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謝昭這樣被李容治用力抱在懷中,李容治用了死力氣,想要將她按進自己骨血之中一般,雙臂比囚着她的鐵籠還要堅固,霸道悍然將她鎖在自己懷中。
好在他還顧忌她的呼吸——其實有沒有無所謂,謝昭自從上個月起就沒了氣息——半跪在地抱她,叫她的臉從他肩上艱難露出。
只是這樣一來,謝昭的唇就剛好抵在他的肩上。
方才他一番大動作,衣襟被他自己拉扯開,衣領一旁微微露出一片赤裸,謝昭的唇就剛好抵在那塊滾燙的皮膚上頭,像在親吻,又像在——
她有點想張嘴咬下去。
唇邊就是獠牙,唇上那一片男子光滑又堅韌的皮膚因為他的用力微微擦着她的唇,她的獠牙能感受到那滾燙的赤裸下洶湧流動的血液,因為他大大起伏的情緒在他的血管之中澎湃的血液。
他太香了!他太甜了!她太想他了!
想到很想現在就咬一口。
他橫在她腰后的手臂越發用力,心貼着心,她的心沒有跳動,他的胸膛卻震得厲害。
一顆心都要跳到她心裏來。
謝昭嗚咽一聲,強壓想張嘴的心,想將頭往旁轉,別貼着他的肩叫她想犯罪,他這會兒卻動了一動,這一動,叫她無意轉了臉,獠牙抵在他頸側。
用力跳動的脈搏,在她嘴下。
嗚。
謝昭要哭了。
“李容治,你要把我勒死?”
艱難出聲,一手被鐵鏈鎖着拉高了,另一手雖然也戴着鐵鏈,但尚算鬆動,就用那鬆動的手艱難插到二人之間,用力推他。
“勒死了也好。”李容治惡狠狠出聲,鬆了一些,一手捏着她臉頰上的肉,扯着她的臉左右看,“將你勒死,我跟着你死。黃泉之上做對夫妻,也不必擔心你再死了,一了百了。”
“這是什麼歪理……”
謝昭呢喃出聲,帶着鼻音,像在撒嬌。察覺到李容治想扯下她眼上的布,慌慌忙忙抬手制止。
“你別看了,方才夢婆看到這兩個窟窿,都嚇壞了。”
沒了眼珠子的眼眶,只有兩個黑乎乎的血洞,蠻夷草原的夢婆膽子小,驚叫一聲昏倒過去,也不知道現在醒來沒有。
若是醒來,她想找她討一碗湯,這個蠻夷女人有喝了叫人忘卻疼痛的湯,她現在空洞洞的眼睛疼得厲害,好像有風在裏頭胡亂刮著,刀尖槍頭一樣擦着她眼眶裏頭的肉,連帶周遭的骨頭都酸痛起來。
沒了眼睛,是這麼難受的,這樣的疼,謝不留受了三年。
身後那隻鐵臂一松,謝昭沒了禁錮的力道,才要放鬆,一雙手掌就捧住了她的臉。
灼熱的鼻息很近,落在她臉上,他嘴裏還帶着自己的血腥味,他方才咳了兩口血。
太甜了,太香了,她禁不住這樣的誘惑的!
“不行,不行。”謝昭抬手將他的雙手一打,往後退,“你走吧,你走吧,蠻夷王昨日已簽請降書,往外十里的流空河便是兩國新的邊界。你在西北這塊沒有好顧慮的了。京城如何了?我聽沈妙說你在京城的行事還不錯,皇位必是囊中之物了。你快回去吧,從榕樹門回去。我這兒……我二哥到京城了嗎?我寫了兩封信給你。”
一封和離,一封休書,任君挑選。
想到那兩封龍飛鳳舞的字,再瞥一眼謝昭被鐵鏈纏着的雙手。手腕上新傷疊舊傷,道道痕迹落在他的眼中,像針刺痛他的雙眼和他的心。
“他們做什麼要鎖着你?”
從什麼時候開始將謝昭鎖着的?
那些接連的大捷,不是謝昭帶的兵么?
李容治回頭,看着籠外無措站着的眾人。
“白日裏還行,我不吃人。”謝昭慢慢開口,語調平緩,“但是到夜裏,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吃過兩個人。”
吸光血,赤手空拳開膛破肚,掏人家的心肺吃干抹凈,等到白日日頭升起,她清醒些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做的這些事情。
軍中人大概在她背後商量過,也有過默許,正是屢戰屢勝的大好勢頭,讓謝昭吃幾個人也沒什麼。謝晅甚至送過一個俘虜到她嘴邊。
但謝昭自己不能接受、忍受這樣的自己,她是人,不是別的什麼兇殘野獸。
三個月前,謝昭交待的籠子一做好,謝昭一到夜裏就自己鑽到籠子裏去,鐵鏈鎖手,鑰匙往外一丟。為了避免自己輕易掙脫,慣常用的右手還鎖的極短,一整夜只能高舉着右手。
等到天亮才許人解鎖。
白日的太陽能削弱她的惡鬼本性,叫她能像個人似的,雖然有獠牙,雖然殊色,但面具一戴,誰也看不出她的異常,她仍舊是那個勇猛的謝小將軍,帶着謝家軍衝鋒陷陣,英勇殺敵。
“李容治,我已經不是謝昭了,這幾日謝家軍整頓好了,就開拔回京,你往後……往後待謝家軍好一些。”
“那你呢?”
溫熱的手又撫上謝昭的臉,謝昭避開。
“我?也不知道九泉的房子修好沒有,我要下九泉去。惡鬼要待在九泉,待在人間……只會禍害百姓。”
“那我呢?”
李容治的聲音平平,謝昭實在是聽不出什麼情緒。
“你?你做你的皇帝去,再娶一個妻——一個皇后,賢良淑德,溫柔賢惠的。你納的那個曹家的姑娘,那不是個姑娘,你知不知道?”
“你見過他了?”李容治敏銳察覺。
“見過。”謝昭吸吸鼻子,偷偷聞一下近得很的李容治的氣息,他真的很香,她也是真的很想……咬上一口,“我上個月回去過,在府中見着他了。”
“你上個月回去了,卻沒有見我?你回去做什麼?”
李容治的話里,有不滿,有控訴,更有委屈。
“見了。你睡著了。我想……想再看看你……你們,我的眼睛還沒回來,這雙眼一定要還給謝不留的,下九泉之後,也不需要眼睛了,我就想最後看一看你……你們。”
她還陪他睡了一覺。
然而她那一雙眼啊,又看不得人臉,只能安安靜靜躺在他身側,努力想要瞧清,卻只能看見他的側臉輪廓。
他那天想來是很累,睡得很沉,熟睡之中碰到她的手,牽緊了就不放開。
她看了他一夜。她想她這輩子也沒什麼遺憾了好像。
臉上又有溫度靠近,他怎麼總想靠近她?
謝昭又往後退了一些。
李容治不說話,跟着謝昭前進,她退他就前,退到謝昭退無可退,單薄的背靠上掛着她手上鐵鏈的籠子一側。
“阿昭,阿昭,我要拿你怎麼辦才好?我要拿你怎麼辦才好?”
謝昭想說話,想說世間女子這樣多的話,但一雙略冷的唇立即貼了上來,堵了她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