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不是朋友不可以一起笑
聖誕節前夕,也是離期末很近的時候,外面都裝飾起了各種奇妙的聖誕節彩燈和冬青葉,圖書館的人像魚子醬似的,黏在同一個鼓鼓囊囊的罐頭裏,也不分開,唯恐一不小心就會被別人挖走吃掉。
然而,伊狄卻一直擠在裏面讀別的新書。布雷司沒法理解她為什麼不開始複習。她的解釋是,這時候再不看別的學期就要結束了。
“我最討厭複習,”伊狄嫌惡地盯着他手頭上正在看的那本《標準咒語,初級》,“這些咒語到底有什麼好考的?”
她話音剛落,赫敏抱着兩摞教材從他們身後經過,去往桌子另一頭。布雷司沒了聲音。
等赫敏坐下,他才小聲說,“我看她已經開始複習了足足一個禮拜了。你沒注意,她每次魔葯課都坐到後排去。一邊翻別的書一邊攪拌,弄得所有人都很焦慮。”
魔葯課的優勢位置不是前排而是後排,伊狄也只有魔葯課才有機會坐第一排,承受斯拉格霍恩最高強度的糖霜炮彈火力。她也很少回頭。
“複習有用嗎?”伊狄不以為意。
“當然了!”
她聳了聳肩,繼續低頭看書。布雷司把頭湊過去看,書頁上覆蓋了一層透明的薄膜,密密麻麻的字反射着閃爍的光,朝他如潮水湧來,一兩個雪白的浪頭依稀是“人腦”、“謀殺”。他連忙縮了回去。
“你在看什麼呢?”
“去年達特穆爾周邊地區的報紙。這裏面只報道了2起謀殺,但共同點都是受害者的腦子被掏空,時間跨度不過8個月。當地麻瓜警方最終把懷疑鎖定在吸人腦的蝙蝠身上。”
布雷司感到一陣寒意,“你是說……”
“你再看這裏。”伊狄把她手邊另一半書拉出來。
“蜷翼魔是一種傳說中的生物,它們捕食動物,主要是吸食動物的腦漿。幼蟲常吸食一些小型動物,成蟲隨着蟲體長大,食量也越來越大,經常會發現農場家畜莫名其妙成片地死亡,就是由於這種致命的生物導致的。只有檢查他們的腦顱才會發現,內部全部被吸空了。他們的生長周期很長,隨着季節遷徙,從一處到另一處,所過之處都有動物莫名其妙地死亡……”
“我最後一次離開的地方就有蜷翼魔,”伊狄說,“那是一年前。”
他盯着她,伊狄看上去很平靜,但他的聲音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所以……我們明天真的還要去?”
“去。”伊狄果決地說,“當然,你隨時可以反悔。但我必須過去看看。”
蜷翼魔真正能殺死的絕不止兩個人。它們到底是不是從莊園逃生的那幾個傢伙?如果報道沒有漏過所有的屍體,這期間,它們是否重新被周邊的一些人控制着?只是一時失控,才讓麻瓜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布雷司瞠目結舌。在看到這些報道之前,他或許還覺得他們未必能碰上蜷翼魔。但現在他第一次覺得死亡離他那麼近。
“好吧……可是你到底是為什麼敢去?”他忍不住問。
伊狄慢慢從口袋中掏出魔杖,放在桌面上。
“就這個?”
“這是我們比起麻瓜唯一的勝算。”她低聲說。
到了晚上,禮堂里已經多了十二棵高聳的聖誕樹,上面點綴着無數根蠟燭或者冰柱,金色的泡泡漂浮在中間。牆上還有冬青和槲寄生組成的垂花綵帶。所有的學生們都在大聲談論他們回家過節的計劃——或者猜測第二天他們會收到什麼禮物。
伊狄穿行在中間,有種恍惚的感覺。上一次裝飾得這麼盛大漂亮的聖誕前夜,還是在5年前,她和她的怪物朋友們親手在莊園佈置。當夜公爵舉杯走來,表揚每一個人的貢獻,爐火燒得很旺,他整個人顯得暖融融的,像個完美的父親。
但是這一切隨着時間迅速地消逝,怪物們一個接一個地離開,到了最後,她也被迫走進黑暗。那裏面沒有節日。直到她回到普通人中間,聖誕節變成了她灰色的天花板和瑪吉的土豆泥。
不得不說,時間是冷漠的,它無聲地帶走了很多東西。只有在節日,人才會意識到,原來一樣的節日每年都過,不是為了遵循傳統,而是為了紀念那些離去的故人。
斯萊特林這一桌上沒人招呼她,她便找了一個有利的角落坐下。周圍沒人,視野也很寬闊,她剛好能看到佩吉,德拉科,布雷司的臉。他們都笑着。
就在她快吃完的時候,一個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慢點吃,等我。”一隻冰涼的手撫上了她的肩。
她懶得回頭,那個人便坐到她對面。是沃倫·諾菲斯,他戴着兜帽,仍然顯得與其他人格格不入。帽子下蒼白的臉更憔悴,也更富有光彩了。這樣形容有些矛盾,卻的的確確出現在他身上。
就像一個雖然疲憊,但極其懷抱希望的可憐的普通男孩。
是的,他也是一個人。這讓伊狄的心理有微妙的平衡,她放下刀叉,靜靜地等他吃完。在進食的時候,任何人都不會顯得多麼神秘。
“你知道嗎?每年的聖誕節,一直都在的只有一個人。”他放下刀。
伊狄沒說話。
“可惜她今年死了。”他說完,又拿起刀來繼續切下一塊肉。
“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
“魔法石真的能讓她回來?”
他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伊狄不明白這搖頭是什麼意思,但她感覺話題已經進行不下去了。或許和他說的她該死有關。
“好吧。”她站起來,“我們太顯眼了,我想我該走了。他們都在笑。”
格蘭芬多的長桌上恰到好處地爆發出一陣鬨笑聲,幾個男生站起來吹口哨。朝他們這個方向的一個女生看到伊狄,笑容僵住了。
她笑了一下,女生才將視線移開了。這個笑容很短暫,她望向沃倫的時候就消失了。
“你應該習慣。”他慢條斯理地放下刀叉,擦了擦嘴,“你在原來的地方也沒有朋友吧?”
“朋友啊……”
“就算你死了,也沒有人會在乎。”
伊狄還是很平靜,“你說得對。”
“可是她死了,我很在乎。你明白嗎?”
“我也為你感到遺憾,”伊狄說,“因此,不管你有什麼打算,我會視作合理。但是同樣,我也不可能任由你妨礙到我要做的事。如果這讓你不舒服,我很抱歉。”
沃倫臉上的平靜終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抱善意的驚訝。
“你倒是挺看得開的,”他站起來,“可你對別人不是這樣。”
伊狄猜他大概是指佩吉,她懶得解釋,只是點了點頭。
“我想你也有很多故事。”沃倫若有所思。
“不過,我不會管那麼多,”他馬上說道,“我來找你不是閑聊的,里德爾。我來是通知你,第二天我們就出發。”
“他們行動了?”
“是啊。”
艾爾林一直在監視沙比尼莊園的動靜。一旦沙比尼和萊斯特蘭奇交往密切,或許就說明食死徒打算替他們的主人取得魔法石了。他們必須比他們搶先一步,或者同時出發——她手裏還有卡卡洛夫和萊斯特蘭奇夫婦的頭髮——艾爾林在上次聚會後拿到的。沃倫恐怕也和她有類似的想法。
“不,等等,糟糕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什麼?”
伊狄陰沉着小臉,“明天不行。我必須去一趟達特穆爾。”
“斯拉格霍恩的聖誕節特別活動?”沃倫忽然歪着嘴角一笑。
“見鬼——但我有理由必須去看一看。”
“那就去吧。”
“可以去嗎?”伊狄有些難以置信。
“你猜怎麼著?”沃倫抱着肚子,都快笑出眼淚來了,“去達特穆爾是中午,對吧?他們晚上行動。而且,你知道達特穆爾就在德文郡嗎?”
“當然——可是你怎麼——”她恍然大悟,“你就是諾特那隊沒來的人?”
他繼續笑着,她感到有些哭笑不得。環顧四周,這下他們也不再顯眼了,兩個人都笑着,在所有笑着的人們中間,很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