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上當受騙
胡嬌嬌變出一枚玉佩塞進他手裏,湊近他,用說情話的語氣,對他說:“剛才的不算,以後憑你想到什麼要實現的願望,就把這玉佩掰碎,我即使遠在天邊,也會立刻趕到你的眼前。”
她的睫毛掃到他的鼻樑上,感覺像要親吻下來一般。
裴休呼吸都屏住了,然後身上一輕,胡嬌嬌竟是化作一縷柔光跟着一道風一齊飛走了,只餘下繞樑的聲音說:“回見。”
裴休望着她離開的方向,默默收緊手指,將玉佩用力抓在掌心。
而胡嬌嬌向來喜歡給自己的出場和退場製造一個令人無法忘懷的效果,但這次委實有些勉強了,出門沒多遠便覺得內息紊亂,筋脈里仙氣亂竄,最後從腰間的荷包里翻出一粒回天丸吞服,這才感覺好些。
“據仙尊所述,她的鋪面應開在鬼市裡,而鬼市又介於陰間及陽間的夾縫之中,只在半夜三更才會出現。”
能在鬼市做生意的,除了神仙以外,就是在陰間述職的修士。
像這類修士,活為陽差,死為陰差,終其一生為閻王爺鞍前馬後,有錢有福祿,唯一的缺點就是:克老婆,平白辜負天賜的標緻模樣。
而胡嬌嬌又是個極會憐惜美男子的人,所以她走在鬼市裡,經常做的事情,除了捶胸頓足以外,就是拿着香絹拭淚。
長久以往下來,鬼市便成了她的傷心地,若不是這次得了令,她斷然不會再過來。
又逢陰曆十六,鬼市大霧,任你是何魑魅魍魎皆要在此迷路,想在此日入市者,須得掏錢雇傭一個探路陰兵領航,如若不然,一旦被大霧困住,就永遠也走不出來了。
探路陰兵又分乾坤兩類,是黑白無常的分身。
乾類引渡生者,坤類引渡亡者,各司其責。而入市者只需坐上馬匹,由探路陰兵牽引韁繩向前行進即可。
過程比較長,探路陰兵又是被封了嘴的,都不能說話,胡嬌嬌無聊,經常用腳尖去踢探路陰兵的屁股,攆着他們說:“走快點。”
所以,胡嬌嬌經常因為此事被黑白無常罰款,可她又沒錢,那便只能去就近的錢莊和一幫推磨鬼借高利貸填坑。
借歸借,還不還又是另外一回事。
言而總之,胡嬌嬌就是個被推磨鬼貼上冥榜通緝幾十年的老賴,失信黑名單上的number1,第一個以鬼見愁’外號名揚四海,但本身卻不怎麼出名的,負債狐狸。
是以此番鬼市一行,胡嬌嬌只能移形換面,低調行事。
畢竟她也不想被剁成碎塊,然後讓推磨鬼用千斤重的石頭把自己碾成血沫子,給餓死鬼們當點心。
腦補的畫面實在恐怖,胡嬌嬌打了個寒顫,嘴角向下,用力“啊!”了一聲的功夫,目的地便到了。
探路陰兵伸手向胡嬌嬌要錢。
胡嬌嬌把他的手向下一拍,“先賒賬,趕明兒我再把錢給你吧。”
探路陰兵森寒的眼睛盯看了胡嬌嬌半晌,然後轉頭望向旁邊那棟以胡桃木蓋出的六角樓。
胡嬌嬌只覺得他奇怪,跟着其視線追看過去的時候,臉色頓時大變。
因為角樓上下幾乎被寫着還錢二字的黃紙給貼滿了。
難怪驪山聖母說“經營不善”,都這樣了,即便天王老子來了那也輕易“善”處不了啊。
胡嬌嬌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緩慢的回頭,但見背後烏壓壓站着一堆只有雙眼在放亮的黑色人影,匯聚起來,像夜幕坍塌下來了一樣,彷彿轉瞬間就能把她給壓死。
由於推磨鬼沒辦法掙脫石磨離開錢莊的禁錮,所以在討債的時候,會請討債鬼幫忙。
這幫討債鬼生前都是極小氣的人,死了以後心眼更小,帶着一股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勁兒,不會傷害到誰,但卻會像鞋底膠一樣粘着欠債者,讓欠債者喝水都塞牙縫的倒霉。
胡嬌嬌原本還想再強辯一番,但很明顯他們不吃這套。
“冷靜。”她一邊往後退,一邊說。
然後,胡嬌嬌轉身,奮力向前一撲,從人身變成狐狸。
討債鬼在後面追,她在前面亂躥,不少的攤子都被她給撞的七橫八豎,好些果子蔬菜隨機散落。
世上沒有後悔葯吃,胡嬌嬌心道:“不如留在峨眉山當猴子。”
她的後腿在地上呈半弧形漂移,整個調轉方向,朝奈何酒館的方向跑去。
說起這奈何酒館,其實並沒什麼稀奇,只是裏面那個名喚阿真的掌柜,身份不一般。
傳說她是酆都大帝的定魂玉璽所化,所以鬼市裏的人都怕阿真,只有胡嬌嬌與阿真的關係極好,兩人無話不談,互為知己。
向來胡嬌嬌惹了禍,都會逃去阿真的地盤避難,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真爺,救命。”
胡嬌嬌前一刻剛躍過酒館門檻,在地上打了個滾,后一刻,酒館的雕雀雙門就‘嘭地一聲關了起來。
但阿真曾言:“奈何酒館,非我死不可關之。”
所以胡嬌嬌第一時間就知道,自己上當了。
她急的原地打轉,周圍的場景猶如幕布劇烈燃燒后,方才露出本來的面目。
這裏是錢莊。
前後四面,都是干骨骷髏身,褐黃纖細的指關節黏握着石磨木把的推磨鬼。
“料你會有此一動,我等早已在七八年前便求請都大帝將奈何酒館搬去了枉死城,現今鬼市亦另有正主坐鎮,我看這次誰給你撐腰,你又往哪裏去逃!”
胡嬌嬌原地恢復人身,大喊一聲:“停!”
“不就是還錢嗎?何必這樣興師動眾?”
周圍死寂,胡嬌嬌躲躲閃閃的從腰間的荷包里翻出一枚玉佩,略施小法,令得玉佩發起光來。
“喂?有人在嗎?”她對着玉佩說道。
彼時裴休洗完澡,剛從浴室里出來,手裏拿着毛巾還在擦頭髮,聽見聲音尋過去,發現源頭竟然是他隨意放在床頭柜上的玉佩。
他猶豫了一會,拿起玉佩,如同在用對講機和胡嬌嬌說話,“小狐狸?”
胡嬌嬌大喜,“哎,對,是我。”
“你.......有事嗎?”裴休問。
胡嬌嬌先是拖長音的呃了一聲,然後掩着嘴問他,“你吃飯了嗎?”
裴休:“吃了。”
胡嬌嬌又問:“你身體好嗎?”
裴休:“挺好的。”
胡嬌嬌點頭說:“嗯,那你能借我點錢嗎?”裴休那頭沉默半晌,胡嬌嬌都以為他想拒絕的時候,裴休問:“多少?”
胡嬌嬌激動的跳腳。
關鍵時刻還是舊情人有用。
胡嬌嬌說:“不是人民幣,是冥幣,你去紙紮鋪,給我買兩座金山,燒給我就行。”
“我是寂光洞胡嬌嬌,燒金山前,記得一定要念我的名字。”
裴休暗暗咀嚼着:“胡嬌嬌”三個字,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玉佩里的光芒逐漸熄滅了下去。
不敢耽擱,裴休穿了衣服,驅車前往市區最大的一間紙紮鋪,以前裴休聽朋友說過,那紙紮鋪老闆還會先天演卦,什麼事情都算的極准,簡直是當代活神仙。
只不過見到他時,活神仙連連舌,着鬍子,佝僂着腰,繞着他身邊轉了好幾圈,將他上下前後好一番打量。
“小哥你命犯桃花煞,不出正月,必定大禍臨頭,性命垂危。”
“3500,我幫你化解一下。”
裴休無語凝噎,“不用了,勞煩一下,我想問您這有金山賣嗎?”
在裴休的思想里,他以為的金山是和紙紮的別墅同一類型,可萬萬沒想到,金山是用兩貨車的金紙元寶堆起來的小山,這才俗稱作金山。
兩座金山,四貨車的量。
虧得活神仙後院有專門用來燃燒的爐子。
活神仙捏着毛筆,搖頭晃腦的問:“金山燒給何處的鬼仙阿。”
裴說:“寂光洞,胡嬌嬌。”
活神仙依據寫入黃紙內,然後把黃紙朝着天空一散,聲音空擴,“寂光洞,胡嬌嬌,收錢收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