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奏

演奏

顧遇懶的時候,能把這輩子該做的事留到下輩子;難得主動的時候,又能說干就干。

吃完午飯,顧遇就翻出了他畢業時學院發放的紀念冊,上面還留了院長的光腦號。

顧遇直接聯繫了院長,自我介紹了一下身份,客氣地詢問他們最近有沒有招新老師的打算。

院長對歷屆畢業的幾個雄蟲都有印象,特別是對顧遇這個雄蟲中的奇葩格外有印象。聽說他想來學院任教,嚇得正喝茶的他嗆了好幾口。

說來也巧,帝國首都音樂學院這幾天正在招聘新教師,在網上也有公告。

他想試圖矇混過去都不行。

但院長還是有點猶豫:“顧雄子,您以前在我們這兒讀過書,您也知道,我們學院幾百年來還沒有招過雄蟲當老師……”

顧遇也翻到了官網上的招聘公告:“上面也沒說,不招雄蟲啊?”

院長:“……”

那是因為哪個雄蟲會跟你一樣,突然找上門要報名啊!還想出來工作?舉目全蟲族也沒有第二個了吧?

院長心裏罵孫子,表面還是客客氣氣,挑不出一點對雄蟲的怠慢:“可您也知道,對帝國來說一隻雄蟲有多寶貴……”

“我們學院如果錄用了您,還要保證您在工作期間的安全。如果您出了什麼事,我們可擔待不起啊。”

顧遇歪頭,想了想:“我覺得讀書時,我們學院挺安全的啊。當學生時可以,為什麼當老師時不行?”

院長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再說下去,說不定他就要被安上“歧視雄蟲”的名頭了。他可更擔待不起。

於是院長做出妥協:“我給您安排個時間來面試怎麼樣?但最終錄用還是得看您的實力如何,我們也不好搞性別優待,您說是不是……”

顧遇明白。

自己對他們就是個棘手的攤子。既擔心真錄用會出事,又擔心拒絕錄用被有心蟲利用,安上“歧視雄蟲”的罪名。

如果可以,顧遇也不想折磨他們。但沒辦法,他現在是要養家的蟲了,雙方都只有互相理解一下。

答應了院長后,顧遇又給小提琴試了試音,便喊在隔壁健身室復健的陸沉:“少將,快來聽聽我拉得如何!”

“胖乎乎,圓滾滾,你們也來聽聽。”顧遇指揮兩個管家扭着圓圓的身子爬上沙發,在沙發上坐好。

陸沉也從健身室出來,額頭上沾了點細汗,黏濕了髮絲。

他剛剛用單杠支撐自己從輪椅上站起,只做了幾組就累得不行。倒也不是真的站起,而是讓腿適應站起時拉伸的動作,更多是鍛煉了臂膀的力量。

陸沉的臂膀力量很不錯,出汗也不是因為手臂累。更多是腿上拉伸時疼的,撕心裂肺的疼。

但一上午的訓練還是有成效,至少陸沉現在已經習慣雙腿拉伸時的疼痛了。他慣會忍耐,疼也還好,至少說明他腿不是全癱得沒知覺了。

顧遇已經拿了打濕的毛巾遞過來:“擦擦汗。”

看着陸沉累成這樣,他也心疼:“醫生說復健得慢慢來,下午不能再做了,留到明天再來。”

陸沉也明白這事得慢慢來,急也急不了。點點頭,他將毛巾放到一旁的柜子上,打算等會兒放回去,顧遇卻接過,先拿到衛生間洗洗掛上了。

回來還給陸沉遞來一杯溫好的茶:“剛運動后不能喝冷水。”

陸沉有些詫異地抬起眼皮,睨着顧遇。

雄蟲好像,真的變化挺大的。

是真刺激到了?

顧遇沒注意到他的目光,而是將陸沉推到沙發旁,也沒抱他下來,而是說:“陸沉你快和胖乎乎他們坐好,我要表演了,大師級演奏。”

陸沉撐着自己,將下半身從輪椅上移到沙發,聞言嘴角勾起抹笑意:“大師級演奏,拭目以待。”

陸沉給自己的腿擺好坐正,和胖乎乎、圓滾滾他們排排坐,一起仰頭看着他,姿勢看起來乖得不得了。

顧遇心都軟了。

他不由低頭替少將撥開碎發,在額頭上親了親,愛不釋手。

陸沉面無表情淡定得很。他身旁的胖乎乎和圓滾滾卻都用小胖手捂住了眼睛,但腦袋上的光屏還亮得不行,像睜着個大眼睛閃啊閃。

顧遇一個一巴掌糊在它們腦袋上:“都是成年人用的機械人了,別在這裝怪了好嗎。”

別以為他不知道,它們腦子裏的廢料有時候比他還多。

胖乎乎稍稍挪開小胖手,瞥了一眼兩個主人,委屈地嘀咕:“可人家出廠時間才五年呢,還是個孩子呢……”

顧遇又在陸沉額頭上親了一口,胖乎乎就無話可說了。

親完少將,顧遇感覺自己情緒已經醞釀得非常完美了,信心滿滿地走到茶几后,拿起小提琴。

對面排排坐的三個都抬頭,期待地看着他。

顧遇一認真,就懶得去管理表情,因此架起小提琴抵在項下時,顯得格外面無表情,眼角下壓,冷淡又優雅。

貴族的禮儀和風度,早在顧遇幼時就深深植入。即便他懶得講禮儀,但無意識的幾個動作,都能透露出無可挑剔的風度。

陸沉專註地看着。

月白色長發的雄蟲站在那兒,垂下眼掃視過琴弦。同樣微白的睫毛在眼下打落下一片陰影,面無表情,卻又透着專註和認真。

然後,雄蟲緩緩舉起了琴弓,音樂從琴弦中流淌而出……

陸沉更加面無表情了。

胖乎乎和圓滾滾已經在經過雷劈般的震驚后,回過神堵住了耳朵。

然而,還是逃不了這陣魔音貫耳。

顧遇閉着眼睛,拉得很享受。胖乎乎和圓滾滾頭頂的光屏已經開始亂碼了,兩個機器管家彷彿經受電刑抽搐。

這拉的什麼、什麼玩意兒……

簡直一言難盡。

終於這場漫長的“大師級演奏”好歹結束,顧遇睜開眼睛,放下提琴,眼神發亮地看着他們。

“怎麼樣,怎麼樣?”

兩個管家還沒緩過來,沉浸在仍在程序里環繞的魔音之中。

陸沉則啪啪啪地鼓起了掌:“非常好,很好聽,實至名歸的大師級演奏。”

胖乎乎、圓滾滾:“……?”

這您都能誇得出來?!

陸沉良心一點都不痛,淡定地繼續誇獎:“聽完了讓我還想再聽第二遍。”

顧遇都被誇得不好意思了:“那我再拉幾遍?”

別啊!

胖乎乎和圓滾滾簡直要崩潰了,再來幾下他們說不定真亂碼了。陸少將的話一點參考含量也沒有,這您都信?

顧遇還真信了。

他又激情演奏了幾遍,拉着小提琴,越來越有當初玩搖滾的風範。

每首結束,陸沉必鼓掌,毫不誇張地誇他。

胖乎乎和圓滾滾都懷疑陸少將也是找不話說,只能一遍一遍重複“很好聽”了。

但顧遇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看見每回自己拉完都只有陸沉鼓掌,胖乎乎和圓滾滾一直保持沉默,就覺得不對。結果真拉到最後,直接給兩個機器管家整亂碼了。

顧遇只好停下,來給兩個管家檢修。

他是個機甲迷,以前也沒少拆開兩個管家瞧瞧看看,修他們已經輕車熟路了。

但說出去有蟲能信嗎,他拉個小提琴,給他兩個機器管家整自閉亂碼了?

顧遇終於意識到這麼多年過去,他的小提琴水平還停留在畢業時的狀態。不,或者說,更兇殘了。

但陸沉還是很認真地說:“我真的覺得還不錯。”

顧遇給兩個管家修好重啟,漸漸聽出味來了。少將以為他受打擊了,在安慰他?

顧遇這個孫子當年畢業作品把全部評委拉得上吐下瀉,臉都不羞愧一下的,哪會受打擊。

不在意就不會受打擊。顧遇懶得在意,也就從不覺得受打擊。

但陸沉冷着個臉安慰起他了,顧遇就來勁了。他整個蟲演技活靈活現地焉頭耷腦下去,把白毛腦袋往陸沉懷裏蹭,全身上下寫滿“我很受打擊”。

胖乎乎和圓滾滾剛重啟醒來,見到這一幕又差點嚇得要亂碼過去。

他家雄蟲主人會受打擊?!

陸沉垂眸,靜靜看着懷裏的蟲。

他當然也知道以顧遇的沒心沒肺鐵定不會這樣,但他還是接着繼續安慰下去,手一下一下地順着雄蟲的背。

“我是真的想再聽幾遍。”他說。

胖乎乎、圓滾滾:不,他們不想。

陸沉頓了頓:“每次你演奏得都不一樣,一樣的曲子,每次都有不同的情緒。我會想,你為什麼突然想這樣拉,每次的變化有什麼不同。”

“即使稍微……”陸沉斟酌了一下措辭,“有點不那麼好聽,但我也想一直聽下去。”

顧遇原本只是求個抱抱,現在陸沉這番話還真給他整感動了。

他真的就每次隨手一拉,但想不到陸沉會聽出這麼多。他知道陸沉不是故意說好話,陸少將可說不來好話,這些都是他再真誠不過的心裏話。

因為真誠,所以動聽。

顧遇的確討厭一塵不變。當初討厭學院裏教的小提琴,想去玩搖滾就是因為這個。後來覺得搖滾玩久了,也是那麼個老把式,就不想再碰了。

或許他打小就這麼喜新厭舊。每次他雌父都愁得很,嘆着氣說:“遇遇長大以後,不會成為蟲族第一大渣蟲吧?”

他哥顧奚也這麼說:“肯定是了!娶一個雌蟲就很快厭煩了,再娶一個又厭煩一個。上天保佑,希望我長大以後千萬別遇見我弟這種雄蟲。”

顧遇則會不咸不淡地說:“放心好啦,像我這種有眼光的雄蟲也不會娶你這種雌蟲的。”

後來也的確是按着他雌父和他哥的預測一點點發展的。

顧遇大學交了第一個雌蟲男朋友,大概半年吧,就牽了幾次手,顧遇就厭煩了。之後不久又交了第二個,這次更短,一個月不到就分了。

按說顧遇這麼懶,應該也交不到什麼男朋友。但他不主動,也有大把的雌蟲排着隊找他主動啊。

當時顧遇剛剛覺醒S級,帝國還將這事處理成保密狀態。外界只以為他是個A級的雄蟲,也不得了了,還這麼帥,這麼沒脾氣,可不上趕着來。

想當年,顧遇可是他們音樂學院的萬蟲迷校草。大學四年,除了和初戀交往了半年,剩下交的男朋友頂多一個月就分。

畢業之後,顧遇就對談戀愛這事沒興趣了。儘管上大學期間,他也沒見得多有興趣就是了。

剛畢業那段時間,無論哪個雌蟲來搭訕,顧遇統統不理。

那時他想,談戀愛多累蟲啊。他也快滿帝國法律最後規定的二十歲期限了,還不如就坐等帝國給他分配婚姻對象。

多省事,多便利啊。

然而,也就是在那一年,顧遇見到了陸沉。

上流階層的宴會上,剛剛獲得“帝國騎士”勳章的陸沉,是整個宴會毋庸置疑的中心。

顧遇當時癱在宴會大廳的沙發上,只看了一眼就懶得再把視線投過去了。他腦海里只散漫地想着,這位帝國騎士的機甲“帝國之星”號還多帥的。

陸沉卻遠遠注意到了他。

一眼終生。

一眼萬年。

那個相遇的截點,後來各自改變了他們的蟲生。

未來的他們彼此都無法想像,沒有遇見對方的自己,現在會是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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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雄蟲被迫養家[蟲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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