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到維和培訓中心
“各位戰友,你們都是經歷過風雨洗禮的老兵,在窮凶極惡的犯罪嫌疑人面前能從容應對,在狂風暴雨前能鎮定自若,在大是大非前能正確判斷。如今,面對這小小的挫折,甚至還不算挫折,希望大家能繼續保持一名邊防警察應有的冷靜。如果連這點應有的鎮定都沒有,到維和任務區后,又將如何應對複雜的環境呢?要成為一名優秀的維和警察,從現在開始就要有一名優秀維和警察的良好心態。共勉!”
李小飛的話猶如一劑鎮靜劑,讓官兵們躁動的心慢慢地靜了下來。確實,要成為一名優秀的維和警察,光有超強的能力還不夠,還需要有一顆處變不驚的“大心臟”,李小飛的話直接戳中了大家的心病。從此之後,大家都沒有過多地四下打探消息。生活、工作,按照原有的軌道波瀾不驚地繼續前進。
直到2015年10月,一紙通知,再度在浙江省公安邊防總隊掀起了波瀾。
在度過煎熬的四個月後,2015年10月,上級終於下發通知,浙江省公安邊防總隊150名隊員正式集結,開赴在河北廊坊的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學院(以下簡稱武警學院)維和警察培訓中心集訓。
其實聯合國的決議還沒有出台,但是根據前方反饋的消息稱,大方向是已經定了的,那就是在利比里亞任務區的駐紮時間將延長,但是聯利團的人員會大幅削減。這就意味着,第四支防暴隊已經可以做好出發的準備了。
通知發出后,全省官兵精神為之一振,光榮的任務終於來到了!一時之間,全省各級單位轟轟烈烈地開展了一場“歡送維和英雄”的盛禮。
台州支隊也加入到這場狂歡中。2015年10月24日,李小飛早早地從家裏起了床,妻子已經為他準備好了早餐。這是他為數不多在家裏吃早餐的機會。當個辦公室主任不容易,支隊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得去管一管、理一理。
為了給支隊領導當好參謀助手,他全身心地埋頭工作,所以平時在家的機會不多;加上部隊的紀律要求,平時早上6點半要出操,每次他都是早早地起床,趕回單位參加早操,所以他基本不在家吃早飯,只是偶爾周末在家的時候,才能品嘗一下妻子的手藝。
吃着熱氣騰騰的早飯,李小飛不敢抬眼看妻子,儘管他很想抬頭看看妻子。從集訓到維和,也許這一年多的時間裏,不能陪在妻子身邊了。他知道妻子捨不得自己參加維和,自己又何嘗不是呢?但是使命光榮,這是自己一生中的夢想,即使再苦再累也要咬牙堅持。這麼多年來,對於自己的決定,妻子從來沒有埋怨過什麼,甚至當初為了家庭,她毅然停下了紅紅火火的生意,專門來到台州相夫教子。這次他出去維和,她也是挺支持的,不過到了離別的時候,總會有些傷感。昨天晚上兩人一直說著悄悄話,一晚沒睡好。
天亮的時候,妻子起來燒早飯,李小飛在洗漱間裏聽到了妻子抑制不住的哭泣聲。他滿腹辛酸,眼淚似乎要奪眶而出,卻只有拚命忍住。
這一頓早飯的時間過得如此之快,李小飛一直希望能慢一點,可是時間不等人,他還要趕到單位去報到。早飯吃完了,李小飛也終於抬起頭,看着妻子紅腫的雙眼,故作輕鬆地說:“還沒出發呢,現在是去廊坊培訓,沒事的,就幾個月,正式出發前總隊應該還會讓我們回家一趟的。”
妻子溫順地點點頭,說:“過去跟女兒告別一
下吧。”
女兒還小,剛剛上幼兒園大班,由於時間還早,睡在床上沒有起來。妻子搖醒了女兒。女兒睡眼惺忪地起床了。李小飛抱起女兒親了親,輕聲說:“囡囡,爸爸去培訓了啊,在家聽媽媽話!”
女兒聽到后一把抱住了李小飛,說:“不要走,爸爸,不許走!”可能每個軍人的女兒都是這樣,平時習慣了父親不經常在家的日子,但是父親一回家,女兒就對父親特別依賴,恨不得整天黏着父親。李小飛的女兒也是一樣,只要醒過來,都要糾纏一番,才放李小飛走。平常妻子等李小飛上班后,才叫女兒起床。現在要分別幾個月了,她不得不早點讓女兒起床來告別。
看見李小飛背着行囊走出家門,女兒放聲大哭。李小飛咬緊牙關,堅定地關上房門,頭也不回地踏上回單位的路。
回到單位,其他參加維和的官兵都已經準備就緒,每個人的臉上都有點傷感。支隊機關的全體官兵已經在操場列隊完畢,就等着歡送李小飛等維和隊員上車了。
李小飛下了個口令,台州支隊全體維和隊員排成一列,與支隊的官兵一一握手擁抱告別。當最後與支隊兩位領導擁抱的時候,李小飛感到他們的力氣特別大,抱得特別緊,這是一種依依不捨的心情。李小飛知道,他們是多麼不捨得自己離開,卻又特別希望他能夠帶領支隊的維和隊員們載譽而歸,這種矛盾的心態讓他們比其他官兵多了幾分特殊的感情。
終於還是要離開,承載着台州支隊希望與榮譽的中巴車在淚眼相對中駛出支隊大門。這一別,不知何日再相見。
來到德清訓練基地報到后,李小飛看到了明俊等人。
“你們來得挺早啊?”李小飛有些驚訝地問。因為杭州距離德清很近,只有一個小時左右的路途,所以一般總隊機關的幹部過來集合都是晚上,下午還可以利用點時間工作。李小飛等人到達訓練基地的時候,只有下午三點多,以為是來得最早的,沒想到總隊的維和隊員已經過來了。
“還早啊,都已經在這裏好幾天了!”明俊苦笑着說,眼袋明顯黝黑浮腫。
李小飛一邊放置行李,一邊與明俊聊天,才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早過來。
原來在接到上級的集訓通知后,徐曉偉第一時間把維和籌備專班的同志叫到了一起,開了個會議。
“同志們,現在開會。”徐曉偉環顧一周,開始說話,“維和的號角已經吹響了,大家想必知道,集訓的通知已經下發了。作為我們籌備組的成員,從現在開始,每項工作都必須提前動起來。千萬不要按照以往的標準來準備,務必要嚴於平時、高於平時、細於平時。這次出發到廊坊培訓,是咱們總隊第一次組織這麼多人外出培訓,也是浙江邊防第一次站在國家的層面培訓、接受聯合國甄選,所以各項準備工作一定要反覆研究、反覆檢驗,牢固確立‘一失萬無’的理念,絕對不能出現一絲差錯。”
徐曉偉的講話確實沒錯,然而在落實起來的時候,專班的隊員才發現是多麼不容易。就單說一個住宿的問題吧,浙江省公安邊防總隊的訓練基地雖然在全國邊防來說,算是相對較大、設施較好的地方,但是近期卻接連領受了幾個大的任務,比如說新兵團集訓、營連職幹部培訓,幾乎所有的房間都住滿了人,只剩下辦公區的宿舍樓還有幾十個雙人房間。現在維和隊員來了150個,明顯住不下。那怎麼辦呢?總不能讓維和隊員們睡馬路牙子吧?
訓練基地沒了轍,向維和籌備專班請求支援,要求過來實地指導。
徐曉偉收到請示后,覺得訓練基地的要求不無道理,於是讓詹興虎、徐彪、明俊帶着維和籌備專班的隊員高強、陽益桃、凌震等人先期過來。明俊等人過來后,想了一個辦法,讓訓練基地把幾個大一點的雜物房間騰出來,放了幾十張床進去,好不容易湊夠了床位,但是安排人員時又犯了難。因為房間不統一,辦公樓的房間是兩個人或者三個人一間,條件相對較好;雜物房是大通鋪,十幾個人擠一間,條件相對較差,安排誰去合適呢?專班的同志們拿着人員名單,一時之間犯了愁。
幸虧專班裏有個叫陽益桃的同志,是總隊訓練處的參謀,平時總隊組織訓練,大小事情他都參與過,算是見多識廣的。他出了個主意說:“不如按照編製來輪吧,這樣大家都沒有意見,而且按照編製,也比較好管理,方便讓大家儘快熟悉彼此,早點融入集體。”大家聽了陽益桃的建議后,都齊聲叫好。
如此一折騰,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然而工作量並沒有因此少下去。
這次出征利比里亞維和,他們代表的不僅是浙江省公安邊防總隊,也是作為浙江省、浙江省公安廳首支成建制的維和警隊,浙江省委省政府、公安廳各級領導都高度關注,多次在總隊的報告中給予批示肯定,給全體隊員加油鼓勁。這次出發到廊坊培訓,多家著名媒體也將全程跟進採訪報道,這就給維和籌備專班帶來了很多工作。因為要把浙江邊防和維和防暴隊的良好形象展示出來,必須做好大量的籌備工作,包括怎麼召開新聞發佈會,怎麼接待媒體記者,如何安排採訪,採訪什麼人,在什麼地方採訪……每一個細節都必須考慮到。而留給他們的時間,從籌備集訓到開往廊坊,滿打滿算只有短短一個星期!所以,每天他們的工作時間除了吃飯睡覺,都是在連軸轉,工作時長几乎都保持在18個小時以上,凌晨三四點睡覺、六點起床是常態。
每個人每天都是頂着黑眼圈在工作,為的是保障好這支隊伍能夠順利開赴廊坊。那段時間是提前給維和專班隊員的一種磨鍊,似乎在告訴他們,這才只是個開始呢!
在經過幾天的初步磨合后,150名隊員帶着對光榮的維和使命的憧憬,踏上了開往廊坊的列車,開始了維和生涯的“趕考之路”。
初冬的廊坊,艷陽高照,晃得人眼睛發昏,然而氣溫還是比較低的。開闊的廊坊動車站邊,圍滿了曬太陽的老人、兒童,他們有的在下棋,有的在閑聊,有的在玩滑板車,一派安靜祥和的氣氛。
“嘿,快看那裏,好多武警叔叔!”一位正在花樣百出地玩着滑板車的胖小子,眼睛很尖,遠遠地瞅見了一支整齊的隊伍從車站裏走出來:清一色威嚴的武警訓練服,清一色高幫皮靴,清一色黑色的拉杆箱,清一色帥氣卻又帶着成熟威嚴的面孔。沒有說話的聲音,只有皮靴踏在車站廣場上整齊又有力的“咔嚓”聲,讓人感到震撼。
徐曉偉走在隊伍的前列,廊坊清冷的空氣讓他身子感到有些涼快,內心裏的熱血沸騰似乎暫時可以壓制下去了。
在車站廣場下面早已停好了四輛大巴車和一輛東風大卡車,那是武警學院派出來迎接隊員的車隊。徐曉偉走到迎接隊伍的前面,一位武警上校站在迎接隊伍的前列,看到徐曉偉走過來,連忙立正敬禮,喊道:“參謀長,您好!我是武警學院維和警察培訓中心的教員樊宏斌,擔任本次維和集訓隊的隊長,歡迎防暴隊的隊員們過來培訓!”
徐曉偉給樊宏斌回了個禮,說道:“辛苦你們了!期望咱們這支隊伍在你們的培訓下,真正成為一名名優秀的維和警察!”
維和培訓樓在偌大的武警學院裏偏安一隅,環境幽靜莊嚴。秋末冬初,滿院子的樹木撒落了一地金黃,車子開過,留下一片沙沙的聲音。
維和警察培訓中心胡建國主任與教員們站在培訓大樓的門口,等待着第四支防暴隊的隊員過來。戴着一副眼鏡的胡建國,穿着一身制服,渾身上下散發著學者的氣息,這是徐曉偉對他的第一印象。
從車裏走出來,徐曉偉與維和警察培訓中心的領導、教員們一一見面握手,互相介紹情況,安頓下來后已經是晚上7點多了。廊坊一到晚上太陽下山後,氣溫驟降,讓來自溫暖如春的浙江邊防官兵們極不適應。
“參謀長啊,你們南方人在這裏可要注意嘍!俗話說,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凍死狗,現在還只是個開始,等到後期培訓的時候,你們是有的難受嘍!”晚飯的時候,胡建國與徐曉偉打趣道。
徐曉偉微笑着回答:“胡主任,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關於浙江的俗語,說的是浙江為什麼老闆多,那是因為咱們浙江人啊,能吃苦。所以呢,咱們這支浙江出來的維和警隊,早就做好了準備,哪怕天上下的是刀子,也得出來比比誰更硬!胡主任,你可千萬不要怕我們受不了,私活絕活我是希望你們要毫無保留地拿出來教好我們啊,可別藏着!”
“哈哈哈!”胡建國爽朗地笑着說,“維和一家親,咱們這裏的教員都是從維和戰場上經歷過風雨的,那可都是高手、精英、專家。在咱們這裏,只有傾囊相傳,絕不藏私!”
簡單用過晚飯後,徐曉偉、胡建國分別把自己隊伍的骨幹召集在一起,互相見面認識。
晚上10點,熄燈號響起來之後,雙方商定得差不多了,徐曉偉把胡建國等領導、教員送到門口。
胡建國說:“參謀長,你就送到這裏吧,晚上聽了你們的介紹,我很放心!浙江來的都是精英,你們不缺吃苦精神,更有創新勁頭,我對這次培訓充滿了希望。希望咱們精誠團結、合作互助,共同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徐曉偉凝重地點點頭。
送走維和警察培訓中心的領導和教員后,徐曉偉並沒有馬上就寢。儘管在經過杭州到廊坊七八個小時的旅程后,他的身心已經很疲憊,但是想到剛剛進駐廊坊,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解決落實好,他決定還是召集隊領導開個簡單的碰頭會。
“第一次到這裏來,感覺怎麼樣?”在培訓樓不大的會議室里,徐曉偉笑着問大家。
“感覺壓力很大啊!”作為隊裏年紀最大的“老兵”,王侶仁首先發了言。
“此話怎麼講?”徐曉偉問。
王侶仁說道:“我的擔心來自於英語隊員。剛才吃飯的時候,我向學院的老師了解了一下,他們有幾個曾經在利比里亞任務區工作過,跟我們反映,非洲的口音很難聽懂。咱們的隊員以前學習的都是比較標準的英語,咱們說話,非洲人容易聽懂,但是非洲人說話,咱們不容易聽懂。如果溝通出了問題,勢必會給勤務上帶來麻煩!而從現在培訓中心安排的課程來看,時間非常緊張,除了正常的體能、防暴處突技能培訓外,留給英語隊員上課、自學的時間非常少,這就是我擔心的地方。”
“我擔心的問題和王侶仁同志差不多。”說話的是負責隊伍訓練、管理的徐彪,“戰鬥隊員也一樣。我看了一下,培訓的科目有十幾項,而我們的培訓時間只有短短兩個多月,意味着每個科目從教員上課到結束,只有幾天的時間。很多科目都是我們以前沒有接觸過的,需要有一定的時間對各個科目知識進行吸收消化、熟練掌握。所以,我也在擔心時間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