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話

第九十六話

莫達拉在中心大門外等到了被他奪命連環call叫來的網絡技術科兩位同事,車一進門,他就跑去敲車窗,愣是讓車子堵着門口停了下來。

“快點快點!算了我來搬!”

莫達拉看着兩位同事慢吞吞的動作,他就沒這麼急過,說著擼起袖子就要去碰儀器。兩位同事嚇得一頭冷汗,忙把他格擋開,拚死了不讓他動儀器。

“這是精密儀器!不能瞎搬!”

“哎行行行,那你們倒是快一點啊。”

莫達拉沖不過去,叉腰繞着車子轉圈,等兩人找到了搬運儀器的最佳姿勢,他等不及地小跑着在前面又是帶路又是揮手,恨不得手裏有個推車將兩人快速推入聲像實驗室。

進了實驗室,莫達拉就幫不上忙了,但他也沒閑着,盯着兩位同事擺線佈陣,即使對此一竅不通,他也要在邊上指點兩句,煩得人家直翻他白眼。

“還沒好嗎?”

莫達拉這句話問了能有百八十遍,人家之前還會回他一句,現在完全不理會他,埋頭搗鼓儀器。沒人理,他又坐不住,於是便轉了身去煩譚北海,對方正鎮定地坐在椅子上,這場面他就看得很不舒服,大跨步走過去問道:

“你不急嗎?”

“急。”

譚北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蹲在地上的兩人,以及兩人面前的儀器,語言簡潔地回答了一個字。這一個字顯然不能說服莫達拉,他還想說點什麼,但卻好像都被譚北海那一個字給擋回去了,他不甘地站了會兒,轉了個身,選擇繼續催促擺弄儀器的兩人。

五分鐘過得能有五天那麼漫長,儀器一通電,莫達拉直接擠進兩人中間,看着只有巴掌大的屏幕上滾動過一串又一串的英文。

“這什麼玩意?”

操作的人轉頭看了莫達拉一眼,估計是覺得解釋太麻煩,乾脆不說話。實驗室里一時極其安靜,大家全部專心地盯着兩個忙前忙后的網絡技術員,以及那塊不知道顯示着什麼的巴掌大屏幕。半晌,操作員抬頭和坐在電腦前的搭檔對視了一下,彼此的表情都有些為難。譚北海幾乎立刻反應,站了起來問道:

“怎麼回事?”

操作員看了眼提問的譚北海,沉默了會兒,似乎是在斟酌詞句。

“這個電腦加了個程序,簡單來說,作用是一次開機的情況下,輸入密碼錯誤三次,或三次開機都沒有正確進入系統,硬盤就會被自動進行低格。”

“什、什麼?低什麼?”

莫達拉插話道,臉上寫滿了問號。

“低格,低級格式化,也就是將硬盤清空,恢復出廠設置。區別於高級格式化,用這種格式化方式處理后的硬盤,數據是無法恢復的。”

“那你們把密碼破解不就行了么?”

“這……他這個程序是用彙編寫的,而且為了防破解,故意寫得特別凌亂,一層嵌着一層。”

“所以呢?哎得了得了,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啊,講重點!”

“重點就是,彙編語言太古老了,現在學校里基本都不教了,更別說這麼複雜的設置,而且這種語言直接作用於硬件,一個不慎就完蛋了,我們對付不了……”

“啊?!”莫達拉又急起來了,叉着腰滿屋子走,“總有會的人吧?我安湖這麼大,找出一個來總是有的吧,各個學校,各個培訓機構,還有你們科不是合作很多很厲害的大型互聯網公司嗎?快點去找一個會的來!別在這兒瞎浪費時間了,這事關人命!什麼匯源什麼腎寶的,總有人能解開,行動!”

兩個網絡技術科的人相互看看,雖然嫌棄莫達拉的知識儲備,但還是同意他這話的,兩人放下了儀器,齊齊拿出手機跑門外去聯繫外援。

“那現在怎麼辦啊……”

氣氛壓抑的實驗室里,陳彌小聲地問出了大家的心聲。譚北海雙手緊絞着,過了會兒,他抬起頭來朝向莫達拉道:

“手機信號的事怎麼樣了?”

莫達拉差點忘了,他趕緊翻出手機,上面正好有一條未查看的反饋信息,然而點開讀完后,他臉上儘是失望的神情,放下手機朝譚北海搖了搖頭。

“最後信號消失的地點就是曹煥家,現在定位不到他的手機,估計是帶走他的人在他家附近的位置把手機處理掉了。”

譚北海沒說話,看着也不是太失望,似是早已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他走向電腦桌前,一聲不吭地拉開層層抽屜,想從中尋找是否有任何與密碼相關的東西。莫達拉反應過來,也幫着翻起了這個房間中的其他柜子。

“你們在找什麼啊?”

陳彌跟着翻了一會兒后,才想起要問找什麼,邊上的秦詩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回道:

“當然是記着密碼的紙啊,提示啊之類的東西了,你不知道找什麼還翻了半天?”

陳彌恍然大悟,得了指示,他翻得更起勁了,一擼袖子用他全身蠻力將每個傢具都抬起來了一遍,查看地面角落是否有掉落的物品。

“地上什麼都沒有!”

陳彌大聲彙報,眼珠子看了一圈實驗室,着手準備拆桌上的電線捆,他沒注意踢到了桌角,絆了上去,胳膊肘砸在桌面上,讓鼠標一小小地位移了一下。他揉着肘骨哎喲幾聲,偶然瞥到電腦屏幕上多了點什麼東西,湊近一看,驚喜道:

“誒等下,有提示!”陳彌指着密碼框下多了的一小行字,道,“眾里尋他千百度,密碼提示就在燈火闌珊處!”

“別擋着,我看看!”

莫達拉竄到屏幕前,讀道:

“我的解是?什麼鬼,什麼解?“

譚北海手扶着椅背,努力在大腦中回憶自己是否見過相關的東西,但都落了個空。

“我好像見過……”秦詩突然的發言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個個都眼帶期望地看向她,她被看得惶恐,忙擺手道,“但我記不太起來了,有印象,可是在哪裏見過呢……”

秦詩急得直跺腳,她雙手捧着臉,原地打轉。莫達拉這時倒冷靜了,他搬了張角落裏的椅子過來,請秦詩先坐下。

“你別急,慢慢想,一定能想出來的。”

秦詩看了圈面前三位居高臨下俯視她的人,腦中更是一片混亂,她坐了會兒覺得屁股燒得慌,又站了起來。

“你別,弄得跟審問我似的,我更想不起來了。”秦詩把椅子推還給莫達拉,往四周看了看,閃身進了單面玻璃后的小房間內,她探出半邊身子對外頭三人道,“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你們別打斷我,我盡量想出來。”

秦詩說完迅速關上了小房間的門,並從里鎖上。

“再找找吧,現在至少有了一定的目標,我們從余了的角度去思考,按她的性格來,要是說到‘解’的話,那謎面可能是什麼。”

譚北海是無法事不關己靜靜等待的,一不動,他焦慮的情緒就會湧上來,刺激得他頭疼欲裂。他離開電腦桌,將之前莫達拉翻過的柜子再親自翻找一遍。

“沒錯,往這方向找,彌勒,幫我抬下文件櫃,我再看看地上有沒有什麼遺落的東西,萬一你剛才漏掉了呢。”

“我眼睛好得很,不可能有遺漏。”

陳彌嘴上反駁着,人還是過來幫着莫達拉將門后的文件櫃抬了起來。大家再次有了方向可尋,不至於像個沒頭蒼蠅似地亂轉。

·

張桁突然站起,走下一級台階,他回身抓住椅子一把扔向曹煥。曹煥閉上眼睛,不過椅子最終沒有砸到他身上,而是在離他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摔得四腳分家。張桁深呼吸了幾下,在曹煥面前來回踱步,努力壓着憤怒。

“特別是你,曹煥,我念在我跟曹東起的舊情上,放過了你一次又一次,你還小的時候掉下了懸崖,你命大,沒死,我也不是那種殺人魔,你是無辜的,所以我沒讓他們對你趕盡殺絕。現在你長大了,傻乎乎地想伸張正義,竟然開始調查起來了,我察覺到是你在查的時候,是後悔過我以前做的決定的。但誰讓老天眷顧你,我讓這幾個毒販引那三個逃犯去山村,讓他們誤認為你們是去抓他們的,可是沒想到他們膽子那麼小,沒有去確認你們到底死了沒,你又一次死裏逃生了。我是信佛的,不跟天作對,做人要寬容,得饒人處且饒人,讓你活着也可以,你什麼身份,我什麼身份,你不可能會威脅到我。”

張桁特別得意,背着手在倉庫中到處走。曹煥比起最開始,已經恢復了一點力氣,他試着聳動肩膀,轉動手腕,想把手臂從一圈一圈纏住他的麻繩里抽出來。這是一項精細工作,必須動得非常小心,不然很容易被張桁發現。

“可是你怎麼可以站在余了那一邊,她還真是跟她爸、跟她奶奶一樣難纏,你們就像是,明明知道藏在家裏,卻怎麼都找不出來的蟑螂一樣,讓我日夜難安。”張桁極其誇張地扭動着身體,表情是極盡的嫌惡,他繼續道,“我一開始並不想對你們任何一個人動手,真的,我已經過了那個要剷除每一個擋道異己之人的年紀了。我想隨你們去吧,愛怎樣怎樣,總要給年輕人一些空間,甚至為了你們,我提前申請了退休。等我出了國,隱姓埋名去享我的天倫之樂后,你們就算查到我了又怎麼樣,能奈我何。

“但是你們太咄咄逼人了,一次一次地讓我提前提前再提前,還不肯放過我,特別是余了!還好,她似乎找錯了方向,查到了李成薰那裏去了,她還來找我,想從我這裏套線索,我乾脆順水推舟,把她往李成薰那邊引。可我沒想殺她,”張桁一個轉身,曹煥當時一隻手掌已經抽出來了,他迅速停住動作,僵在椅子上,而張桁正沉浸在他自己的演講中,並沒發現曹煥的舉動,“我以合作調查的名義,想讓余了把她查到的資料給我,一拿到手,我立刻全部銷毀,等她發現了,我應該已經在國外了,大家平安無事,多好。但是她好像把這幾個癟三里的其中一人送進了警局,那可真是,厲害極了,這幾個癟三氣不過,自說自話把她殺了,我也很生氣,可我也沒辦法啊。”

張桁搖了搖頭,坐在了曹煥對面的台階上。

“你……懦夫,賺錢靠賣國,升職靠關係,連處、處理你看不起的小嘍啰,都用的、用的毒販。”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你知道什麼!我早就想跟他們斷絕來往了,是他們威脅我!早知道這樣,當年我在混亂中親手捅死余永安多好啊。這幾個不學好的小癟三,混幫派打群架就算了,後來還去販毒,還威脅我必須罩着他們,不然就要把我當年付錢給他們捅余永安的證據交出去!”張桁面向小門前躺着的兩具屍體,狠狠啐了一口,繼續道,“我本來是打算出國前再弄死他們的,誰讓你這麼積極,他們只能少活幾天了。”

“敗類。”

曹煥盡量拖延着時間,他的一隻手臂基本自由了,多虧練了那麼久的散打,把他僵硬的筋骨拉通了,他即使背着手,也能把手臂拗到另一隻手上去拉住麻繩的結扣。

“敗類?敗類!”張桁像是聽到了什麼特別好笑的笑話,他站起來順着台階往上走,站於平台上指着曹煥道,“我只是靠自己賺了些錢而已,能讓我、讓我家庭過得舒暢點的錢而已,有了物質的保障才能更好的工作不是?哦對,你不會明白的,你不是那個賺錢的人,你是用你爸從我這個渠道獲益的髒錢優哉游哉生活的人。但我沒有在努力工作嗎?你說我升遷靠關係,是,我承認,我確實用了那麼點關係,可在這個社會,你能力再強,不靠關係走不遠的!我有錯嗎?我沒錯!”

張桁再次大跨步逼近曹煥,側過身將衣服撩起來,他的側腰上有一條相當猙獰的陳年舊疤,乍一看,甚是嚇人。

“這條疤,看見了么,我一個人,對三個拿着長刀的歹徒,支援還沒到,我硬生生接了這一刀,就為了將他們繩之以法。”

張桁放下了衣服,拉開自己左側肩膀的衣袖,他靠近脖子的肩上,有一個明顯的彈孔。

“還有這個,聯合緝毒的時候,他們個個手裏有槍,我為了救人質,差點命都沒了。”

張桁又背過了身,他兩手交叉抓住衣角,將背後的衣服拉起,給曹煥看他背部一大片燒傷疤痕。

“你猜猜這個疤怎麼上去的?一男的要潑他老婆硫酸,是我擋住了的!我從沒懈怠過我的工作,也從不受賄,要錢也是靠自己賺,今天這位置不是我坐,又有誰有資格坐!”

曹煥趁着張桁背對他時,大膽地扯起了繩子,堪堪在張桁再次轉回來前把繩結解了開來。他迅速起身踩上凳子,藉助蹬腿的反作用力一躍而起,咬緊牙關拿雙腿絞住了張桁的脖頸。他腰部用力反轉身體、打開雙肩,在落地時靠着兩臂向下彎曲的緩衝力,保證自己不會直接砸在地面上。

“呃!”

張桁悶哼一聲,臉漲得通紅,雙手死死扣住曹煥的兩隻小腿。曹煥來的這一路上沒少受虐待,小腿及膝蓋上落了許多新傷,再加上他力氣也只恢復了三四成,對付個張桁而已,仍是感到了不用盡全身力氣就會處下風的劣勢。他心裏數着時間,計算還需多久才能把張桁勒暈過去,然而他才數到十,右大腿上傳來的劇痛逼迫他撤去了力氣。

張桁被曹煥這麼往後一帶,腰間的手槍飛了出去,他伸長了手也夠不着,只能齜牙咧嘴地掰着曹煥的腿。不過他是有備而來的,鞋襪間還藏匿着一把軍刀,他費了力氣把自己腳彎過來,一把抽出軍刀刺進了曹煥的大腿。張桁一脫離束縛,立刻單手撐地彈跳出去,他撿起地上的手槍,享受着自己上前一步,曹煥就狼狽地捂着腿往後蠕動一步的感覺。他玩夠了,抬腳用力踩住曹煥胸口,將槍口對着曹煥腦袋,血紅着眼睛,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

“我知道了!”

秦詩猛地掀開小隔間的門,門撞在牆上劇烈顫抖起來。實驗室里三人還在翻箱倒櫃地找提示,一副恨不得把實驗室翻過來抖一抖的架勢,聞言都還保持着前一刻的姿勢,向秦詩看來。秦詩此時激動得很,組織不好語言乾脆就不說話了,拿着手機跑到實驗室中間,狂向三人招手,讓他們湊過來看屏幕。

“我想起來我在哪裏見過了,是余了的微信簽名!”秦詩指着余了朋友圈頁面頭像底下的簽名道,“剛加上她好友的時候,我習慣性點進她朋友圈想看看她都發了些什麼東西,無意中見到過這個簽名!”

那簽名的全貌是:

“(-h2▽2/2m+U)Ψ=EΨ,我的解是___”

“什麼玩意兒?”

莫達拉一臉扭曲,頭一會兒往左歪,一會兒往右歪,好似看的角度不同,就能獲得新的打開方式一樣。

“太深奧了,你看我都沒好意思問。”陳彌往後退了一步,拿起手機又放下,“我就是想上網查,也不知道這公式該怎麼打出來。”

“是薛定諤方程式。”

譚北海說道,他雖知道這是什麼,但也只是知道,具體說不出個一二來,更別提所謂的“解”是什麼了。

“薛定諤?就那個把貓弄得半死半活的?快快快,彌勒快查。”

莫達拉跳到了陳彌邊上,搭着他肩膀看他搜索薛定諤方程式。陳彌直接找了百科,從頭滑到尾,滿屏中文字,他愣是一個字都沒看明白。莫達拉也是同樣的情況,伸手把百科滑到頂,再從頭看了一遍,仍是半點信息都沒進腦袋。

“這根本沒講到解啊。”

“有解,但非常複雜,我不覺得用鍵盤可以打出來。”

譚北海和秦詩也在低頭查資料,秦詩更是找到了某個大學發佈的相關課程PPT,看了三頁,她果斷退了出去。

“這樣這樣,我認為,假設簽名上指的解,就是開機密碼,那說明余了設這密碼,就是專門面向我們的,她應該明白我們的水平,謎底不會是很繁瑣的東西。我們是不是應該圍繞着這玩意查,比如相關的梗啊,段子啊之類的,我看‘虐貓達人’這四個字很有可能,要不試試?”

莫達拉看着一堆數學符號腦仁疼,他往電腦邊走了幾步,背靠電腦桌,發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秦詩眼帶憐憫地看看他,繼續查自己的,不予理會。

“我覺得莫哥說得有道理,搞不好謎底就在謎面中,我研究下余了這簽名。”

陳彌果斷退出搜索,點開余了的個性簽名,旋轉着手機狀似認真地研究起來。實驗室里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法安靜地努力解謎,氛圍有如期末時的圖書館。

“我說個不成熟的發現。”

“彌勒,少搗亂。”

莫達拉眼睛不離手機屏幕,伸手拍了陳彌肩膀一巴掌。

“說吧,也許是突破口,不是的話就當是排除了一個選項。”

陳彌沒想到譚北海會想要聽他說,再看對方鄭重對待的表情,他倒有些不敢說了。他不去看譚北海,背着手側過身,清了清嗓子道:

“我弄不懂什麼公式不公式的,就隨便解析了下中文部分,然後我想起來,上學的時候做的語文填空題,一般不都是要填幾個字,給划幾條杠的嗎,我試着根據‘解’字後邊的下劃線長度自己打了一下,差不多三條杠,那是不是說明,謎底應該是三個字。”

莫達拉聽完陳彌一席話,從電腦桌上跳了下來,追着陳彌滿屋子跑。

“我靠我還以為什麼驚世發現呢,你這也叫發現,跟我那‘虐貓達人’也沒區別啊,再說你這什麼歪解,依我看……”

“波函數。”

然而莫達拉話說一半,被譚北海冷靜的聲音打斷了。

“什麼?”

莫達拉停了下來,一臉迷茫,寫滿了沒聽懂。

“波函數!”秦詩朝着莫達拉大聲重複了一遍譚北海的話,“你剛才是閉着眼睛查的嗎?每個關於薛定諤方程式的科普,都有提到它的解畫出來是個波函數!”

“不是,我當然知道波函數了,但靠譜嗎,彌勒這說的,他自己都不信吧?”

莫達拉轉頭看向陳彌,而陳彌因為得了譚北海和秦詩的支持,越想越覺得自己確實發現了華點,此時正兩手叉腰,一臉得意,驕傲得鼻孔都要對着天了。

“試一下吧,還有兩次機會,如果不是這個答案,我們就安靜等你那兩個同事找人過來。”

譚北海捲起襯衫袖子,拉開電腦椅坐了上去,他將鼠標對準輸入框點了一下,把輸入法調到了中文模式,而後兩手懸於鍵盤上方。他深呼了一口氣,邊上人全都跟着他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譚北海極其小心地把“波函數”三個字打入了框內,頓了一會兒后,他握了握拳,用力敲下回車鍵。

屏幕上的輸入框與之前一樣,消失了一會兒,取而代之的是個不斷轉圈的彩色圓圈。不到三秒,卻好像過了快一個世紀,譚北海手心裏都是他緊張出來的汗。

“啊!”

秦詩一直半睜着眼捂住嘴,當屏幕上出現“歡迎”兩字時,她大聲驚叫出來,蹦跳着跟狂喜的陳彌、以及臉上寫着“這也行”的莫達拉擊掌慶祝。

“謝謝。”

譚北海反手輕拍在陳彌的胳膊上,陳彌搓搓鼻子“嘿嘿”了兩聲,還害羞起來了。他這副模樣看得莫達拉雞皮疙瘩暴起,直接給了他個膝彎攻擊。譚北海憑着記憶點開了桌面上的一個圖標,加載過後,熟悉的地圖界面充滿了整個屏幕,右側是一整欄的語音列表,就在他想往上滑,看看有多少條的時候,一條新的語音實時跳了出來。

“這紅點怎麼在一片空白里啊,圖沒加載出來?”

陳彌手肘撐在椅背上,指着屏幕閃爍着的紅點道。

“那個地球按鈕是不是能切換到衛星圖?”

莫達拉眼睛還算尖,在上方菜單欄中看到了個地球的圖標。譚北海原本想點語音的鼠標停了停,在確認曹煥的位置以及聽語音確認他是否平安之間權衡了一下,還是移過去點了切換衛星圖像。界面黑了一會兒,出現了一大片像素不高的綠色,層層疊疊,像是煙霧又像是棉絮。

“縮小縮小,我看看。”

莫達拉的偵查意識上來了,整個臉快湊到屏幕上去。譚北海滾動着中鍵,足足滾了十幾圈,邊緣才出現了不一樣的景象。

“這是哪座山吧?怎麼地圖上什麼標誌都沒有啊,這要上哪兒知道去。”

秦詩被屏幕上的光刺得眼睛閃金花,她看了會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眨眨眼轉過了頭。譚北海對電子產品的了解程度,充其量只到“能用”而已,這樣一個沒有說明的軟件,他還真是不太會操作,他把鼠標移到菜單欄中的圖標上,也並沒有出現按鈕名稱提示。他握着鼠標,看了一圈界面,最後想碰碰運氣,點擊一直閃爍的紅點試試看。

“是坐標!有坐標就好辦了!”紅點的上方跳出了一個很簡潔的坐標,莫達拉立刻拿出手機,在地圖上搜索了一下,道,“是康嶺區的彎牙子溝!”

“張桁的老家。”

譚北海對這個地名有印象,在曹煥與李成薰的聊天視頻里,李成薰有提到。

“張桁?哪個張桁?”突然蹦出個從沒出現過的名字,莫達拉滿臉都是疑惑,但他腦中隨後蹦出個人臉,讓他臉白了幾分,“你是說……那個張桁?”

張桁這段時間總是突擊來中心,秦詩聽到這名字時,倒是比莫達拉要反應得快。一想到張桁,她就會想起邊上附帶的那個油頭滿面,讓人噁心的寸頭男,表情不自覺嫌棄起來。只有陳彌是真的不知道這個人,他看看其餘三人的臉色,也不好這時候問,偷偷拿出手機查起了百科。

譚北海點了點頭,拉住莫達拉道:

“那邊都是山,很難搜索,車也上不去,你能不能調到警用飛機?”

“行、行!我試試!”

莫達拉趕緊找出電話,撥了過去。此時右邊又跳出來一條語音,譚北海趕緊點開了這條新語音,然而其中只有窸窸窣窣的雜音,沒有任何實質性內容。他心沉了沉,鼠標都握不太住,點了好幾下,才點中了上面一條。可同樣的,也沒有任何有用信息。他太陽穴邊的筋跳得厲害,整個頭都是脹的,看東西似乎也模糊了起來。

“這是什麼?從剛才就一直在增加。”

莫達拉打出去的電話很久沒人接,他又聽到從音響里傳出來的雜音,便轉頭看過來,正好看到譚北海在點那些個長方塊。

“除了定位,余了給曹煥的東西上還有個錄音模塊,每次只能錄一分鐘,自動上傳。”

“這也太高級了。”

譚北海連點了好幾條都沒有出現曹煥的聲音,莫達拉也意識到了這點,他緊張了起來,不敢隨便說話,怕蓋過了什麼。整整點了八條,相當於八分鐘,曹煥都處於沉默狀態,這沉默狀態的背後是他暈着,還是……大家都不敢妄斷。

第九條,雜音稍稍出現變化,夾雜有類似草桿斷裂的咔哧咔哧聲,以及無法分辨是否為喘氣的聲音。進度條眼見着又要走到頭,突然,一聲劇烈的槍聲爆炸在音響里。秦詩被嚇得叫出了聲,她往後退了好幾步,瞪大了眼睛反應不過來。

“老大……”

陳彌也被嚇到了,他往後退了一小步,指甲嵌進了皮質椅背中,他看向譚北海和莫達拉的背影,兩人如時間停止般僵直着。看來剛才的槍聲不是他幻聽,他雙手抱住頭,好長一段時間裏,嘴巴都忘了要閉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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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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