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回到家，一方通行在房間玩了一晚上《群星》。

作業是什麼？他不知道。

最後，在母親的催促聲中，他不得已停下了手中的遊戲。

今晚，一方通行做了一個夢。

在朦朧的夢境中，明亮的光芒匯聚於一點，一位少女站在奪目的光芒中。

黑色的長發，隨風飄動的白色絲帶，藏青色的校服裙擺。

她周身的光太過刺眼，一方通行無法看清她的容貌。

但是，他猜少女的臉上一定是溫和的笑容，極致溫柔的目光。

眼眸也許是大海般的藍色，寬容得幾乎令人沉淪下去。

少女雙手背在身後。

嘴巴一張一合，從遠處傳來的聲音很輕，但依舊能聽清，她是在呼喊着他的名字。

“一方通行……”

他站在原處，心跳得很快，耐心地等着她接著說下去。

“滴滴滴——”鬧鐘聲響起。

靠。

一方通行黑着一張臉，用力砸向鬧鐘，讓它停止擾人的鈴聲。

他抓了一把頭髮，將有些翹起的黑髮，往後捋了下。

……

今天一整天，班上的人都能感受到來自學神的壓迫感。

一方通行也沒做些什麼特別的事，他只是安靜地坐在位子上，和往日一樣，單手托着下巴，百無聊懶地翻着手中的小說。

但他陰沉的臉色，周身不經意散發出的低氣壓，還是令四周的人倒抽一口冷氣，說話的聲音都輕了幾個度。

旁邊的學生朝同桌擠眉弄眼，手放在嘴邊，小聲說道：“學神怎麼了？昨晚沒睡好嗎？”

“不曉得啊，今天一整天都是這樣，我有一題不會寫，還想去問問學神，現在這可咋整。”同桌愁眉苦臉。

平日裏，班上同學遇到特難的題都會去問一方通行。

雖然一方通行看着脾氣不好，卻也不是不通人情之人，他總能三言二語，就把解題思緒說明白，比老師講得還清晰。

另一個學生神情嚴肅說：“現在別去，會死的。”

同桌秒答：“懂。”

放學后，一方通行和土御門他們走在回家的路上，正巧路過一家快餐店。

一方通行停下腳步，站在玻璃窗前，朝裏面看。

昨晚夢中少女的身影，始終在腦海徘徊。

鬼使神差地，他叫住前面的土御門和藍發耳環，說道：“你們想不想先吃點東西？”

這家快餐店是跨國連鎖餐廳，全國各地都有，很常見，主要出售炸雞、漢堡、薯條之類高熱量、沒營養、但好吃的快餐食品。

一方通行等人點完餐后，便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

一方通行其實不餓，他沒有立刻拆開漢堡的袋子，而是喝了口可樂，朝收銀台看了好幾眼。

他蹙着眉心，問道：“你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嗎？”

土御門將蘸着番茄醬的薯條送入口中，歪頭表示疑惑：“什麼？哪裏很奇怪了？”

什麼啊！這麼明顯的異常現象！難道就他一個人覺得不正常？

一方通行握住可樂杯子，重重地砸在木桌上。

他的內心有無數個問號。

“為什麼每個快餐店都會有個黑髮少女的店員啊，而且她們每個人都長得一樣！”一方通行指了指收銀台前黑髮少女。

少女有着黑色的長發，雙眼是清澈的藍色，頭髮一側綁着條藍絲帶，身上穿着服務員的服裝，正為一位顧客點餐。

土御門也看了眼收銀台，隨後不解地說：“哪裏奇怪了？這家店招兼職的，學園都市也沒有禁止學生打工的規定。”

“重點不是那裏。”一方通行扶額，“重點是每家快餐店都有她啊，就算是多胞胎，也不可能有這麼多長得一樣的人。”

“她們就是這樣的啦，習慣就好。”土御門隨意地攤手，又拿了一根薯條吃。

一方通行無話可說。

人與人之間，真的無法互相理解，他只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難道就他一個人覺得不對勁？

他觀察快餐店內來往的顧客，收銀台前排着的長隊，所有人的神色如常，沒有一個人對頻繁出現在各個餐廳的黑髮少女產生疑惑，也沒多看她們一眼，所有人都是像走入普通餐廳一樣，點餐，結賬，入座。

好吧，對少女們感到奇怪的，似乎真的只有他。

究竟是這個世界不正常，還是他不正常？一方通行陷入沉思。

藍發耳環耐心解釋：“就像那個啦。”

“寶可夢裏的喬伊小姐，她們也長得一樣呀，還有警察的君莎，在餐廳里兼職的星野們也是這樣的存在，沒什麼奇怪的。”

一方通行：“……”

你們這些傢伙，別以為什麼都可以用遊戲解釋得通！

就算是寶可夢，也不可以！

……

不過，冷靜下來想想……

好像確實是這樣的？

一方通行轉了轉可樂杯中的塑料吸管，感覺思緒有點混亂。

剛才，他為什麼突然問出那麼奇怪的問題？

星野們就是那樣特殊的存在，所有人都已經習以為常，就如同空氣會存在，太陽從西邊升起一樣，沒有人會再對此發出質疑。

土御門看着一方通行，問道：“怎麼了？星野們還有哪裏奇怪？”

一方通行搖頭：“沒有。”

突然就沒了胃口，一方通行沒有吃漢堡，只是喝了幾口可樂。

最後，他們離開了快餐店，經過分岔路口，三人便分開，各自回家。

眼看就快到家，一方通行的耳邊卻傳來小孩的哭聲。

好麻煩，無視無視。

一方通行目不斜視，繼續朝前走去。

小女孩早在一方通行出現時，就發現了他，她淚眼汪汪地望向一方通行，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等待着一方通行能停下腳步，問她怎麼了？

然後，她就能向哭訴哥哥不見了，讓他幫忙找哥哥，順便提出她需求餵食的請求。啊，好想吃草莓雪糕，淚水從嘴角流了下來。

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之中！

……才對。

小女孩震驚地轉頭，朝已經走到她身後的少年說：“你就這樣走過去，一句話也不說？也不問問星野為什麼哭？你打算放任一個十歲孩子不管嗎！星野真的要哭了哦！”

一方通行終於停下腳步，回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原來你剛才沒真哭？”

“這……星野剛才、剛才是……”

星野春見對方一下子抓住她話的漏洞，一時慌了神，不知如何彌補才好。

最後，星野春只得使用最終兵器。

“嗚嗚嗚嗚——”

人類幼崽哭聲的攻擊力一下子提升了250％。

街道上人煙稀少，此時路上就只有一方通行和星野春。

安靜的氛圍被星野春打破，響徹天際的哭聲，簡直是震耳欲聾，惹得都有人打開窗戶，好奇地朝底下看去。

一方通行用手堵住耳朵，無奈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雪糕店內。

“事情就是這樣的。哥哥走丟了，請幫助星野找到哥哥吧，任務獎勵是[超稀有]星野的感激之情。星野向你發佈了一個任務，請點擊接受。”

星野春舔着手中的雪糕，由於吃得慢，雪糕有些融化了，正往下滴落。

“別以為你說得像rpg里的npc發佈任務一樣，我就一定會答應你。”一方通行說道，“還有，說話的時候，嘴角的雪糕擦一下。”

星野春嘴巴上方有兩道雪糕痕迹，像兩撇白鬍子。

別說，還真有點新手村村長的影子。

星野春胡亂擦拭着嘴巴，朝一方通行說道：“請接受任務！星野催促着你。”

一方通行從褲袋中拿出手機，問道：“你記得你哥電話號碼嗎？”

他不打算陪這個孩子，在這個偌大的城市四處找人，直接打電話給她哥，讓她哥來接人不就行了。這都21世紀了，不可能有人出門不帶手機。

“哥哥的電話是XXX，怎麼樣，我都背下來了，我聰明吧！”星野春叉腰，自得地說道。

看見一方通行操控着手機，似乎準備撥打哥哥電話時，星野春又慌忙補充：“不過，你打他電話也沒用，他已經走丟了啊！”

一方通行沒理會星野春後半段話，明明她才是走丟的那個小屁孩，竟然還說是她哥走丟了。

這孩子多半是個傻的，不必理會她的胡話，趕緊讓他哥來接走才是真的。

輸入手機號碼，按下撥打鍵。

“叮鈴鈴~”

鈴聲同步響起，清脆的鈴聲清晰可聞。

而手機鈴聲的源頭，正是……

一方通行還維持着把手機放在耳邊的動作。

他深邃的黑眸，隨着鈴聲，飄到星野春的身上。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星野春企圖萌混過關，做了一個芙蘭達同款動作，吐出小半截舌頭，抬手輕敲腦袋：“哎嘿。”

一方通行一擊手刀敲中她頭頂。

“原來，你哥手機被你拿走了啊。”

怪不得，星野春要說他哥哥走丟了，而不是她走丟。

“嗚嗚嗚，我就想借來，玩會遊戲，沒想到哥哥會突然不見了。星野、星野是無辜的！”星野春撅着嘴巴，又開始職業假哭。

一方通行嘆了口氣：“行吧。”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朝店外走去。

“去哪裏？”星野春問。

“找你哥。”一方通行沒好氣地說。

如果不快點送走這個小鬼，他遲早會被煩死。

星野春歡呼：“好耶！”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雪糕店。

一方通行和星野春在城市內兜兜轉轉，花了很長時間，也沒找到星野春的哥哥。

不過這也在意料之中，學園都市這麼大，要從中找出一個人，談何容易。一方通行也想過，要把星野春交給風紀委員，讓他們先收留下星野春。

但星野春卻不願和風紀委員在一起，藏在他身後，非要和他一起找哥哥。

望着身側的星野春，一方通行在想，為什麼他一定要照看這個陌生的小鬼？麻煩死了，帶着個小鬼在大街上瞎逛，這個小鬼還一臉眼饞地望着路邊售賣的食物，喊着讓他買。

搞什麼啊？他又不是她爹。

雖然這樣想，但一方通行還是付完了所有的賬單。

突然間，星野春衣服口袋中傳來一陣鈴聲，她接過電話，發現是哥哥打電話過來，興奮得差點跳起來。

星野春：“哥哥叫我待在這裏，等他。”

一方通行點頭。

反正已經浪費很多時間了，也不缺這一時半刻，等她哥來了再離開吧。

一方通行正想拿出手機，玩會數獨，卻又聽到星野春元氣滿滿的聲音。

“乾等着也無聊，我們去那裏看看。”星野春手指着一家飾品店，興緻勃勃地說道。

一方通行：=_=

忍住。

再陪這臭小鬼最後一次，等她哥把她接走，就好了。

他強壓住心底的不耐煩，起身和星野春一同走進飾品店。

一方通行看到星野春就像脫了韁的馬，一下子衝到貨架前，一會摸摸那個，一會瞧瞧這個。

最後，星野春在兩條藍色絲帶中糾結，其中一條絲帶尾部吊著兩顆水鑽，晶瑩剔透，另外一條上面紋着精美的圖案。

這兩個在一方通行眼裏，都只是用來束髮的髮飾，沒有區別。他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糾結的，兩條絲帶的功效不都一樣嗎？

一方很困惑。

“看好了沒？”

“你等一下。”

“嘖。”

“星野希望你能多一點耐心……星野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你。”

“快點。”一方通行面無表情地催促道。

這裏太吵了。

一方通行能聽見隔壁貨架前兩人的竊竊私語。

“哎，你們看看身後，那人不就是每次競賽都拿第一名的學神嗎！”

“還真是的！之前只見過學神的證件照，已經很帥了，沒想到本人比照片更好看。”

“為什麼我一個女生，看着學神的臉，竟然湧現出了自卑感，我哭了。”

“不用在意，俺也一樣！”

這群人真的是在竊竊私語嗎？他都能聽見了。

一方通行盯着星野春，希望能快點離開這裏。

可星野春還在糾結。

在打發掉第二個前來搭訕的人後，一方通行終於耗盡所有耐心。

他手掌一揮，奪走了星野春手上所有商品。

徑直走向收銀台。

*

星野春心滿意足地抱着長方形袋子，把裏面裝着的飾品，一個個翻出來看。

“嗯？這個是？”星野春拿出一個透明塑料紙包裝，其中裝着條白色的絲帶。

那是最簡單的款式，沒有多餘裝飾物點綴，簡約但好看。

可她當時沒拿這個啊，因為偏愛藍色，所以她選的髮飾全都是藍色。

星野春有些疑惑：“這個不是我拿的，難道是店員放錯了？”

一方通行瞧了一眼，道：“這是我拿的。”

星野春眼珠子轉溜一圈，繼而驚喜地說道：“是送給我的嗎！謝謝。”

她說著，開心地將裝有白色絲帶的袋子，捧在手心上。

然後，下一秒，她手心上的袋子被一方通行取走。

一方通行：“不是給你。”

“哎？”望着空蕩蕩的手心，星野春發出失望的嘆息聲。

一方通行抬了抬下巴，示意另一個長方形大袋子中裝着的各式各樣的髮飾：“你不是已經有很多了嗎？”

星野春握住小小的拳頭：“也是的，星野不是貪得無厭的小孩。”

她又恢復成笑嘻嘻的模樣，朝一方通行說道：“那我幫你帶上吧。”

一方通行：“？”

what

星野春沒注意到一方通行的臉色，還自顧自地說：“放心吧，我系得超好的，我頭髮上的這條絲帶，就是我天天早上自己系的。”

既然這白色絲帶不是給她的，那就是大哥哥自己要戴吧！今天大哥哥陪她玩這麼久，不對劃掉劃掉，是找了這麼久的人，她總不能一點回報都沒有。

“大哥哥你雖然脾氣不好，但長得好看啊，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你帶上這條絲帶，一定超級好看，能把那些漂亮的小姐姐都比下去。”

一方按住她的腦袋，冷聲道：“小鬼，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星野春哭唧唧地喊“媽媽救她。”

一方通行撇撇嘴，不以為然。

他才不會因為這小鬼的媽媽來了，就選擇忍氣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