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首戰 上
帖木兒的大帳里，來自兩大部落集團三方勢力的大小頭目們匯聚一堂，眾人的談笑讓帳內一片鼎沸，不時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喝彩聲、歡笑聲。援軍的到來，讓連日裏籠罩在大室韋人心頭的陰霾消散泰半，內憂外患引發的危機也顯得不是那樣難以克服了。以至遠道而來的蒙兀人也被主人家表現出的樂觀情緒所感染，消去了內心的緊張感。
正對氈門的主座旁，臨時增加了兩張席位，帖木兒、統灰歹和周虎赫三人並肩而坐，正在小聲交談着。原本，合剌赤惕的首領是沒有資格與兩位強權者平起平坐的，在帖木兒眼裏，忽必烈只是豁羅剌斯的一個強大附庸罷了。然而，野蠻人就是這樣現實，周虎赫秀出的強健肌肉為他掙來了面子，獲得了參與決策的機會！
“鐵木真兀格的大軍已經於三日前渡過斡難河，在河間草地紮下大營，然後等待後續部隊陸續到達，與其會合。此外我懷疑，他已派出使者前往落坦室韋諸部，邀請海都勒那個叛徒率軍前往，兩方共同作戰。忽都思在東邊征討海都勒雖然成效不大，但也使得落坦諸部不得不散入山林，短期內他們無法聚集全部力量，西行與篾兒乞人會合。所以，半個月內我們的主要敵人仍是鐵木真兀格！”帖木兒作為聯軍統帥，把目前的敵軍形勢向大家做了一個簡單的通報，以供大家思考和討論。
統灰歹輕輕撫摸鬍鬚，皺起眉頭問道：“老夫與篾兒乞人征伐了近三十年，深知這些北方蠻子的兇悍厲害！自從他們得了回鶻余部的支持后，裝備精良，戰鬥力飆升一大截。我估計鐵木真兀格這次至少能出動兩萬五千兵力，甚至三萬！北方林中人數目眾多，這幾年鐵木真連番討伐，不知道獲得了多少。至於落坦室韋人，我了解不多，他們的戰鬥力如何？”
“海都勒是一條堅忍狡詐的惡狼，即便我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優秀。落坦人緊靠渤海鐵驪國，各種物資輸入便利，只要給他時間，落坦室韋很快就會成長起來。不過現在，諸部最多有三千精銳戰士可供他驅策！落坦室韋威脅不大！”帖木兒神色複雜，顯示了他內心的糾結。海都勒的叛變切斷了大室韋與渤海商人貿易的路線，若是不討平東方，大室韋以後的日子恐怕會越來越難過，而叛徒將越來越強大。
“帖木兒，你現在有多少兵馬可用？”
“茶赤剌原有七千兵丁，大室韋其他部落合計八千餘人馬，弘吉剌惕三部約四千兵力，背叛的落坦室韋近七千軍力。只是最近一段時間日日而戰，減員大約千餘人。如今，我可以徵調不足一萬八千人的兵力。如果徵發十二歲以上，七十歲以下的男丁入軍，兵力可以再增加四千。”說到最後，帖木兒低下了頭。如果戰事發展到那種地步，茶赤剌恐怕要元氣大傷，小勝，則數年內無法向外擴張；大敗，則十年間災難不斷。
周虎赫暗暗咋舌，對帖木兒的全體動員感到不可思議。曾記得，鐵木真西征花剌子模時，也干過這樣瘋狂的舉動。可那是在蒙古草原完全統^/class12/1.html一的前提下，毫無後顧之憂時，而不是群雄征戰時代。人逼急了，果然什麼事都能幹出來！
“一萬八千，加上蒙兀人九千兵力，也才兩萬七千之眾。篾兒乞至少兩萬五，甚至三萬多，還有極可能參戰的落坦室韋人數千眾。帖木兒、忽必烈，這仗不好打啊！”統灰歹臉色陰沉地說出一個個數據，對比之後，形勢顯然於聯軍一番不利。兩個詞形容，就是敵強我弱，敵眾我寡。並且己方兵力已經榨乾，而敵人數量卻不可預測，可能是三萬，也可能是四萬，或許更多！
草原上的戰爭，更具有戰爭原本的味道。遼闊的土地，落後的生產力，騎兵作戰，沒有城池，讓戰爭跟流氓打架其實沒有太大區別。在這裏，實力，是決定勝負的主要因素，幾乎也是唯一因素！物資的匱乏，讓戰爭不可能陷入持久戰的泥淖中。騎兵野戰，開闊的地勢上，什麼埋伏偷襲，很難有用武之地。沒有堅城深池據守，自然不能談伺機而動，后發制人。剔除掉謀略因素，剩下的就是**裸的實力對抗。所以，看草原發生的戰爭，往往是籌備了數月，而一旦接戰，短短數日就勝負分曉。
從落坦室韋背叛開始，帖木兒就明白這場戰爭必然很難打，也做好了苦戰的準備。而蒙兀援軍的到來，讓他又產生了些許念想。
“統灰歹叔父，忽必烈首領！雖然篾兒乞人很強大，但至少現在鐵木真兀格的力量還不能強過我們。篾兒乞人尚未集結完畢，落坦室韋還得很長一段時間才能來到河間草原。而我們已經聚集了兩萬五千兵力，暫時獲得了相對優勢。為什麼不主動出擊，趁着敵人的力量正處於虛弱期，擊敗篾兒乞人的前軍呢？”
戰爭中，以弱勝強大的絕招就是后發制人，伺機出戰，其第一步必然是集中己方優勢兵力，對狂妄之敵的一部進行毀滅性打擊，以鼓舞士氣，摧殘敵軍。平心而論，帖木兒的這個作戰方案是具有可行性的，而且有很大成功的概率。即便事不能成，敵軍也無力進行反撲，己方損失太大。
統灰歹與周虎赫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睛裏都看到了一抹讚許之色，這個帖木兒打起仗來果然幾把刷子。
“帖木兒首領，到河間草原的路程有多遠，沿途水草是否充足？尤其重要的是，探馬對篾兒乞人的動向是否掌握的準確？他們的兵力有多少，戰鬥力如何，這些情報關係到我們主動出擊成功的概率。你部是否做足了功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是打仗的原則問題。既然要主動出擊敵人，情報倘若不真實，就無從談起科學決策，那一切計劃都將是廢紙。
在統灰歹和周虎赫目光的注視下，帖木兒極其自信的笑道：“兩位大可放心，篾兒乞人的動向我們瞭若指掌。河間地區現在只有一萬五千敵軍，其中一萬是鐵木真的腹心軍，五千來自東部篾兒乞諸部。這是內部線人傳來的消息，很可靠，與審訊探馬抓來的俘虜的口供大體一致。至於地形道路，那裏沒人比我們更熟悉了！兩位首領覺得這個計劃是否可以執行？”
“統灰歹首領，我得承認，這個主動出擊的想法打動了我！整體上敵強我弱的局面，要求聯軍必須在決戰前取得一次勝利，以鼓舞低落的士氣。而現在，正是大好時機。我贊同帖木兒的提議！”周虎赫緩緩說道。
帖木兒銳利的目光轉向左側的統灰歹臉上，緊張的看着他，直到統灰歹說出了一聲好，他頓時大喜過望，狠狠擊了一下手掌。
“既然兩位贊同了，我立即派人前往各部，下令集合軍隊，明日一早出發，定要先打個開門紅，給鐵木真一點顏色看看！”
周虎赫猶豫一下，最後還是開口提醒道：“帖木兒首領，關於這次出擊之計劃，最好要嚴加保密！貴部在篾兒乞人那裏安插了線人，難道鐵木真兀格就不會在大室韋潛伏間諜嗎？我建議這個計劃只入我等六耳，對外宣稱是集合兵馬，進行聯合操練，以提高各部間的協同作戰能力。”
不是周虎赫多慮，實在是人多嘴雜，不得不慎重對待。各部落保留了很大的自主性，與外人勾結實在是太普遍了，哪怕篾兒乞凶名昭著。
帖木兒點點頭，隨意應了一聲，便霍然起立，拍手讓眾人安靜下來：“諸位貴人們，戰爭的陰雲已經壓在了我們頭頂，強盜篾兒乞來了！還好，大室韋和蒙兀人在暴敵之前攜起手來，共同抗擊殘暴的惡徒。為了讓來自四方的陌生兵將們能夠儘快熟悉，我與統灰歹、忽必烈兩位首領經過協商，一致決定在大戰前舉行幾次聯合操練，提高軍隊的指揮協調能力。現在我以首領的名義發佈命令，大室韋各部以及弘吉剌三部的士兵們要在今晚天黑前聚集到主營地，明日一早開始演練！”
帳內眾人轟然應諾，頓時一片肅然。
會議結束后，周虎赫婉拒了統灰歹的邀請，回到臨時營地，找到大舅哥博爾忽，與他一同前往弘吉剌惕的古列延，拜會老丈人去了。
再次見到德薛禪，他的衰老讓周虎赫難以置信。倒是臉上的熱情和欣慰，讓人感到心中一陣溫暖。緊握博爾忽的手，老人呵呵笑了起來。
“忽必烈，老夫果然沒看錯你啊！合剌赤惕做的很好，發展的很快！博爾忽沒有給你添麻煩吧？我的小合答安可好？”含着親情的關懷，讓周虎赫頗覺心酸。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這就是樸素的愛。
“父親，大家都很好，合答安很思念您，還讓我給您捎來了一件皮袍，是她親手縫製的。”
接過袍子，德薛禪慈愛的笑起來，輕輕撫摸衣衫，似乎女兒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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