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一方通行抱着懷中的少女，走在巷子中。

少女的額頭滾燙，雙頰緋紅，嘴唇乾裂，要不是一方通行緊緊地抱住她，很可能下一秒就會倒下。

鈴聲響起，是手機默認的鬧鈴之一。

一方通行沒有把喜愛的音樂設置成手機鈴聲的習慣。

在他的手機上，所有聯繫人的名字，都叫做登錄1，登錄2，登錄3……他的記憶力超群，就算是這樣，他也能明確誰是誰。

一方通行單手摟住星野白羽，從褲袋中取出手機，上面顯示的是一串陌生號碼，沒有登錄過，記憶中也沒見過。

接通電話，又是那欠揍的聲音。

Divine：“你知道，剛才那一下，你讓學園都市損失了多少個億嗎？”

“關我什麼事？”一方通行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語氣淡然。

“還是這樣，把其他人的事情置之度外的態度呢。”

“反正，該困擾的也是你們這群混蛋吧。”

“是這樣的，我現在真的非常困擾啊，沒有了重要的實驗道具，我的計劃全部被迫中止。”

一方通行：“打電話給我就為這個？沒別的事就滾。”

正當一方通行準備掛電話時，Divine開口說道：“聽過沼澤人的故事嗎？唐納德·戴維森提出的思想實驗。”

“……”

沒聽到一方通行的回答，Divine也不在意，他自顧自地開始講起來。

“某個倒霉的人出門，被雷劈死了。又有一道雷落下，擊中了沼澤，從沼澤中爬出一個和那個倒霉蛋一樣的人，無論是外表還是內在，沼澤人都和倒霉蛋一樣，沼澤人不知道自己是沼澤人，還是和被雷劈前的倒霉蛋一樣，回到家中，和家人說話，閱讀看到一半的書，睡覺，上班……那麼這個人到底算死了，還是沒死？怎麼樣？我們學園都市最聰明的能力者，你是如何看待的？”

一方通行立刻反駁：“這和現在的狀況不一樣。”

“不能說完全不一致吧。是時候該承認了，那個……”Divine停頓了許久，才繼續說道：“已經是個空殼了啊，她還是原來那個她嗎？”

一方通行把懷中的少女摟得更緊了。

“相比之下，明明是我為你準備的沼澤人更像原本的她。然而，你卻把她丟在角落，看都不多看幾眼，‘星野白羽’現在一定很傷心。”

“星野……她就在我身邊。”

Divine的語氣變得陰森：“是嗎？既然你這麼堅決，要保護原型。那就試試看好了。”

鮮有人踏足的巷子深處，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三十多人一下子湧入狹窄的巷子中，前前後後，兩面夾擊。

這群人中，從年長的教師到小學生都有，更有一名少年的肩膀上佩戴着風紀委員的袖標。他們年齡參差不齊，怎麼看都是在大街上隨機拉出來，才有可能形成的組合。

所有人的步伐都整齊劃一，一步步向一方通行逼近，他們的眼眸空洞，臉上沒有任何錶情，顯然是被控制住了。

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這是一方通行最討厭的事情。

一方通行對着手機喊道：“你這傢伙！！”

“不對，不對，你要發火的對象找錯了。”

“什麼？”

Divine卻愉悅地笑了：“控制大家的犯人，可不就在你身邊嗎？”

“腦波連接器，通過它，所有人都能像搜索wifi信號一樣，隨時連接與腦波連接器建立連接。無論距離多遠，只要是能接收到腦波信號的地方，就能把多個人的腦波連接起來。再藉助‘人形電腦’的力量，學園都市內的所有能力者，每一個人都能成為高等級能力者。”

“以上，是傳聞中腦波連接器的作用，不過，實際上傳聞的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人形電腦將會成為，掌控所有能力者大腦的控制中樞。”

Divine：“雖然說，實驗進程還在處於半途中，但準備程序早已經設置好了。你猜猜看，在哪裏？”

一方通行想起星野白羽被掉包的那天，醫生所說的話——那個女孩是因為過度使用精神能力，超出身體負荷，才引發了高燒。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腦波連接器是在星野白羽腦中。

一方通行咬牙，“別讓我找到你，下三濫！否則，我會讓你死得很慘。”

“不會有那一天，再過沒多久，你就會死。”

一方通行不屑：“你覺得就憑這些人能打敗我？”

“當然沒有，就算人形電腦已經把他們的能力提升到了上限，這支臨時湊集起來的隊伍還是敵不過第一位的。但你是人類，是人就會感到疲憊，面對車輪戰，你能堅持多久？我很期待。”

“而且，就算你能用意志力解決掉源源不絕的敵人……你的電極也無法堅持下來吧？”從電話另一頭傳來獰笑聲，“那麼開始吧，接下來，無論男女老少。”

“全學園都市都是敵人！”

一個學生模樣的少年猛然沖向一方通行。

他的身後，無數的人發動超能力，緊接其後，連二連三的爆炸聲響起。

陰暗的巷子，被超能力釋放的光芒照亮，宛如正午。

就算站在巷子外的街道上，也能清晰地聽到，激戰的巨響聲。

然而街道上的路人，卻沒有一個人表露出驚訝的神情，他們杵在原地，面容獃滯。

當巷子中的聲音漸漸地消失后，他們也終於抬起腳，排着隊，走向那小巷。

一方通行忙着將敵人的攻擊轉變方向，這次對手都是普通的路人，不能直接用反射。

雖說是普通的路人，但大多數都是能力等級大幅度提升的能力者，LV3在他們中間，只能算平均水準。源源不斷的人群中，湧現出不少LV4，甚至LV5的能力者。

戰鬥持續了很久，最終這一帶的敵人全部暈倒，一方通行才得到片刻的喘息。

他第一時間，去看了眼星野白羽。少女的額頭還有些發熱，但總歸，不如之前那樣滾燙了。

難道是周圍可連接的腦波減少，能力的使用負荷也減小了？

一方通行輕撫上她憔悴的臉龐，手指向上，順着眉眼，描繪出她的模樣。

不能回到公寓裏，不然會連累星野春和芳川她們的。

他抱起少女，踏過暈倒的人，朝巷口走去。

先必須找一個歇腳的地方，總不能讓還在低燒的她，半夜裏睡在大街上，要是病情更嚴重了，他們連個能維持正常理智的醫生都找不到。

考慮到星野白羽此刻的狀況，必須在一個附近沒有人的地方，否則敵人就會不斷地湧上。

一方通行走進一個廠房，這座廠房所處位置偏僻，四下無人，正適合當他們落腳的地方。

廠房內有一間小小的休息室，裏面擺放了一張沙發和桌椅。

沙發比較柔軟，勉強能當今天睡覺的地方吧？

一方通行走上前去，拍了拍沙發，濺起滿屋子的灰塵。

“咳咳。”嗆得人喉嚨都疼。

清理了一下灰塵，一方通行把星野白羽放在沙發上。

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燒退了。

這才安心。

一方通行去廠房內轉了一圈，室內相當破舊，白色牆皮大面積脫落，大型的機器銹跡斑斑，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自然不會有什麼毯子之類，可以取暖的東西。

他沒多做逗留，回到了休息室。

夜色已深。

月光穿過屋頂的狹小的裂縫，投射下暗淡的光影，時不時鑽進幾縷寒風。

冷。

少女的記憶和知識都已清空，但身體本能的感受還是令她蜷縮起身體，縮成一團，就像剛出生的小嬰兒。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身上變暖了，似乎有什麼東西正蓋在身上。

一個冰涼卻柔軟的物體，再次貼上她的額頭。

不要冷的，她忍不住朝後躲，那個冰冰的沒有追上來。

又過了一會，感覺到腦袋沒有那麼難受了，雙眼也不再沉重，她睜開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漆黑的屋頂。

扭頭，她看見了白色，那白色也在看她。

一方通行望着星野白羽，看見她一雙懵懂的眼眸眨巴眨巴，隱約透着股好奇。

“醒了？”明知道對方聽不懂，一方通行還是開口說道。

果然沒反應，她依舊傻傻地看着他。

片刻后，星野白羽大概是看膩了，小孩子的耐心總是有限的。

她的注意力被披在身上那件衣服吸引住了，準確來說，是被衣服帽檐上的毛茸茸吸引住了。

先是試探性地伸手去摸，再摸……

嗯，看上去，她很滿意柔軟的觸感，雙手捧着毛領摸個不停。

一方通行站在沙發前，看着黑髮少女幼稚的舉動，又聯想起她平時擼貓的樣子，總覺着兩者有異曲同工之妙……

但是！不要把毛茸茸往嘴裏塞啊喂！

一方通行出手阻止了她，無視掉她渴望的眼神，不留一分情面。

連着二三次阻止她后，她的眼珠子咕嚕嚕轉了一圈，乖乖地不動了。

她的目光又盯着他看，好似他是什麼比毛茸茸更有趣的東西。

一方通行伸出一根手指，對她說：“這是幾？”

沙發上星野白羽看到那根白皙的手指，伸出雙手，想要攥住它，卻被一方通行躲開。

她還不服氣，努力去夠一方通行的手指，身體往沙發邊緣挪，結果脫離了沙發的範圍，眼看就要頭着地，掉在地上。

一方通行及時拉住她，避免了頭和地面的親密接觸，可是，她的頭髮卻沒那麼好運。

瀑布般順滑的長發，已經落到了骯髒的地上。

不過，幸好她的頭髮是黑色，應該……看不出哪裏臟吧。（？）

一方通行重新把星野白羽挪回沙發上，假裝無事發生。

……

半響后，他沒忍住，伸手取下她頭髮上沾到的木屑。

低下頭，他看見始終沒夠到他手指的星野白羽，伸出她自己的手指放在嘴中。

一方通行：“……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