤安排好了這裏的事情,也不想和三姐相看兩討厭,不再留在縣裏,而是回家去了。
秀麗有點害怕秀容,也跟着秀瑤家去。
九月十二日,鄉試正式放榜,成績都是用三百里加急報到了各縣。
如馮浩然預料那樣,他沒有過,而讓他奇怪的是,秦揚也沒過。
得知消息的那一天,他立刻就趕到了秦家,來安慰秦揚。
秦揚也沒有多少難過的表情,只是嘆了口氣,笑道:“果然讓李思變那廝說中了,他說考了試都是要在那裏等放榜的,我們先回家了,說不定就中不了呢,早點捲鋪蓋回家,咳咳……”
秀瑤等人就安慰他:“誰能一次就過呢,你小小年紀就中了秀才,已經是極為不易的,還想一口氣就中舉人,那不是讓那些考到七八十歲還是童生的氣得吐血了。”
秦揚就連連嘆氣,說自己是魚肉熊掌不可兼得,既然得了命就沒那餘地得名了。
大家看他小小年紀如此豁達,反而鬆了口氣,若是也像秦顯那樣,沒中秀才的時候在屋子裏關了好幾天,不吃不喝的,那大家都要嚇死了。而馮浩然原本還難受得很呢,如今看秦揚也沒過,他有人一起作伴,倒是也不那麼難受了,反而又興緻勃勃地約秦揚一起好好讀書。
柳氏就道:“也不用立刻就忙,不是還得等三年才考嗎?先休息幾天,趁着天氣涼快好好放鬆一下,等天冷了,你們就窩在家裏讀書也好。”
馮浩然卻不肯,還是要求住在這裏和秦揚讀書,反正他和母親爭取了兩次機會呢,否則那不是白反抗了母親一次么。
這一次的自主來之不易,必須要珍惜!
秦揚開始不感興趣,後來和馮浩然去了一次縣裏,打聽那個李思變竟然中了!
氣得他臉都綠了!
讀書,立刻就讀書,“必須要頭懸樑,錐刺股!我就不信我考不上!”
憑什麼有人就可以魚肉和熊掌兼得的!
他頓時被刺激成了一個小鬥士,拉着馮浩然就在家裏閉門讀書,發誓不考上舉人不出門!
頓時又把大家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他們卻不管,只管閉門讀書去了,除非是送飯,讓人不必打擾他們。
秦揚甚至還給自己和馮浩然讀書的小院子題了個名字:忘我居。
讓家裏人也忘掉他們,就當他們已經出了遠門,有什麼人情世故的也不必找他們應酬,就當他們不在。
弄得柳氏等人哭笑不得,卻也暫時由得他去,覺得過了這個熱乎勁也就好了。
又是農閑的時候,柳氏就又開始忙活秀容的親事,可秀容卻不甚熱心,懶洋洋的,柳氏幾次催她,她都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倒是把柳氏也氣了一頓。
柳氏催她回家,她不肯,柳氏就只好去了縣裏。
每次和秀容說的時候,她都一副隨你怎麼樣的架勢,柳氏就火了,“既然你不上心,那娘可自己做主了。到時候你別說這裏不中意,那裏不中意的非要自己做主。”
秀容便道:“娘,為什麼非得現在嫁人,等兩年行不?”
柳氏就狐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着我們?你有自己喜歡的人了?”
秀容面色一緊,沒吭聲。
柳氏就道:“你要是有喜歡的,就說說看,只要你喜歡,人是好的,爹娘也不會不同意的。”
秀容看她意思,判斷柳氏不知道那事兒,就道:“沒。我就是想去散散心,他們都去過濟南了,我還沒去過呢。”
柳氏看了她一眼,見她一心想要出去玩的樣子,笑道:“你也是個貪玩的,不過去濟南府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回頭跟着瑤瑤和你大哥他們去一趟。”
秀容立刻就道:“那我大哥這些日子就要去濟南府,我也要去。”
柳氏算了算,讓人叫了許二妮來,問了問,秦業的確是要過去,另外同行的還有兩個掌柜的,那邊的鋪子已經開起來,秦業去考察一下。
柳氏就同意了,道:“那就讓你大嫂也去,一塊都散散心,省得都悶在家裏。”
柳氏也看膩歪許二妮那副我生不出孩子來我是罪人的架勢了,整天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不管柳氏怎麼說不要緊,孩子的事情總會有辦法的,許二妮就是放不下,每次都像個大逆不道的人一樣陪着小心。
讓她離開家去散散心,說不定也好點。
許二妮一聽,就表示要和相公商量一下。
柳氏把臉一沉,“有什麼商量的,我說去就去,你帶着你小姑,一起散散心。年前趕回來就行,散了心,來年就要老老實實地聽我安排了。”
姑嫂兩人都答應了。
秀瑤一直和齊風、活寶二人組在研究玻璃器皿的新款式呢,等她知道秀容去了濟南的時候,已經出發好幾天了。
她看着剛回來就在收拾屋子的柳氏,有點埋怨地道:“娘,三姐去你怎麼也不讓我知道啊。”
柳氏看了她一眼,“你這個丫頭,你整天這裏跑那裏跑,你三姐羨慕得很呢,讓她也去一次,來年該好好說親了。”
秀瑤可沒法說這一去只怕以後都沒法說親了呢,她趕緊就去找齊風。
齊風正和活寶二人組在那裏指揮了窯工燒窯,那些專業制瓷的窯工都是齊風幫着重金請來的,有他們的加入,可以將活寶二人組的技術和理論更加發揚光大,試驗出更加剔透的玻璃來。
齊風一張俊面上都是炭灰,顯得一雙眼睛尤其黑亮澄澈,如水洗過一樣透亮。
秀瑤忍不住用溫水絞了手巾給他擦臉,又叮囑他別那麼不要命,燒個窯把自己燒得一身燎泡。
齊風笑道:“也沒什麼,我都沒覺得呢,就發現起泡了。”
秀瑤嗔了他一句,又趕緊去拿了藥膏給他擦擦胳膊上的火泡,“你要是再這樣,我可不讓你管這個了,你還是去跑你的船幫吧。”
之前說什麼跑船危險,可能遇到海盜什麼的,可他也毫髮無損的,倒是燒個窯,弄得不是眉毛被火燎了就是手臂密密麻麻都是燙起來的火泡。
齊風見她關心,心裏比吃了蜜還甜,“保證不會再這樣了。”
他已經習慣她從小就一副大人的架勢跟他說話,就算現在他已經成人,比她大了六七歲,可她還是那樣一副口吻,他卻不覺得難為情。
秀瑤給他擦了藥膏,道:“你幫我去縣裏打探一下,馮清然最近在不在家。”
齊風立刻就覺得不對勁,問她怎麼啦。
秀瑤了解他,知道他嘴嚴,尤其是關於她家的事情,從來不說長道短的,她就將秀容的事情說給他聽。
齊風眉頭緊蹙,“這倒是當務之急的事情,那我立刻就去查查。”
他說走也快,收拾一下,和齊奶奶說一聲,然後就騎馬出發,很快就打探了消息回來:馮清然最近不在家,對家裏的借口是去東昌府走生意了。
雖然他沒說去濟南府,可秀瑤就是覺得不對勁,他不在家就可能出情況。
她當機立斷,“我也要去濟南走一趟,先給我大哥送個信,讓他着人看緊我三姐。”
之前在肥縣也就算了,這是自己家眼皮子底下,不會出什麼事兒,離開了這裏去了外地,那可難說。
齊風自然不能讓她自己去,立刻就說陪她去,秀瑤也沒推辭,她借口濟南那邊生意有需要,她和齊風要去一趟。
柳氏自然不疑有他,家人對秀瑤那是百分百的信任,何況還有齊風作陪!
而齊奶奶那是一千個一萬個願意的,還着意叮囑齊風好好照顧秀瑤,早點讓她答應和他成親之類的,把齊風弄得臉紅紅的,滿口答應讓娘別說漏了嘴,讓柳氏對他有看法,到時候他反而不好守在秀瑤身邊。
秀瑤和齊風離開家鄉,一路快馬加鞭的,他二人以兄妹相稱,加上他有義士牌,就少了很多麻煩,驛站驛道都可借用,比之前就快不少。
很快,兩人到了濟南府,馬不停蹄地去找秦業。
秦業和荊亮等人正忙着鋪子的事情呢,見他們來,吃了一驚,以為家裏發生了什麼事兒,一個勁地問。
秀瑤來不及喘口氣,問道:“哥,我三姐呢?”
秦業就知道秀瑤和秀容最近鬧矛盾,卻不知道為何,問誰誰也不說,這會兒看秀瑤這麼緊張秀容,倒是高興了,“她和你嫂子去千佛山玩了呢,順便去上香,逛廟會,你不如先去休息,傍晚他們就回來了。”
許二妮帶了一個丫頭和一個小廝一起跟着的,石榴卻被秀容打發了,留在縣裏。估計是因為秀瑤知道她的事情,她懷疑是石榴說的,因此不待見石榴。
秀瑤就細問大哥這些天的情形,秦業笑道:“你這麼關心你三姐,我還以為你們吵架呢。她們整天就是去散心遊玩,也沒啥。你大嫂反而心情好多了,都是你三姐的功勞。”
秀瑤見大哥太忙,也沒注意那些事情,只好不問他了,趕緊就讓齊風帶了人陪她去找秀容。
傍晚的時候,秀瑤和齊風在千佛山的千佛寺中找到了急得團團轉的許二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