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在安靜的病房中，一方通行終於受不了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他率先開口：“你無聊嗎？一直看着我。”
“有一說一，還挺無聊的。”星野白羽決定誠實地回答。
“那就別待在這裏。”
星野白羽好奇地問：“那你一個人在病房裏不覺得無聊嗎？”
“就算你在這裏，我也很無聊。”
“好像是這樣的，不過感覺讓你一個人待在病房裏的話，也太孤單了。”
一方通行幾乎是立刻說道：“不會。”
“為什麼？”
一方通行不耐煩地說：“你哪裏來的這麼多問題！你是十萬個為什麼嗎？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對我來說獨處才是更加舒適的環境。不如說你現在坐在我身邊，一直嘰嘰喳喳地說話，才讓我感到厭煩。”
“是嗎？那麻煩你儘快習慣起來吧。習慣，普通人，的生活。”
星野白羽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桌子上的一個蘋果開始專心地削皮。
此時，病房的大門被打開，一個嬌小的身影跑到了星野白羽身邊，一把摟住星野白羽的腰，用稚嫩可愛的聲音說：“媽媽，我來找你玩啦~”
“春，小心點。我現在拿着刀，你突然衝過是很危險，知不知道？”看着抱住自己撒嬌的星野春，星野白羽無奈地將拿着刀的手伸到了遠處。
星野春抬起頭，看見削了一半的蘋果，她的雙眼亮晶晶地發光。“媽媽，你這麼知道我想吃蘋果的！”
“嗯？這個是我打算削給一方通行的，等會再給你削蘋果，好不好。”
“嗚嗚，難道我不是媽媽最寵的孩子了嗎？”星野春低下頭，伸出雙手做抹淚的動作。
已經非常熟悉這個套路的星野白羽一擊手刀就敲上了星野春的頭頂，力道不重。星野春不滿地撅起嘴巴，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好孩子不許假哭。”星野白羽語重心長地教導着這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十歲少女，“還有，你難道不準備對你眼前的這位病人說些什麼嗎？”
星野春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主要原因，她是在聽到一方通行醒來的消息后，想來看看他。
星野春半個身體趴在病床邊上，明亮的雙眼望向一方通行。“謝謝你救了我，一方通行。而且不止是救了我，還有存活着的一萬多個妹妹都因為你得救了。星野用充滿了感激的目光看向你。”
一方通行陰沉地冷笑着說：“我可是將你的同伴殺死一萬人的兇手，你竟然還感謝我？”
“可是星野還是感謝你。如果沒有你，實驗就不會立案，原本已陷入瓶頸的量產型能力者計劃也不會重新獲得重視。你是救星也是殺神，你是生也是死，為沒有生命的星野注入靈魂確實是你的功勞。現在你又救了我和存活着的一萬多個妹妹。星野真的非常感謝你。”星野春仰起臉蛋，對着一方通行露出了笑臉。
“這算什麼？”
一方通行的內心不知道為何格外煩躁，他不能理解為什麼作為受害者之一的星野春還可以對自己表示感謝。還真是……和原型一樣奇怪的人。
“削好了，給你。”在她們談話期間，星野白羽將削成一小塊一小塊的蘋果放在盤子上，細心地插上牙籤后，將它端到一方通行面前。
看見遲遲沒有拿起盤子的一方通行，星野白羽歪了歪腦袋，疑惑地注視着他。“你怎麼不吃，需要我餵給你嗎？但是你好像沒有傷到手吧？”
“不用你喂。我又不是殘廢了！”
一方通行接過盤子，拿起牙籤吃了一塊蘋果。蘋果很甜，沁人心脾的甜味縈繞在舌尖。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為他親手削蘋果，一方通行現在的內心很混亂。
病床前的星野白羽和星野春兩個人正抱在一起嬉笑打鬧，兩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燦爛的笑容，從旁人看來可能只會覺得她們是長得很像的姐妹，沒人會聯想到克隆人這種名詞。
現在是什麼情況？這種違和感是什麼？他現在感覺自己像是身處於一個格格不入的環境中。無論是這看似溫馨的氛圍，還是自己手中削得整整齊齊的蘋果。
這種正常人的日常生活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怎麼想都覺得怪異吧，到底是發生了錯誤才會變成這樣啊！他應該是被恐懼的存在，是連原本的名字就沒人記得的怪物。這樣的他怎麼可能知道應該如何過普通的生活。
“怎麼了？露出這麼迷茫的眼神。”
看見一方通行的眼神不再是一貫的野獸般兇惡，而是像孩子般茫然的目光，一臉獃滯地看着手中的盤子，星野白羽擔心地問道。
在得知了電極可以發揮作用后，星野白羽總覺得一直窺視別人的內心不太好，於是取消了能力的使用，所以她不清楚剛才一方通行的內心到底在思考些什麼。
星野白羽看了一眼盤子中的蘋果，輕聲問：“是蘋果不好吃嗎？那我去買點其他東西給你吃吧，你需要什麼？”
她的聲音溫柔得彷彿可以包容一切。
“沒有……蘋果很甜。”一方通行不自在地將視線移向另一邊。
“那……”
“我知道了，媽媽。星野知道了！星野舉起手試圖進行搶答。”星野春舉起雙手，大聲歡呼着，“是因為我們聊天沒有帶上他，所以他感覺到寂寞了吧！星野自信滿滿地提交出答案。”
“是這樣的嗎？”
“肯定是啊，星野非常確信地點了點頭。”
“才不是！你們兩個夠了，誰會感到寂寞了！”
然而兩個人並完全沒有理會一方通行的反駁，開始討論應該如何讓一方通行也可以加入話題。
“我先來提問，你頭髮的顏色是天生的嗎？星野終於將內心的積蓄已久的疑問提出來了。”
“這不是天生的，應該是能力造成的副作用吧，我也不是很懂。不管是皮膚、頭髮還是眼睛，全身上下所有的色素都是為了保護身體不受紫外線傷害而存在的。但我的能力可以將沒必要的紫外線全部反射，所以我的身體不需要色素。”
沒想到自己也會變得如此多話，連一方通行也頗感意外。雖然在實驗的時候，自己也常常說一些嘲諷的話，但是如此心平氣和地與當初被自己當成“玩偶”的妹妹們說話，這還是第一次。
“原來是這個道理啊。”星野春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你一直都將多餘的紫外線反射掉嗎？怪不得我以前遇到你的時候，總覺得你看起來有點刺眼，原來是因為這個嗎。”星野白羽也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怎麼樣都無所謂吧。”一方通行隨意地回答。
星野春拉了拉星野白羽的衣角說：“媽媽，該你提問了！雖然星野的內心還有很多疑問，但還是決定把這次提問的機會交給媽媽。”
“誰說告知你們現在是提問時間了？別擅自把我加入到你們的談話中。”
星野白羽思索了一會，開口說道：“好的吧，那我也提一個困擾我已久的問題。”
“切，無視我嗎？”
看着一旁滿臉不悅的一方通行，星野白羽用手捂住嘴偷偷地笑了一下。感覺他好像是貓咪，平時驕傲冷漠得不理人，一旦被惹火了就會渾身炸毛。
嗯，總覺得很想摸摸頭，給他順毛。但是考慮到自己的生命安全，暫時還是別付出行動了吧。活着不好嗎？
她隨口說了一個問題：“為什麼你從來不去上學？”
“學校？這種東西有必要每天去嗎？我所在的是特別班級，全班就我一個人，就算我不上學也不會有任何人在意的。”一方通行的語氣非常平靜，沒有一絲波瀾起伏，彷彿就在說什麼稀疏平常的事情。
一個人的“班級”？不上學也沒人在意？
本以為在大霸星祭上常年位居首位的長點上機會是多麼出色的學校，結果它就是這麼對待自己的學生嗎？這樣將應該教導的學生這樣放任不管。還把他一個人囚禁到名為特殊班級的牢籠里。
雖說不用去上學，可能是所有學生們都曾幻想過的生活，星野白羽當然也不例外。但實際上在暑假過半后，大多數人又會開始懷念同學，懷念上學的生活。
這種情況在這個80%都由學生組成的學園都市裏更加明顯，每個學生都是在沒有家人陪伴的情況下在學園都市生活的。可以這麼說，同學之間的情誼、師生之間的關係構成了絕大多數學園都市普通學生的全部人際關係網。她總算有一點了解到為什麼一方通行看起來人際關係處理與協調能力這麼差了。
其實早就應該發現長點上機有問題的。前段時間進行的絕對能力進化實驗需要進行總計兩萬次戰鬥，如果正常上學的話，根本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留給實驗的。就算每天進行六次戰鬥，也要花費九年的時間！那也太久了吧！
正是因為長點上機為他準備的特殊班級不要求他去上學，所以這個實驗的進展速度才異常迅速。
如果前面的疑點還能用巧合來解釋的話，那麼再仔細回憶一下絕對能力進化計劃的研究人員名單。可以發現有很多研究人員都屬於長點上機，雖然其他學園的研究人員也有不少，但是最重要的幾個研究人員大多數都屬於長點上機。
明明應該是教書育人的學校，暗地裏卻讓自己的學生進行這種實驗。
真是，太差勁了！
長點上機為他準備的班級，說得好聽點是特殊班級，說得難聽就是困住實驗品的牢籠。
而更加讓星野白羽胸悶的是一方通行平靜的語氣，在他看來這種程度的黑暗不算什麼嗎？已經習慣了？
……
“你怎麼突然露出這種表情，原來你也會生氣啊？”一方通行像是看見了什麼新奇的事物一樣，饒有興緻地盯着星野白羽，挑眉問道。
聽到一方通行戲謔的聲音后，星野白羽才驀然驚醒。
自己剛才生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