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追
那一場傾盆大雨過後，津城迎來了連續幾天的好天氣，天空明亮，沒有一絲陰霾。
徐慢的心情也隨天氣逐漸變好，把傘還回去后，她沒有急於再出現在江廷面前，她一向懂得過猶不及，事緩則圓的道理。
她一直提醒自己，面對江廷這樣精於計算的人，做任何事都得思慮周全。太過刻意地製造偶遇，除了讓江廷起疑外起不到任何作用，倒不如先停緩一段時間，雖然代價是可能會冷卻江廷對自己的新鮮感。
但目前來看，她不能將所有的重心都放在江廷身上，這一世如果她再為了江廷而活，那就太可悲了，從前她浪費了太多太多時間，吃盡了苦頭后才知道要把時間放在真正有意義的事情上。
她曾說服過自己徹底放下過去以往所有的事，但她做不到。她也想過放過江廷，也放過自己，只是她從小受到的家庭教育便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任何事只要沒碰壁就要一往無前繼續走。
不撞南牆決不回頭。
早上的課一結束，徐慢就去了學校的圖書館。她原以為這個時間點圖書館裏人應該不多，走進去才發現自習室里只剩下有限的幾個空位。
徐慢選了一個離她最近的座位，對面的座位也是空的，但上面放着一本攤開的書，應該是有人出去了但還沒回來。徐慢很快收回視線，開始背起英語單詞。
她背單詞沒什麼訣竅，純靠死記硬背，一邊聽着聽力一邊在草稿紙上寫寫劃劃。不知道背到第幾頁，突然聽到嗞拉的一聲，是椅子摩擦地板時發出的聲音，應該是對面的同學回來了。
徐慢沒抬眼去看，因為她現在實在是太困了。
昨天晚上睡得太晚，加上英語聽力特有的催眠效果，即便是徐慢有強大的學習意志力，此刻也已經被困意瓦解。
迷迷糊糊中，她睡了過去，她記得睡覺前她聽到的最後一個單詞是“elite”，耳機里的機械女聲用標準的普通話念出它的中文意思“上層人士，精英”。
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江廷那張臉瞬時出現在她腦海里。
緊接着，她就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和江廷有關。或許也不能叫夢，因為這是真真切切地發生過的，在上一世。
她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穿着新買的漂亮裙子站在江廷公司樓下等他下班，她平時下午沒課都會過來這邊守株待兔，這是她能見到江廷最直接的方法。長此以往，連一樓大堂的工作人員都習慣了她的存在，有時點外賣還問她要不要一塊兒湊個單。
她不知道江廷對此是什麼看法，他每次看見她總是面無表情的，猜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麼。徐慢把他的反應當成默許。但有一個人對她的行為很反感，江廷的特助周晁。
有一回，她在樓下等江廷，等到晚上七點半還是沒有看到江廷的蹤影。
只見到周晁從正門走出來。
她緊盯着周晁身後的方向，四處張望，沒想到他竟然直直地向她走了過來。
周晁在她面前站定，重重地呼了一口氣似乎感到很無奈，他說：“徐小姐，你應該要有自知之明。”
語氣里難掩輕蔑之意。
徐慢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
“什麼自知之明？”
“你這樣糾纏江先生是不會有結果的，我勸你早點放棄。”
那時的徐慢多自信啊，聽到這話一點沒受打擊，她走到周晁面前，站直了腰桿：“我長得這麼漂亮，江廷不能喜歡我嗎？”
周晁好像被她的話逗笑了，揚起嘴角：“漂亮的女孩有很多，喜歡江先生的也有很多。”
“我年輕。”
“江先生也很年輕。”
周晁今天似乎跟她杠上了，她說一句他就回一句。
徐慢故意賭氣，撇撇嘴：“江廷今年都三十歲了，男人過了三十就不值錢了呀。”
她原本以為周晁會被她的話逗笑，沒想到周晁突然安靜下來，看着她身後的方向，恭恭敬敬地喊了句：“江先生。”
徐慢有種不祥的預感，心跳驟然加快。
回過頭一看，果然江廷就站在她身後，臉色陰沉地看着她。
徐慢尷尬到頭皮發麻腳趾抓地，不知道江廷聽到了多少，有沒有聽到最後一句。
在江廷三十一歲生日那天，她終於知道了答案。
江廷三十一歲的生日辦得非常盛大，商界名流、政界人士齊聚一堂，別墅裏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徐慢為什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呢，不是因為她在現場，而是因為她在微博上看到了很多返圖。
不少富家千金都去了，在她們的微博圖片里，她看到了江廷，眾星捧月般地出現在不同人的合照里。
在這一刻，徐慢感受到了追星一樣的體驗，只能隔着手機屏幕去了解他的一舉一動，她在凌晨給江廷發的生日祝福短訊，江廷也沒有回復。
那一天徐慢都有些悶悶不樂，窩在宿舍里連門都沒出。將近晚上十二點，徐慢正準備睡覺，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江廷第一次主動給她打電話！
徐慢幾乎是在下一秒就把電話接通了。
“你在哪？”他劈頭蓋臉就是這麼一句。
“嗯？”徐慢有些摸不着頭腦，“我在學校里啊。”
電話掛斷了。
徐慢聽着電話里的嘟嘟聲，愣在原地，徐慢把電話再打過去，想和他說一聲生日快樂，但江廷一直沒接。
真的奇了怪了。
可能是喝多了，打錯電話了。她想。
半個小時后，她收到了一條信息。
「我在你學校門口」
徐慢心臟怦怦直跳，衣服都沒換就跑下了樓，樓道里迴響着拖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
她滿腦子想的都是，江廷竟然主動來找她了，而且是在他生日這天。這是不是說明她在他心裏還是很重要的。
徐慢跑到學校大門，果然看到了江廷的車，他一個人坐在駕駛座里。沒看到周特助的身影，所以今天是他自己開車過來的？
徐慢走到車門前，輕輕敲了下車窗，笑着朝江廷揮了揮手。
徐慢在車窗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笑得真的像個傻子似的。
江廷從車上下來，兩人站在車前，竟然同時沉默了。
卻也是同時開口——
“你今天怎麼沒來？”
“生日快樂！”
混亂中徐慢還是捕捉到了信息點，眼裏亮晶晶地看着江廷：“你希望我去嗎？”
江廷沒說話，好像並沒有聽到她說的話似的。
“我也想去的，但是我沒有邀請函。”
江廷終於有了反應，側過頭看她：“周晁沒有給你？”
“啊？我沒有收到。”
徐慢先是一愣，緊接着是止不住的開心，她還以為江廷都快忘了她這個人了，沒想到竟然還特意讓助理給她邀請函。
開心了不到一分鐘，她緊接着發現了另外一個問題，她沒有給江廷準備生日禮物，她本以為江廷生日這天並不希望看到她，而且江廷想要什麼生日禮物沒有呢。
她正想着要怎麼搪塞過去，突然聽到江廷問：“你之前說男人過了三十就不值錢了，這是什麼意思？”
看着江廷一本正經地問，徐慢簡直哭笑不得，不知怎麼和這個從不網上衝浪的人解釋，只說：“這是網上的梗。”
江廷皺眉：“什麼意思？”
徐慢眼珠子一轉，甜甜地笑着，踮起腳在他臉頰處偷親了一口。
“放心，就算男人過了三十歲就不值錢了，但是你在我心裏永遠保值呀。”
多麼甜蜜的夢，但是徐慢醒過來時卻哭了，衣服袖子上全是淚。
胸腔內一股鬱氣久久未散，夢裏的甜蜜映襯出現實的凄涼，徐慢不會忘記她和江廷炙熱的親吻，在黑暗中抵死的纏/綿，也不會忘記江廷和她分手時的決絕，看向自己時厭惡又疲憊的眼神。
徐慢回過神來，吸了吸鼻子，右手迅速把眼淚抹乾。
擔心被別人看出自己的窘迫，她抬起頭環顧四周，然後她就看到了一個人，沈斯遠。
沈斯遠坐在她正對面，幸好對方並沒有發現她的異樣，仍在低頭專心看書，好像沒有什麼能打擾到他的學習。不愧是連續三年拿國獎的學神，果然兩耳不聞窗外事。
徐慢對沈斯遠這個人並不陌生，雖然在上一世他們根本沒有任何交集，她對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看到他常常出現在學校各大表彰大會上，他家境不好，但很努力，前幾天周筱婷還在宿舍里說起這件事，她說沈斯遠就是家裏太窮了，如果他家裏不是那麼窮，學校里肯定更多女生倒追他。
在現在的社會，學習好不一定將來就有出息啊，說不定他以後連津城郊區的一套房子都買不起。周筱婷以這句話作為結語。
當時徐慢聽到這句話覺得還挺好笑的。
因為她想起在她們畢業后，她有一天拿起江廷常看的那份財經報紙，和沈斯遠有關的內容就佔了那份報紙半個版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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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Keaw小可愛的地雷，謝謝小天使們的留言，讓我終於不是單機碼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