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各懷心事
伊狄有生以來從沒這麼煩躁過。
無論她怎麼說，怎麼威脅，布雷司·沙比尼始終拒絕她的要求，好像她的要求比死還可怕。
“我不會幫你，”他一臉堅定，“你要想回去偷聽我爸爸和他那些朋友在說什麼，就像現在這樣，把我打暈了用復方湯劑冒充我回去。那是你的事情，和我無關！”
“你在怕什麼？”伊狄無奈地隨口抱怨，“我早就說了你媽媽一眼就知道我是不是冒充你回去了！只是讓你去參加你們家自己辦的聚會而已。”
“你聽好了，”布雷司冷冷地說，“不管你要幹什麼都行，但是不要想指使我。何況今天你把我打暈了綁起來的事還沒完。之前你能假扮我是你的本事，我可以聽你的，不把這事說出去，你也不把我手上畫的告訴我媽媽。其他一切免談。”
伊狄一聽，終於慢慢回過味來了，她盯着布雷司，“我知道了。你爸的事和你無關，你只是不想讓你媽生氣。這麼說，你應該早就知道你手上畫的圖案什麼意思了吧？難道你就不好奇，他們在你家聚會聊些什麼嗎？你爸做的事可不簡單，不知道如果他的身份被發現了，你和你媽會不會失去所有生活的依靠呢……”
“你！”布雷司看上去終於忍不住妥協了，他嘆了口氣，“好啊，我同意你的要求。”
伊狄不由得有些欣喜若狂，“好。你記住，出去之後不許把今天的事透露一個字給別人。否則我們大不了一起完蛋。”
“哼。”
沙比尼的嘴唇抿成一道弧線，張開的一瞬間，漆黑的口腔內部的管道延伸出一片黑暗，綠色的鱗片一閃而過，一雙黃色燈籠般大小的眼睛浮現出來。
巴茲里（Basilisk）自如地在城堡地下深處的管道穿行。前方是一個迅疾的拐角，但它早就見怪不怪，收縮右側肌肉，上面附着的一片片濕潤的鱗片緊繃起來，它幾乎以50英里的時速在它的迷宮王國里逡巡。
但這次它不是在漫無目的地活動自己年邁的身軀，而是風塵僕僕，直奔目的地。前方很快就是第一個霍格沃茨最薄弱的管道壁，也是它慣常喜歡聽一聽牆腳的地方。它像風一陣不耐煩地經過，卻又習慣性地在此地猛地豎起耳朵。
以往無非是聽聽地窖里那些男生女生胡搞的尖叫，它對斯萊特林一代代學生的墮落早就無能為力——但讓它有意外收穫的是一個令它最近十分敏感的單詞。
“伊狄·里德爾……對，”一個稚嫩但陰沉的聲音貼着它身側的管道傳來，“就是她綁架了我。她還不自量力地想威脅我幫她……媽媽，您別擔心……當然，我太需要格蘭特叔叔了……一定要讓她知道，得罪沙比尼家族的下場！——當然有那麼嚴重了！她在學校濫用魔法……實在太危險了……”
不管這男孩是誰，他的懦弱讓巴茲里都不屑多看上一眼。讓他在意的是這熟悉的女孩的名字……
哼，那又怎麼樣。這種小人都控制不住，被算計也是活該。在它看來，根本不配有別人擁有那個姓！那背後代表的血統和榮耀，可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泥巴種可以起的。這次他毫無成果，不也正說明她的另一半血脈在巫師界毫無名氣和地位嗎？
想到這裏，它自信了幾分，快速掠過這一片彎曲的管道，直奔三樓。
“真是煩躁啊……”
在厚實陡峭的管壁中，它沒有注意，右側不遠處的走廊上，一個身材嬌小的銀髮女孩猛地抬頭，疑惑地看了看走廊的穹頂。
剛才……有誰在說話？
過了不久，同樣聽到巴茲裏帶着嘶嘶聲的抱怨的，還有這所魔法學校里大名鼎鼎的拉爾夫·費因斯教授。
但他並沒有像伊狄那樣猶豫，而是平靜地踱步到辦公室的一角，將那裏的地毯掀開，不起眼的地磚上才露出一塊方形的缺口。
蛇王從裏面扭扭捏捏地鑽出來，一邊繼續嘟囔，“這地方就不能鑿圓潤一點嗎？”
費因斯抱着手走回原處，嘴角勾起，“你又長胖了，小巴。”
“都說了不要這麼叫我！”巴茲里的聲音一拖長，就聽出驕矜的老態來，“老子出生的時候離你第一次出生還有幾百年呢！”
“是嗎？”費因斯笑眯眯，“我那時候認識的你可以這麼說，這個你倒不一定呢。”
“切……活這麼久老不死的，也沒長進。”
這一句話像戳到了費因斯的——啊不，是他的老里德爾主人的痛處——巴茲里猛地一下咬住了嘴，恨不得扇自己兩爪子。眼見着他已經不笑了，一雙藍眼珠鎖住他嚇人得很。
怎麼嘴欠起來又忘了呢？
“不是，我不是諷刺……”它磕磕巴巴地開始辯解，“我是覺得活得久也沒什麼不好的。這麼多年了，不是還能和新的母蛇們浪一浪，還能遇上你這麼另一個老傢伙嗎？”
“你以為我是你？”費因斯這才緩和了臉色，“你這次回來，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老蛇終於想起了正事。
“那是。說來嚇一跳，我找了納吉尼那麼久，居然發現她現在就在禁林，”巴茲里嚴肅起來，“斯內普那個麻煩精似乎也發現了。”
“就在禁林？”費因斯皺起了眉頭，“看來還是他的選擇還是和過去一樣……哈利·波特也還在……那麼究竟是哪裏出了錯？”
那個女孩，是怎麼憑空冒出來的？
“說到那個小不點，我剛聽到……”不對，它管那女孩是不是要有麻煩了？巴茲里回想起沃倫那可憐的孩子的樣子。她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還不知道是不是什麼麻瓜冒牌貨，就讓老傢伙花這麼多心思在她身上——憑什麼？想到這裏，它馬上改口，“她打傷了我的小莉雅？”
“莉雅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費因斯不客氣地糾正他，“另外，不是打傷了，是殺了莉雅。”
“可是莉雅不是不會……”
“她是我創造的孩子，”費因斯冷笑，“當然我說會就會，小巴。”
巴茲里說不出話來。它當然能看出這個冷酷的老傢伙遠比他更強大更瘋狂，所以它從不敢質疑他的決定。但眼下，它還是止不住一陣心寒。
莉雅那個可愛的小姑娘，說沒就沒了？
費因斯還那麼在意着打死她的那個伊狄……就因為她姓里德爾？想到莉雅是那麼渴求老東西的父愛，她的小心翼翼的討好，委屈的哭泣的小臉，好像都對他而言毫無意義。
“好吧，”它勉強說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窗戶上厚重的窗帘被拉開了，窗外還有幾個學生冒着宵禁被抓的風險在樹下親吻。費因斯的神情悠遠飄忽，“我需要時間再觀察觀察。現在沒有了奇洛，他也許附身在了別的什麼人身上——我必須搞清楚他是誰……測試伊狄或許是次要的。”
蛇王一下子想到為魔法石的準備忙得焦頭爛額的小沃倫。它忍不住問，“你想改變計劃？”
“如果有他在，情況可能會變得不受控制，”費因斯說，“我需要保證伊狄的安全。”
“這有什麼關係？”巴茲里不滿地盤到他的走馬燈上，“如果她沒通過測試，死就死了，跟你有什麼關係？”
“她是我的學生，”費因斯一下子沉了臉，“不管怎麼樣，也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否則會變得非常麻煩。”
蛇瞪着他。
“事實上，她也許遠比我們想像的有野心，”費因斯瞥了它一眼，“你沒跟她接觸過，還不明白……但我知道，她太像當初的我了……”
“那你應該提防她，而不是還想着保護她，”蛇吐着嘶嘶聲，“到時候她死在德文郡，關你什麼事？”
費因斯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它才聽到他說，“她或許不會死。但是會遇到她的父親。甚至發現更多的秘密。如果不管她，事情會越來越麻煩。”
“呃，我覺得是你想的太……”
“如果事實證明她不是他的後代，我會親手殺了她。”費因斯打斷它，蛇一下子不敢說話了。
他的眼神異常堅定，它上一次看到他出現這種神情還是在他對它坦露他的真實身份的時候。
那之後它就成了他唯一的朋友，最好的打手，和一隻不再無聊的老蛇。
“有……有什麼必要殺了她呢，你不管她不就完了。”
“我說過，她遠比想像的危險！”費因斯沉聲說，“她的出現很可能是一個異數，會破壞我在這個世界全部的計劃。”
“你上次隨隨便便殺了個覺得危險的人的時候，陷入了徹頭徹尾的失敗，”巴茲里還是忍不住作為朋友提醒他，“她現在還小，你能看出什麼？你不信任她，就把她放着學校里好好教育，別培養敵人。”
“學校？”費因斯聽了卻笑，“在霍格沃茨，其他學生跟她相比都是一群巨怪腦袋的小雞崽，只有任她宰割的份。她太我行我素……無比自私……做事極端不考慮後果。這樣的學生……沒有誰比我更清楚她會長成什麼地步。如果她和他無關，我情願儘快把災難扼殺在萌芽上。”
“你現在說的話，非常像那個白鬍子老頭說的。估計原來這麼說過你吧？”巴茲里想到它過去成天聽牆角聽到的，忍不住感慨，“湯姆曾經非常崇拜他……但他不信任湯姆，這讓湯姆越來越失望。最後，他不得不以另一種方式贏得他的重視。”
*
另一頭，伊狄剛回到宿舍，就收到一份口信。沃倫想見她。
她的第一反應是沃倫找到魔法石的線索了，索性就在公共休息室等。沒過多久，沃倫還真帶來一份驚人的消息。
“確定了，”他看上去精神很不好，黑眼圈讓人看了害怕，整個腦袋亂蓬蓬地蜷在兜帽里，“魔法石還在德文郡。勒梅最後一次被看到出現的老宅。”
德文郡……這個熟悉的地名又出現了。伊狄眼前劃過麗塔·斯基特跟她提起德文郡的場景。著名的食死徒都在那附近……
威廉·沙比尼提到的萊斯特蘭奇夫婦，亞克斯利，多洛霍夫，卡卡洛夫會不會都在？
她想到這一重可能，猶豫了沒幾秒，還是把她聽到的消息告訴了沃倫。
“既然這樣，我們得從長計議，”沃倫平靜地說，“食死徒一定都很想得到魔法石幫助他們的主人……你能讓布雷司搞到他們的頭髮嗎？”
伊狄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會想辦法。”
讓布雷司那個小孩去弄頭髮估計行不通，她打算等第二天艾爾林回來，讓它偷偷再回去一趟。
“行。”沃倫重新帶上兜帽，“行動前我會通知你。”
伊狄點了點頭。目送沃倫又離開了地窖。看不出他幾天沒休息了，真夠拼的。她不由得給自己提了個醒。耍弄他恐怕沒那麼簡單。
此時的伊狄不知道的是，與此同時，布雷司的房門忽然被敲響了。
“叩叩叩。”
布雷司不耐煩地放下雙面鏡，對着門吼了一聲：“誰呀？”
門一下子不響了。他等了一會兒，正準備重新躺下，“叩叩叩”又一次響起來。
布雷司靜了一會兒，猛地掀開被子，一把拉開門。
“是你？”他驚訝地盯着眼前的女孩。對方沖他笑了笑，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似的繞過他走進房間。
“不好意思，剛才太急了。我想我們需要重新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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