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蝶影芙蓉
第十六章蝶影芙蓉
杭州城北郊的霧靄森林。WENxueMI。cOm
森林之中氣候濕潤,靜靜流淌的小河邊緣,茂盛地生長着碧綠的植物,雛菊和紫丁香在溪邊默默地開放,榕樹的枝蔓和各色藤蘿在風中飄飄蕩蕩,輕輕在水面惹起一串漣漪。清澈的水凈可見底,銀色的魚兒輕靈游弋,一切都祥和美好。
段晨浩在茂密的叢林中小心翼翼地行走,時時刻刻地警惕着周圍的動靜。森林裏安靜極了,似乎萬物都在沉睡。
為了尋找剎那芳華,凌夫人手持統領江南武林的玄龍令,號召五省十九郡的各大武林門派全力以赴,同時提高警惕,防止屍毒擴散。
現在最可能找到剎那芳華的地方就是杭州,而杭州城裏最可能的地方也就是這北郊的霧靄森林了。只是霧靄森林裏不僅瘴氣瀰漫,更是多猛獸出沒,所以人跡罕至,兇險異常。
段晨浩請纓獨自一人來到森林之中尋找剎那芳華,事先已經服了藍夜給他的抵抗瘴氣的藥丸,再加上他本身就百毒不侵,武功高強,所以如今也只有他能擔此任務。
只是眼前的森林似乎和傳說中的不太一樣,這裏清幽靜謐,根本不想是一個兇險之地,反而像一個世外桃源。
段晨浩走了老半天,別說是猛獸,就連一隻小鳥都沒有見到。於是他不禁懷疑起傳言的真偽,想一定是人們誇大其詞,把這森林渲染成恐怖之地。如此一來,他尋找剎那芳華也就容易得多了。
段晨浩舉目四眺,這才發現森林之中植物繁多,而花卉更有成百上千,想要在如此繁茂的環境中尋找一朵瞬間凋謝的曇花,無異於大海撈針。想至此,他不禁嘆了口氣。但一想到城中屍毒未解,還有很多人等着他救命,他立刻又回復了精神。
曇花在午夜開放,所以他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找到剎那芳華。
森林裏到處都是綻放的生命,它們茂盛而又喧鬧地生長着。半空中疊翠千丈,地面葛藤繚繞,綠意深處,還隱藏着奇葩碩果,靈芝妙藥。喬木橫斜,陰翳出蕨類葳蕤,卧倒的椿樹上覆蓋著苔蘚,又有小樹從中探出新苗。
尋了好長的一段時間,段晨浩終於眼花繚亂了。他索性在一棵榕樹上躺了下來,腦袋枕在雙臂上,翹起了二郎腿,半眯着眼睛,從枝椏間透出的陽光把他額前漆黑的髮絲染成了淡淡的金色。
忽然,段晨浩聽到了叢林深處,傳來了一陣奇異的簫聲。那簫聲宛轉悠揚,如同琤琮的泉水溫柔地滑過他的耳畔。那來自天籟的旋律,彷彿一個在時光深處酣眠的夢,被花瓣般的唇輕輕印上了一個吻,然後便化作萬千顆星辰,在光與海的世界裏遨遊。
宛如冷露吟風,雪花空落,灑下一片純凈的潔白。
段晨浩的心瞬間便被簫聲捕獲,他情不自禁地從樹上坐起,然後跳下,朝着簫聲傳來的方向緩緩走去。
音韻如同微風,在清新如漿的空氣中蕩滌出一條通暢的路。
聲音越來越近,一種結凈美好的感覺也越來越清晰。
撥開一枝繁密的樹葉,一縷溫暖的陽關滲入了段晨浩的眼睛裏。
他終於看見了那個吹簫的人。他看見了……看見了碧水映出的影子,小小的、孤寂的。
碧水中映着一個女孩的美麗身影,那個宛在水中央的女孩,此刻正低首吹着一支洞簫。繁茂的溪流上,千萬朵野荷盛開,女孩似乎在湖中央那塊白色的卵石上坐了很久,衣襟上已經落滿了花葉。
在看到女孩的一剎那,段晨浩簡直驚呆了。因為他從未敢想過,世上居然會有如此美麗的女孩子。
女孩十六七歲的年紀,倩影朦朧,白衣如雪,面若梨花,滌然出塵。五官小巧精緻,小小的唇彷彿一顆帶着新鮮露水的櫻桃,含着甜甜的笑意。
而她的眼睛,不論是誰,只要看了一次,必當永生難以忘懷。
她的眸子宛如烏黑透明的水晶,清澈無暇,濃郁如夜,彷彿只要化開一滴,便是整片的大海。這雙眼睛是如此的純凈,猶如銀河深處那散落的星辰在時間的金風中慢慢沉澱,當滄海演變成桑田,落雪凝結成冰晶,明月沉浮了千年,時光堆積了傳說,方才化成了女孩眼中一絲溫暖的笑意。
她無盡柔和的眼波,似乎並不只注視着池塘里的荷花,而是愛惜地關注着天地萬物,承載了塵世中所有的痛苦和快樂。她一笑,彷彿整個世界都隨着她一起笑了,而她眼中那抹淡淡的哀愁,卻宛如一場落在殘荷上的雨,為世間一切苦難的生靈默默垂淚。
一襲雪白的衣衫就宛如湖水中浮起的雲朵,飄飄渺渺地托起女孩那如白荷一般溫煦優雅的凌姿。她漆黑柔軟的長髮絲絛一般靜靜垂落,宛如雲織,在陽光下猶如閃亮的琴弦,而她身上那潔凈明媚的氣息,則是撫慰人心的優美旋律。
無數彩色的蝴蝶圍繞着女孩上下飛舞,彷彿那個坐在卵石上的女孩是一朵美麗聖潔的芙蓉,在靜止的時光中獨自散發幽香。
除了蝴蝶,森林裏所有的動物幾乎都聚攏在那個湖泊的周圍,愜意地聆聽着女孩悠揚的簫聲。老虎和獅子不再狂暴,竟然安靜地趴在草地上,閉着眼睛,陶醉在優美的天籟之中。還有很多奇異的怪獸生靈,此刻也都默默駐足,靜靜傾聽,彷彿天地間的一切在都已不再重要,唯有這簫聲才是真正的永恆。
此刻的段晨浩,已經完全無法將目光從這個仙子一般的女孩身上移開。
一切都是平靜安詳的,彷彿清泉無聲滑過山澗。
段晨浩似乎連呼吸都停止了,只留下一種異樣的震驚。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孩子呢?就像一場觸手即碎的夢,半空中翩然飄落的雪。
漸漸地,那簫聲停止了。雪衣女孩對着周圍翻飛的蝴蝶,露出了一個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
她欠然起身,白色的花瓣便從她的衣襟上簌簌落了下來。只見她足尖輕輕一點,整個人已然凌於湖面之上。衣袂輕揚,姿容艷艷,輕移蓮步,飄飄若仙。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女孩便已踏波飛到了湖邊的草地上。那樣輕靈完美的動作,儼如蜻蜓點水,白蝶穿花。段晨浩整個人都呆住了,那樣的輕盈曼妙,那樣的美麗不可方物,他似乎已經開始相信,這個女孩真的是泉林之中的仙子。
段晨浩躲在樹叢之中,痴痴地望着雪衣女孩。只見她輕輕蹲下,撥開了一篷碧草,草葉之間,躺着一隻折翅的小鳥。
女孩小心翼翼地捧起鳥兒,雪白的纖指輕輕點過鳥兒的翅膀。奇迹般的,小鳥先是試探性地動了兩下翅膀,隨即便自如地張了開來。從女孩的掌心裏傳來了鳥兒歡快的鳴叫,彷彿是在答謝她一般。
女孩仰頭望了望眼前那棵高打的榕樹,微微一笑,“小鳥,我來送你回家吧。”動聽的聲音如新鶯出谷,乳燕歸巢,竟勝過方才的簫聲。
她的背後似乎展開了一雙雪白的羽翼,載着她悠然飛起。白衣如雪的女孩此刻如同一隻白色的小蝴蝶,逆着陽光向上飛翔。
女孩凌空轉了一圈,然後安靜地停落在枝頭。她將鳥兒放入巢中,靜靜地看着它安睡。可突然她腳下一空,樹枝斷了。女孩只是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呼喊,身體便開始下墜。她是那樣的輕,整個人如同一片潔白的羽毛,似乎沒有半分重量,只是任由着風把她吹到哪裏,她便會在哪開出潔白的花朵。
躲在暗處的段晨浩立刻從樹叢中奔了出來,以極快的速度騰空而起,瞬間便接住了下墜的女孩。他本以為那一剎那,這個小仙子會在他的手裏化作一個虛幻的夢。可是,女孩卻是真是存在的,她就像一片柔弱的花瓣,毫無預兆地跌落他的懷中。
距離如此之近,段晨浩似乎可以聽到女孩微微有些紊亂的呼吸。他此刻才真正看清了女孩舉世無雙的容貌。她白如凝脂的肌膚竟然比月光還要皎潔,微垂的睫毛如蝶翼般輕顫,然後緩緩揚起,眼神透着明亮而天真的光彩,櫻色的唇輕輕翹起,勾勒出一抹清甜的笑。
發覺女孩正在注視着自己,段晨浩的心跳陡然加速。他此刻好像突然變成了一個小孩子,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
陌上的繁花被風捲起,漫天紛紛揚揚。五彩的花瓣映着日光,美麗得令人炫目。女孩只是好奇地看着這個陌生的英俊少年,臉上的笑純美如夢。
近在咫尺的少年面龐堅毅,稜角分明,眉目飄逸,丰神俊朗,眼神清澈明亮,長而黑的睫毛輕輕抖動,陽光在他的臉上點染出柔和的光暈。
少年的臂膀,有着脈脈的溫度,溫暖的觸感和淡淡的煙草香氣。那種感覺安然而寧靜,就像沐浴在早春的陽光中,被飄飛在空氣里的楊花,輕輕吻上了眼瞼。
漸漸地,段晨浩抱着女孩落到了地面上。
由於事出突然,段晨浩還未運足真氣便已起跳,當他腳掌落地的那一剎那,身子不覺往後一仰,女孩便輕輕地靠在了他的懷裏。
他的心頓時一陣狂跳,彷彿觸電一般站着。雙手僵硬地張開,不敢輕易放下,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觸碰到女孩的身體。
女孩將頭從那堅實的胸膛上抬了起來,天真無暇地注視着眼前的少年。
段晨浩看着女孩,不自覺地笑了。他笑得很好看,明亮的眼睛彷彿集合了全世界的光芒。
他的聲音有些青澀,卻是溫柔動聽的,“姑娘……你沒事吧。在下段晨浩,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如此冒昧地詢問一個女孩的名字,可他真的好像暈頭轉向,失了方寸。
女孩嫣然一笑,道:“晨浩哥哥,我叫雲纖兒。謝謝你救了我。”她的聲音如同從高塔檐角傳來的風鈴聲,被風一吹,便散落一地玉碎。
雲纖兒,好美的名字。她真的很配這個名字,如白雲般纖弱柔靜,飄逸出塵。
段晨浩第一次聽見一個陌生的女孩稱自己為“哥哥”,而且還是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孩。他只感覺心裏麻酥酥的。望着雲纖兒如同嬰兒一樣懵懂純真、不染塵埃的眼睛,段晨浩的心間似乎緩緩流過一池春水。
雲纖兒,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孩?為什麼她會如此純真?就算星河變異、歲月流轉,她甜美的笑容都將永存於茲。
“纖兒……”段晨浩微微張口,“不知道我可不可以這樣叫你。”
雲纖兒笑呵呵地說:“當然可以了,晨浩哥哥。”
那樣親昵而毫無戒備的稱呼,宛如天使唱出的動聽的歌謠,在他的耳畔盪出環佩般的清鳴。
段晨浩的眉毛微微皺了皺,笑容謙和,“纖兒,你難道不還怕嗎?如果我是個壞人怎麼辦?”他真的無法理解,為什麼她會如此單純。
雲纖兒雪腮之上梨渦淺綻,笑語盈盈,“因為纖兒知道,晨浩哥哥一定是一個好人啊。晨浩哥哥你長的這麼好看,怎麼可能是壞人呢?”
段晨浩心中不覺一盪,看來雲纖兒真的是涉世未深,如此這般讓人憐惜。他的心裏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似乎在今後的歲月里,他會用盡全力去守護這個天使一樣的女孩。
段晨浩朗然一笑,“纖兒,你……你真的很可愛。”
雲纖兒笑得更加甜美,“真的嗎?晨浩哥哥是第一個說纖兒可愛的人呢。”
忽然,叢林裏的草木全都簌簌地抖動了起來。似乎有很多人在林莽之中急速穿行,須臾便來到了段晨浩和雲纖兒身邊。
樹叢之中毫無預兆地閃出了一隊人馬,領頭的正是乾鈺和魅娰。那些人每個都是黑衣勁裝,甲胄雪亮,腰際配着兵器,殺氣凜冽。
段晨浩把雲纖兒拉到自己的身後,眼神犀利地於這些人對視。他隱約察覺到這些人來者不善,背後的荻蘿劍隱隱震動。
乾鈺道:“你便是來尋找剎那芳華的人?”
段晨浩道:“是又怎樣?”
乾鈺握着鐵戟的手驟然收緊,“那麼,你便是我們要殺的人。”
段晨浩怒道:“好大的口氣。你們阻止我尋找剎那芳華,莫非你們就是屍毒的始作俑者。”
魅娰冷笑道:“你倒是很聰明嗎。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們就更加留你不得了。”
段晨浩眼中有怒火燃燒,“可惡,你們這群妖人,搞得杭州城裏人心惶惶,看來本大俠今天就要替天行道了。”
魅娰這時突然發現了段晨浩身後的雲纖兒,好像發現寶貝一般道:“乾鈺,你看那個女孩,她身上有很重的仙靈之氣,正是我們所需之人。”
乾鈺道:“等殺了這個小子,把這女孩抓回去便是。”
雲纖兒聽得那樣的話,原本溫和如瑾的臉上乍現恐懼之色,“晨浩哥哥,這些人好可怕,他們……”
“纖兒,別害怕。”段晨浩用溫和的眼神望着雲纖兒,輕輕握住了她有些顫抖的手,“放心,晨浩哥哥會保護你,不讓這群惡人欺負你。”
得了他這樣的承諾,雲纖兒忽然覺得不再害怕了。望着段晨浩深邃的眼睛,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段晨浩轉過身,猛地從背後拔出荻蘿劍。只聞一聲玄鐵摩擦的微響,荻蘿劍寒芒如雪四散,劍尖直指乾鈺和魅娰。
“你們這群妖人,本大俠這就來收拾你們。”話音剛落,他雙手便拈出了劍訣,寶劍風一般在空中旋轉,直劈乾鈺和魅娰。
劍光激蕩迴旋,縱橫劍氣像長虹一樣凌日而起。
段晨浩隔空操控着寶劍,身姿步伐矯健靈活,從他拈着劍訣的手指之中不斷激射出閃電一樣的藍光,劍光直劈乾鈺和魅娰。
他二人揮舞着手中的長戟,一面抵擋凌厲的劍勢,一面還要打散霹靂般銳利的電光。兵器相互撞擊擦出了星星點點的火花,縱橫交錯的劍氣和魔氣如水紋般不斷衝擊,然後又轟然四散。
在一旁觀戰的雲纖兒看着段晨浩颯爽的英姿,不斷地拍手鼓掌,“晨浩哥哥加油,打敗這些壞人。”
聽到雲纖兒在一旁為自己打氣,段晨浩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他像鳥兒一樣張開手臂臨風而起,便落在了荻蘿劍上。他雙膝稍彎,手臂伸展,把身體的重心移到一點。他將真氣匯聚到腳掌,操控着劍尖的走勢。
寶劍不斷擊打着鐵戟,強勁的衝力順着寶劍流向鐵戟,震得他二人雙手發麻。劍光霍霍,銳不可當。
“看不出你這個毛頭小子還有兩下子。”魅娰一面抵擋,一面忿忿地說。
段晨浩得意地笑道:“算你們識貨,本大俠可是堂堂逍遙天闕的大弟子。”
乾鈺恐嚇道:“小子,你可知我們二人乃是陰世魔羅玄魔四使之二,我勸你還是乖乖地束手就擒,休要與聖門為敵。”
“哼,本大俠殺的就是你們。”段晨浩將十二分的真氣運在劍上,攻勢更加猛烈。乾鈺和魅娰但覺五臟六腑被劍氣攪得不得安寧,體內氣血翻騰。
段晨浩震臂一掠,猶如巨鳥摩雲,掠空而降,長劍抖出,一招“長虹飲澗”穿心直刺,這一劍是專破鉤戟之類兵器的殺手神招。
段晨浩越戰越勇,把劍法施展得風雨不透,恰若銀光匝地,紫電飛空,攻中有守,守中有攻。乾鈺和魅娰卻也不是吃素的,雙戟交剪,竟如兩道金虹,將門戶封得十分嚴密。也是攻守兼備,虛實互變,剛柔齊施。轉瞬已鬥了數百招,他二人也有些漸漸招架不住了。
段晨浩傲然一笑,手中長劍擦上了乾鈺的鐵戟,然後順勢一拂,憑空騰起一股韌勁,將鐵戟帶飛了出去。
兵器脫手飛出,乾鈺也被寶劍的挫力震得連步後退。鐵戟去勢不減,卻是衝著魅娰當頭擊下。魅娰見情況不妙,急忙將手裏的鐵戟舉過頭頂,奮力招架,誰料她剛剛擋開砸下來的鐵戟,便見眼前人影忽閃,段晨浩已然探出一掌,拍向她的肩頭。
魅娰見這一掌來得兇狠,欲避不能,當下肩頭一沉,袍袖鼓動,向著段晨浩胸口拂去。段晨浩早料到她會來這手,倏然掣肘回力,那拍出的一掌瞬間就變成了劍訣,戳向了魅娰掌心。魅娰只覺劍氣入體,胸口微悶,整個人已經隨着無形的劍氣貼地后滑。
那些黑衣勁裝的手下見主人挫敗,紛紛拔刀出擊。
陰世魔羅是天下魔道之首,門中之人自非庸手。從這些魔人的武功看來,他們不但平時訓練有素,而且無論是招式還是內力都有相當的火候。此刻他們一起擁了上來,欲合力擊殺段晨浩,威力自是不容小覷。
段晨浩也不敢掉以輕心,專心迎戰。刀兵紛紛出鞘,寒光閃動之間,竟然彷彿是一片閃電織成的網。刀劍砍落,殺氣逼人而來,招招奪命,那些狼虎一般的魔人發誓要將段晨浩當場斬殺。
段晨浩寶劍旋舞,出手迅捷凌厲,一招一式精妙非常,攻守之間更是有力沉穩,滴水不漏。
然而,他發覺除了大部分人向他追襲過來,還有一少部分的人居然沖向了雲纖兒。雖然他方才見到雲纖兒輕功超卓,然而想那樣一個柔弱的女孩子,怎能抵擋這些如狼似虎的魔人呢?
他當下心頭一驚,奮力揮出一劍,劍光一掠而過,在那些人的刀上繞了一圈,只是短短一瞬,那些玄鐵鑄造的金刀忽然間居中斷了,眾人尚自怔怔,手裏卻已經只握了光禿禿的刀柄。
他搶步掠到雲纖兒的身側,關切地問道:“纖兒,你有沒有受傷。”
雲纖兒只是淡淡地一笑,道:“纖兒沒事,晨浩哥哥不用擔心。”
那些黑衣人再度撲身而至,段晨浩暴喝一聲,手中長劍灑做漫天劍雨,劍光澄碧湛然,帶起一聲驚天龍吟,所過之處,血花紛紛揚起,劍力噴薄,硬生生地把那群魔人給逼了回去。
段晨浩道喝道:“你們誰再上前一步,當心你們的腦袋。”段晨浩不願在雲纖兒面前大開殺戒,害怕嚇到他,是以用劍氣震開了來襲的魔人。那群魔人也真的被這少年的聲威氣勢震住,見二位統領都不敵此人,心想自己又何必去送死,於是紛紛後退,自動地讓出一條路來。
段晨浩牽着雲纖兒的手,警惕地向著包圍圈之外走出。
忽然,一朵黑雲凌空撲下,來勢兇猛,直朝着段晨浩和雲纖兒逼了過來。此招來得突兀,段晨浩未及防備,只是憑着本能拉着雲纖兒繞步轉開。
騰挪閃轉之際,段晨浩忽見黑雲之中一雙掌影拍出,快得令他眼花繚亂。他將雲纖兒向後一拉,讓她安全地避了開去。只是這兔起鶻落之間比的就是速度,他讓雲纖兒躲了出去,自己卻慢了一拍,那霸烈的一掌,硬是拍在了他的胸前。
他頓時感到胸口如受重壓,一口真氣逆流而上,然後血氣翻騰,一口鮮血無法遏制地從口中噴出。
“晨浩哥哥!”雲纖兒劍段晨浩受傷,頓時花容失色,她彎下身,扶住了段晨浩的脊背,眉目間楚楚堪憐,聲若墜淚,“晨浩哥哥,你……你受傷了。”
段晨浩強忍着胸口的疼痛,望向了雲纖兒,他艱難地咬着牙,聲音有些模糊,“纖兒,我沒事。你放心,我拚死也會護着你出去。”
一個冷冷的聲音在他頭頂上響起,“真是不自量力。”
段晨浩抬頭望去,卻見那說話之人是一個黑袍僧人。此人正是鬼僧,鬼僧一身黑袍尤似墨染,高大的身體全部隱匿在黑袍之後,只露出了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峭楞楞如鬼一般。鬼僧接着道:“中了我的分骨滅心掌,居然還大言不慚。老夫我久不出江湖,真想不到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狂妄了。”
鬼僧既是冷寒碧的老師,武功之高可想而知。就算一般情況下動起手來,段晨浩對鬼僧都很難取勝,更何況是在如此倉促的時機。
然而段晨浩卻硬撐着站了起來,用手抹掉嘴邊的血,冷冷笑道:“你這個死老鬼,本大俠剛才那是不小心讓你有機可乘。”
他怒視着鬼僧,卻悄聲對雲纖兒說:“纖兒,我去纏住那個老和尚,我看你輕功不弱,待會伺機逃走,不要管我。”說罷他便一劍擊出,身子橫衝過去。
他剛剛受了重傷,此刻功力自是大減。他揮出的一劍看似兇猛,實則已是強弩之末,徒具其勢。
鬼僧微微抬頭,瞥他一眼,笑容森寒,黑色的僧袍旋即在風中四散抖動,黑袖拂動,猶如黑夜之中翻滾的海潮,掀起了一波死亡與黑暗的怒流。
從他那枯瘦如柴、因為失去水分而乾癟的手心之中,霍然閃現出了黑色的魔光。無邊的魔氣化作了一團黑色的火焰,咆哮着沖向了提劍而來的段晨浩。
那魔炎暴卷而來,彷彿是滅世的滔滔洪流,帶着盪盡一切的毀滅之力滾滾奔襲過來,將地上、空中紛落的草葉全部捲起,化作一條飛卷的黑龍,瞬間刺破了虛空,帶着震天撼地的嘶吼向著段晨浩直壓了下去。
段晨浩此刻重傷在身,已然無法承受這暴虐的力量,剛剛奔出數步,便感覺一股壓力滅頂而來,身子再也無法前進,硬生生地向後折了回去。魔炎還在前行,如同巨浪裹着他向後倒退。若是那魔炎打在他身上,他當真必死無疑。
段晨浩被重重地摔在了草地上,此刻他的神智已然渙散,渾身上下彷彿散了架一般痛楚難當。他忽然感覺一雙柔荑一般的手再次將他扶起。他勉強睜開了眼睛,卻看到雲纖兒淚光盈盈的眼睛。
段晨浩急切地道:“纖兒,你快走啊,不要管我,快走。”
他試着站起來,可剛一抬腿,便給一陣劇痛壓了下來。此刻,他連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不,纖兒不走,纖兒要和晨浩哥哥在一起。”她倔強地看着段晨浩,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了下來,落在他的臉上,然後摔成了碎片。
段晨浩心頭一急,方要再次勸她離開,怎料漫天的黑色重重地壓了下來,浸沒了一切,一口鮮血再次噴出,他只覺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黑色魔炎如同狂舞的魔王,咆哮着沖向了昏迷的段晨浩,要將他撕成碎片,化為劫灰。
雲纖兒見段晨浩昏倒,哭的更加厲害。她忽見黑色魔光洶湧地奔了過來,雙目一凜,心中慌張,當下不假思索,全力震出了一掌。
一線微弱的白光在雲纖兒掌中誕生,轉瞬就變得盛大,彷彿收攏了漫天的日光,在她雪白的衣袖間徐徐化開,彷彿虛空中綻放十萬蓮花,侍奉着她飄逸的身姿。
銀白之光如雪如月,如漣漪般擴散開來,滿天碎雪亂散,如煙如霧。虛空之中,竟然憑空綻放了一朵朵雪色的薔薇,散成一圈圈七彩光暈,氤氳流轉,散開無數輝煌的銀暈,澹蕩虯縵。雪色薔薇越綻越多,宛如一場華麗的煙火。
只是一刻,那團原本洶湧瘋狂的魔炎便在侵襲到段晨浩身前的一剎那全部消失。然而,雲纖兒那一掌之力卻猶未散去,霎時間,大地因為那一掌之力震顫不已,森林中花葉隕落,樹動山移,鬼僧、乾鈺和魅娰,包括那些黑衣的魔人,全都身體搖搖晃晃,站立不穩。
鬼僧震驚了,普天之下從來沒有人可以以一掌之力化解他的修羅之火,絕對沒有。鬼僧見那女孩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柔弱得好似一陣風就可以把她吹到,卻不曾想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居然會有如此高強的武功。
“晨浩哥哥,你怎麼了,你快醒醒啊。”雲纖兒伏在段晨浩身邊,不知所措地哭泣着,宛如梨花帶雨,楚楚堪憐。“晨浩哥哥,求求你,你快醒醒啊,不要嚇纖兒。”
鬼僧走進,陰惻惻地笑道:“小姑娘,你還是死心吧。他中了我的分骨滅心掌,就算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雲纖兒的身體輕輕顫抖着,淚水打濕了她彎彎翹翹的睫毛。她抬起頭,看着鬼僧,眼睛裏是深切的痛苦和淡淡的憤怒。然後,她倔強地說:“不,我一定會想辦法救晨浩哥哥的。觀音咒,觀音咒一定可以。”
如果說剛才鬼僧的表情是疑惑與難以置信,那麼他現在的表情就是極度的震驚。不光是鬼僧,就算是乾鈺和魅娰,聽到雲纖兒的話也是如蒙電擊。
觀音咒只是傳說中武學寶藏里的一種療傷武功,據說有起死回生的力量,只不過要施展這種神奇的武功,需要非常深厚的內力。如果勉強為之,只會自損心脈。不但不能救人,自己也會喪命。
鬼僧一步步逼近雲纖兒,目光冷冽,道:“小姑娘,快說,你究竟是什麼人?”
雲纖兒卻不理他,自行運功,一線靈光在她的指間輕輕跳躍,她的手指點在段晨浩的胸口,一層月白色的光華宛如光華的絲帕,溫柔地覆蓋在他的胸口。
奇迹般的,段晨浩蒼白的臉立刻變得紅潤起來。雖然他還沒有醒轉,但明顯已經有了生氣。
鬼僧一生縱橫江湖,為人心高氣傲,他想要誰死,誰就要死,沒有人可以在他的手下生還。眼見段晨浩漸漸恢復了生機,鬼僧登時怒不可遏。他不可以讓段晨浩被人救活,絕對不可以。
“你休想救活他!”鬼僧一聲大喝,搶步上前,黑色的袍袖中有冷光閃爍,隨即一柄黑色的鐮刀從他寬大的袖子裏滑了出來。雪亮的刀鋒上隱隱浮動着詭異的冷光,帶着濃烈的殺意向著段晨浩頭頂斬落……
雲纖兒美目如霜,她只是跪在草地上,將段晨浩攬入自己的懷中,然後倏然揚起手臂,雪白的纖指輕輕一彈。只聽“叮”得一聲,一片粉紅色的光紅從她的指間四溢流瀉,然後死神鐮刀便乾脆地斷成了兩截。
縱橫江湖三十餘年,飲進無數鮮血的死神鐮刀,就這樣折斷了。
鬼僧如同被人當頭打了一棍子,他的貼身兵器就這樣被人毀了。對於習武之人、尤其是心地高傲且武功高絕的一流高手來說,兵器被毀無疑是最大的屈辱。況且毀了他死神彎刀的還是一個少女,這等屈辱他如何能忍。
然而還不等他再度出手,雲纖兒忽然從手裏擲出一物。鬼僧將那物收入手中,攤開手心,就只見一朵白玉石花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
鬼僧神色大駭,喃喃道:“這是……雪薇花……”
雲纖兒手中的玉簫翩然一掃,便有無數的花瓣憑空閃現。那些閃光的花瓣如同虛幻,在空中翻飛涌動,在玉蕭的指引下靈活地纏住了那些魔人。
花瓣繽紛如雨,飄飄揚揚,宛如白雲千幻,將他們嚴密地困在了其中。
“晨浩哥哥,我們走。”雲纖兒輕輕地撫摸着段晨浩稍現血色的臉頰,心疼而難過。
她扶着他站了起來,然後足尖輕輕一點,他們便彷彿生了翅膀一般,迅疾地飛身而起,轉眼就消失在密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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