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各懷鬼胎

新唐民的編戶錄籍只用兩天就全部完成了，三千多戶人口中符合兵員素質要求的僅僅兩千三百餘人，連同李虎所部，編成十二個團。團尉和隊正一級的軍官，主要從念唐寨方面提拔，什長和伍長由士兵公推勇武強健者任之。擴軍結束后，念唐寨所屬武力增加到三千五百人，總計步兵十一個團，每團兩百人，騎兵三個團，共計七百五十人，另有六個弩炮隊和四個輜重隊。軍力的迅猛增加讓整個念唐寨慌亂一片，許多臨時提拔的軍官在面對手下人馬翻了幾倍的情況時，一時還難以適應。就算蕭鐵奴和曹廣弼幾個老團尉，被任命為代轄幾個團的旅帥后，也都惴惴不安。

“現在我給大家說兩句，希望能對你們有些作用。第一點，請各位不要慌張，大膽一點。過去你們管的人少，不都幹得很不錯嘛，現在手下人稍稍多了點，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只要各位正身正己，公正廉明，誰敢不服，誰又會不服？諸位要儘快轉變心態，適應自己的角色變化，履行職責。說到這裏，就得談談第二點，草原越來越不太平了，這一點想必每個人都有所感受。我們是弱者，要想生存，只有咬着牙齒不斷的拼搏，用鮮血和汗水爭取自由的權利。過去的苦難只能讓我們更加珍惜今天清貧的幸福，激發每個人戰鬥的意志！現在編練的新軍，雖然經過了挑選，可是士兵的整體素質仍舊不堪。戰爭迫在眉睫，你們當前的一切工作，都要圍繞着將他們訓練成軍這一中心服務！我要求各位放下一切雜念，傾注全部的心血，放到新軍訓練上，各位能做到嗎？”

在成軍會議前，周虎赫面見各隊隊正和各團團尉時，發表了一次講話。從勃魯那裏了解到外部險峻的環境后，周虎赫就覺得心如火燎，緊迫的危機感讓他恨不得一天能分成兩天用，並把所有資源都分配到備戰領域。而新軍的稚嫩，讓他看在眼裏急在心中。

“首領，訓練倒是容易，可食物的緊張讓訓練強度不可能一直維持在較強水準上。沒有大量的肉類和食品，丁壯們就難以迅速恢復體力，強健身體。”折彥沖質疑道。靠着掘草根、煮野菜，續命尚可，從事重體力活動顯然不行。

軍糧問題周虎赫已經做了考慮，經過商討，他提出的以生鐵換牛羊的計劃即將實施。幾天後，周虎赫將去北方豁羅剌斯部參加全蒙兀貴族大會，就當前的危機展開磋商，促進幾方聯合互保。屆時，合剌赤惕人將攜帶五千斤生鐵，向豁羅剌斯部換取牛羊，以渡過糧食危機。

新唐民很快就被分流，按照村莊為個體，大部分人去了闊連海子地區，在數百士兵的保護下騎乘劣馬，逶迤向前。剩餘部分人被組織起來，在劃定的區域內開始採集漁獵，操起了大家的老本行。等到所有事宜進入軌道后，周虎赫帶領兩千騎兵向斡難河畔出發了。

達怛諸部的受災情況不僅引起了合剌赤惕人的警惕，同樣讓緊鄰其側的兀良哈和乞顏兩部恐慌異常。相對偏東的合剌赤惕，這兩部的貴人們可以說惶惶不可終日。故而，當統灰歹和忽必烈聯合倡議召開蒙兀大會時，兩部立即做出積極回應，才有了此次集會。

當周虎赫一行到達位於斡難河南岸的豁羅剌斯部駐營地時，兀良哈人已經先一步到達了。整片草地像是繁華的鬧市一樣，無邊的蒼翠大地上，牛馬羊群正在悠閑地啃着草皮，成隊的士兵來回梭巡，婦女和孩子們好奇地看着新來的訪客。

“統灰歹叔父，忽必烈、博爾忽向您問安，長生天保佑您永遠康健！”下了馬，就見豁羅剌斯的貴人們在統灰歹的帶領下迎接而來。周虎赫和博爾忽大步走過去，笑呵呵地躬身行禮道。

一番寒暄后，統灰歹將人群中一夥裝束異於東部蒙兀人的貴人介紹給大家認識。原來，他們就是兀良哈聯盟集團的各部貴人，當首的中年大漢蔑格禿是現任兀良哈首領，七部盟主，手握九千雄兵。此人相貌堂堂，闊額鋼須，一雙銳利的眼睛有力而刺人，說話時聲如洪鐘。其餘諸位貴人不過混個面熟，周虎赫也沒有特別予以關注。

隨後，統灰歹讓人引導合剌赤惕官兵前往划給他們的營地，而請周虎赫和博爾忽眾人去了他的大帳，蔑格禿數人也伴行而去。進了帳中，先是一套迎接禮儀，幾碗奶酒過後，大家的關係拉近了很多，言笑晏晏。

“忽必烈首領，比起我與統灰歹，你真是年輕的多啊！我們兩個老傢伙忙碌一輩子，才各自聚起近萬人馬，你這位少年英雄的麾下竟然也有士兵八千，了不得、了不得哇！貴部精銳戰士的風采讓人不由得要矚目，也叫我原本忐忑的心安穩了許多。有此強兵，我們聯合互保，何懼那些豺狼虎豹！統灰歹，你說對吧？”與周虎赫幹了一碗之後，蔑格禿狀似感嘆地說道。

聞言，統灰歹豪爽地大笑着附和道：“蔑格禿所言不差，去年我見忽必烈時，他還是一個中等部落的首領，誰料今年已經具備了這等實力。忽必烈，後生可畏，說得可不是你這樣的少年郎。比起你，我的那些兒子們都是圈裏的山羊羔子，見不得場面哪。”

少年得志，能得當世豪傑的傾贊，周虎赫也感到一陣飄飄然，心中不由生出了幾分壯志豪情。人生建功立業的年歲，不過三四十年，多少英雄豪傑蹉跎一生而不得志。如自己這般青年強權者，寥寥而已。

“兩位長者過贊了，小子不過是運氣好，得獲妻兄襄贊，方有今日之勢。適逢星天旋轉，強者征戰，鄙部順勢而起，僥倖得其餘利而已。與兩位伯父比較，我們的根基還是太薄弱，理應緊隨兩位前輩的步調，為全體蒙兀人謀求共同福祉！如今草原風雲變幻，山雨欲來，忽必烈唯兩位長者馬首是瞻！”

槍打出頭鳥，年幼的合剌赤惕還沒有力量去爭取主導權，與其強爭，不如抱勢守虛，附庸強者以渡難關。蔑格禿和統灰歹一唱一和，親近的彷彿是一對親兄弟，兩者顯然達成了一些共識。周虎赫不用猜想，就能想到二者的計算。

兀良哈西鄰達怛人，北接篾兒乞，防衛壓力最大。而豁羅剌斯已經今非昔比，上萬的兵馬讓統灰歹成為全蒙兀最強大的一支力量，而且因為常年與篾兒乞人戰鬥，他的威名可謂赫赫。同時，擁有兩萬兵馬的大室韋人也是統灰歹的強大後援。這樣一來，兀良哈和豁羅剌斯戀姦情熱就不難理解了。

兀良哈與乞顏部去年打得血流成河，本來周虎赫就覺得兩者難有精誠合作的可能。如今看來，兩方還沒見面，恐怕就都在互相算計。這樣的形勢下，指望聯盟抗敵，和衷共濟，不啻於白日做夢。

對兀良哈人，周虎赫並不熟悉。但是統灰歹應該還有幾分明智，篾兒乞的強大和達怛人的危險，都是現實的威脅。這次連橫各部，結盟自保，對豁羅剌斯人來說只有好處而無弊端。一旦事成，統灰歹就初步建立了一個霸權雛形。

“忽必烈，你與老夫去年在大室韋並肩作戰，讓兩部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你曾提過建立蒙兀聯盟的設想，認為只有這樣才能使蒙兀人擺脫被欺凌的境地，我深以為然！蔑格禿首領也為你的天才設想所打動，願意與豁羅剌斯部攜手共創新聯盟，不知你們合剌赤惕是否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共同捍衛蒙兀人？”統灰歹圖窮匕見，終於把他的意圖表現出來了。他靜靜地盯着周虎赫神色變化的臉，等待年輕強者的答覆。

此刻，周虎赫的心中可謂百味交雜，他神色複雜的看向蔑格^/class12/1.html禿，揣度那位兀良哈主人的心思。被注視的中年人沖他微微一笑，似乎是在鼓勵他儘快做出靠攏聯盟的決定。那神色的誠摯，似乎毫無半分虛假。

可是，周虎赫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當初提出的新聯盟建議，隨着蒙兀諸部大兼并局勢的迅速推進，已經成了雞肋之策，再沒有任何價值。可笑統灰歹覺得他實力大增，在蔑格禿的推波助瀾下，竟要執掌聯盟牛耳。殊不知，比起其他三部，豁羅剌斯對附庸各部的控制力最是薄弱，引狼入室的後果難以設想！

然而，周虎赫清醒的明白自己不能說透這些，去勸說統灰歹。就當前來說，哪怕明知聯盟是假，比起單打獨鬥，也要有利得多。為今之計，不過要為己方爭取更多利益而已。

“統灰歹首領，放眼諸部，能有力量和威望統帥全體蒙兀人的，只有閣下。我合剌赤惕部願意加入新聯盟，在您的麾下作戰！”周虎赫果斷地說道，毫無遲疑之色。

“好！哈哈哈，忽必烈果然痛快，老夫沒有看錯你。蒙兀人的新時代，就要拉開帷幕了，我們都將成為後代子孫傳唱的英雄人物！”統灰歹喜形於色，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