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反抗的代價(二)
我再醒來時,已經是半夜。
是王麻子把我弄醒的:“雲哥兒,我們這是在哪裏?”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四周沒有一點聲音。
我動了一下,立刻覺得一身到處都在向我傳遞着疼痛的消息。
但是,馬鎮娃兒的秉性讓我沒有停下來,我繼續動着,只覺得一個傷口在疼痛越來越強烈的疼痛中,撕裂了。
更難以忍受的是受到打擊的大腦讓我的意識不斷地迷糊。
我咬着牙,閉着眼,一點點地支撐了起來。
還是什麼也看不見。
我一點點地摸着牆壁,直到摸到了一扇緊閉的鐵門。
我慢慢地坐了下來,深深地吞下一口氣。
我聽到王麻子的出氣聲。
顯然,他一直跟着我。
許久許久,我終於吐出一口氣,疼痛減弱了幾分,或者說,我的神經麻木了幾分:“這是一個黑屋子!我們兩被關在了一個黑屋子!”
王麻子輕聲道:“那麼,我們是被抓進了公安局?”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一陣難耐的沉默,直到一線月光射了進來。
從很高高的地方。
典型的鐵窗冷月。
王麻子突然輕聲地有些凄涼地道:“我們是不是就得坐牢?”
我真的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但是,追求公平的秉性讓我還是忍不住道:“這裏總是中國。他們總得給我們羅織一個罪名!”
我那時或者說,現在仍舊追求公平。即便我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不是真的有什麼所謂的公平。
王麻子長長地嘆一聲。
讓我非常氣憤:“他們敢不公平地對我們,只要我有三寸氣在,一定報仇!”
王麻子卻沒有答我的腔,我當然更氣憤:“你是不是馬鎮娃兒?”
這話顯然太重了,王麻子一下子昂起頭:“要砍頭你伸腦殼我伸腦殼!只要你前面帶路,殺人放火!我王麻子皺了眉頭,就不是馬鎮娃兒!”
我聽得高興,一揮拳,立刻痛得我眼淚就出來了。
但是我們兩個人的手卻還是攥在了一起。
我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即如此,我們兄弟還怕誰?”
第二天,一大早,一個公安人員面無表情地對我們宣佈政策:“因你們兩人屬於無任何證件的盲流。抗拒公安聯防隊查練身份證、暫住證!毆傷執行公務人員。現予以刑事拘留!”
沒有人理會我們的抗議,他們甚至懶得問我們的居住地,而是讓我們自己填。
然後就把我們扔進了一輛車子裏。
車子全是昨天那些沒有逃脫的男女。
我們現在變成了一樣的。
身什麼也沒有。
我做業務的錢和我的身份證等所有的東西都不在了。
我覺得對不起他們,因為,我要做的是哪些騙子的業務,但是,我現在成了騙他們的騙子,做的是他們的業務了。
所以,我把自己的頭使勁地放低。
因為我們都戴着手銬,我和王麻子還帶着腳鐐。
而那些穿着美國陸戰服美國陸戰鞋的聯防隊員,一個個橫眉豎眼,隨時在用狼牙棍打人。
所以,沒有人敢說話。
但是,我感覺得到他們投過來的目光。
真的是我害了他們。
不但騙了他們一元錢,還變相地把他們帶進了這些傢伙的虎口裏。
不過,沒有這麼多時間讓我去懺悔。
很快反抗的代價,接二連三地朝我湧來。
這是一個叫黑水涌的看守所。
兩面是山,聽得海水掀起的波濤聲。
再具體的我就看不到了。
我和王麻子被分開送進了兩個房間。
這以前,我聽說過看守所里修理人的事。
所以,我還是有些心理準備的。
按馬鎮娃兒的秉性,我是一進去就不會忍受任何人的欺負的。
但是,一身的傷痛,這一路來,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加厲害起來。痛得從神經到身體都是木的。
早喝的幾乎沒有米的稀飯,也沒有把肚子喝飽,早沒了力氣。
一路來,太陽幾乎榨乾了我身的最後一絲水分。我這個時候,覺得嗓子已經在冒煙,但是一聲嗽也咳不出來。
所以,我被扔進那黑暗的房間裏時,就象一塊干布條。
只聽見那聯防隊員大聲地喊:“送來一位大爺,你們好好伺候!”
我艱難地爬起來,艱難地看到,一屋的人。
一屋的人都沒有誰看看我。
我艱難地挪動步子,但是,接着我就發現了一個尷尬的場面,這些人把整個鋪位都占完了。
不容我思考。
突然就覺得腳下一絆,我才要想穩住身子。
那些人,突然一下子全撲向了我。
我成了一團,我不得不捲成一團。
因為一床被子兜頭包住了我,我什麼也看不進。
無數的拳頭無數的腳正胡亂地招呼向我。
我覺得自己真的被打壞了。
儘管我沒有吭一聲。
但是,我知道自己真的被打壞了。
我感覺得到,這些傢伙下手更狠。
我覺得身再沒有一處不在疼痛。
終於,被子被拿走了。
我身邊再沒有一個人。
屋裏的人都坐下盯着我。
我象一條狗一樣捲縮在那裏。
我慢慢地把身子打開,我覺得那是在把自己的整個身子撕開。
但是,就是把整個身子撕開了!馬鎮的娃兒也不能這樣型狗一樣的卷着。
撕開了身子,我的汗水和血已經交織在了一起。
我接着開始做第二個努力。
我要站起來!
馬鎮的娃兒只能站着死而不能跪着生!
我的一身都因為用力,在顫抖着,劇烈地顫抖着。
終於,我的牙已經咬碎了的時候。
我的身子一點點地站了起來。
“跪下!”一個聲音很低,但是帶着不可抗拒的自信。
這對我,或者說對馬鎮娃兒沒用。
我努力地站住了,看向那發出命令的人。
沒容我看清楚,已經有來字左右的兩隻腳,狠狠地踢向了我。
我的身體我的體力都不能承受,我一下子撲下地。
但是,我吞了一口氣,再次艱難地撐起來,撐起來!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了起來:“好條漢子,不動大刑,他還吊!”
那個低沉的聲音響起來:“飛機!”
立刻,兩邊湧出四個人。
兩人抓住我的腿,兩人抓住我的手。
一綳!
“哦!”我發出一聲叫,劇烈地疼痛把我已經麻木的神經也搞醒了。
他們沒停,兩人把我的腳和身子一固定。
另兩人猛地一扭。
我的兩隻手臂,一下子象麻花一樣被扭彎曲,直接反過去,朝天扳。
我清楚地聽到自己的關節發出清楚的撕裂聲。
我雖是從不認輸的馬鎮娃兒,但也是人,而且是已經很虛弱的人。
我再度昏了過去。
“嘣!嘣!”
四個人把我的手和腳再次打伸。
我沒聽清,這次那低沉的聲音說的這是什麼玩意。
他們就黑夜能夠,有節奏地把我的身體當成了一個打土的夯,一下一下地撞擊地面。
猛烈地衝擊讓我口裏和鼻子裏都冒出了血。
我也迷糊着醒來了。
終於,我再次昏了過去。
“哦!”
一陣清涼。
我的所有傷口都象有千萬隻螞蟻在爬。
我的嘴裏覺得了液體。
我本能地吮吸着。
周圍發出了巨大的笑聲。
我飢餓乾渴又吐了血的肌體,因為這液體,一下子又開始蘇醒了。
我的疼痛感開始恢復我的嗅覺開始恢復。
我嗅到了老尿的味道。
我募地睜開眼,我困難到了尿桶。
我明白了,他們用尿再次羞辱了我。
他們見我醒來,笑得更歡了。
我盯着他們,我居然發出了聲音:“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們不是和我一樣被他們修理的內地崽嗎?為什麼?”
我接着猛烈地咳嗽起來,咳出了一口血。
這時,我做出了一個讓他們都驚訝地舉動。
我一下子把尿桶抱起來,猛把尿傾入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