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941年的借書人

圖書館內漆黑一片，但由於也許由於兩人結伴的緣故，遠不如想像中的令人害怕。伊狄拉着佩吉的手走進去，視線仔細地辨別桌椅的稜角，然後很快走進一條空隙，往不遠處高大陰暗的一排排書架去。

兩個人生怕圖書館突然有誰進來，都豎起耳朵敏感地捕捉着聲音，但裏面她們很弱的腳步聲和灰塵落到地面發出的聲音，周圍的一切聲響似乎都被夜裏潛藏的怪獸吞噬了。快到書架前，佩吉才輕聲說道，“熒光閃爍。”點亮了魔杖。

屋子裏的光線瞬間從魔杖尖端灑開一束，對於她們看清眼前事物的具體輪廓還有困難，但仍然不安地兩個人還是將魔杖舉低了一些，盡量不讓光泄露出去。禁/書區在圖書館的後部，伊狄小心翼翼地繞過這些書與其他藏書隔開的繩子，伸手接過佩吉遞給她的魔杖舉起來，沿着清一色厚實的書脊讀着書名。

然而她們一起湊近了看，那上面燙金的、剝落着的文字拼寫着的紋路，即使伊狄隱隱感到有些熟悉，也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她們擔心了半天，結果卻都沒料到這一層——根本不知道該翻開哪本書。

“我有不太好的預感，”伊狄蒼白着臉，壓低了聲音對佩吉說，“我們這麼輕易就進來，也許就應該警醒，停止行動。這很不對勁，如果只要避開平斯夫人就能進來找黑魔法書，那校規人人都有辦法違反了。”

佩吉看了她一眼，她一開始還發抖，但現在見沒有遇到什麼防護的魔法，已經有些放鬆下來，不在意地說道，“你太緊張了，伊狄。說不定我們前面也有人也偷偷來過就沒被發現呢。書都在這裏，還能有什麼……”她說完就隨手從書架底部抽出一本金色的正方形書，伊狄呆住了，看着她雲淡風輕地把書攤開來，然後——

什麼都沒發生。

佩吉撫着書，興奮地放到伊狄懷裏。

伊狄默默低頭看，書的紙張乾脆泛黃，邊翻捲起來，顯然很舊，可令她驚訝的是，上面的古英文大部分是基本看得懂的——除了某些段落特意用那種扭曲的字母記錄之外。

她蹲下來，用魔杖的燈照着認真地讀，佩吉也在她身邊蹲下來，越過她肩頭好奇地看。書目錄后第一頁上，變灰的墨跡勾勒出一幅呈正三角形的圖案，接下來一串文字則記載道這種古老的圖形具有悠久的歷史和特殊的意義。其中好幾個名詞她們看出是黑魔法，但動詞卻不是現代英文。她們沒法猜測，就往後繼續翻，發現仍是一些類似的圖案加一段冗長的文字。直到第一節末尾讀到鍊金術士（Alchemy）和死亡（Death）兩個單詞，伊狄才意識到這也許是一些煉金相關的魔法陣的畫法圖鑑。

“為什麼煉金為什麼會和死亡扯上關係？”聽了伊狄的推斷，佩吉一臉困惑。

“鍊金術雖然名為煉金，但實際內涵其實有很多，”伊狄耐心地解釋，“將賤金屬轉變為貴金屬，尤其是黃金。後來隨着不同術士各自的目的，又發展出了不同的研究，比如製造萬能葯（Azoth，即水銀），尋獲賢者之石以及創造人造人（Homunculus）。”

她說到這裏，一下子頓住了。對於沃倫所說的用魔法石復活莉雅，她突然產生了另一個可怕的猜測。

但她望着佩吉興味正濃的眼神，還要表面若無其事地解釋下去，“所以，就像你之前告訴我的魔法石的傳說，這種非天然的存在多半是煉金的結果，所以能使人——長生不老，某種程度上也是有依據的。”

結束了小課堂，佩吉有些羨慕地說，“原來是這樣。你們這些喜歡讀書的人真好，懂得比我多得多。”

但伊狄聽了，卻馬上搖了搖頭，說，“很謝謝你的誇獎，佩吉。不過你要知道，你一定也有懂得比我多的事情。看書喜歡和不喜歡，只是愛好而已。再說，我對煉金了解到的不多，僅限於一些基本概念而已。”

佩吉一開始一愣，可聽到她說自己也有懂得比她多的東西，就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莫名有些高興。

她爸爸最討厭的就是她懶散不愛讀書——她更愛魁地奇這類的戶外運動，和周圍的人聊天開玩笑，所以反而一直在這方面覺得對不起疼她的老爸。今天聽她說不愛看書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着實有種鬆口氣的感覺。但儘管如此，這也不妨礙她更加佩服伊狄，認為她是自謙才這麼說。

殊不知伊狄是真了解不深。她過去得以在庄園裏翻書看的時候，最感興趣的不是什麼追求財富和永生的鍊金術，而是那些能傷人、能讓她將欺負過她的人一一踩在腳下的黑魔法。

每當貪婪地讀到黑魔法的存在的時候，哪怕只有隻言片語，她也如饑似渴，幻想自己有朝一日獲得主宰自己人生的權力，任何人都無法控制或阻止她，她超脫於命運之上。

但回到眼下，她合上書，一番思索之下，也以為是自己太緊張了。於是她忽視了仍未消失在腦海的那陣隱隱的恐慌，對佩吉說道，“既然沒事，那我們分頭來找有關厲火的書，越快越好。”

佩吉點了點頭，馬上伸手往左邊一排書架找，而伊狄走到右邊一排書架，居然一眼掃到一本英文書名的書脊，《尖端黑魔法揭秘》（SecretsoftheDarkestArt）。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碰那本書，可就在接觸到它的一瞬間，一聲凄厲刺耳、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打破了寂靜——不是從這本書上傳來的。她抱着被拿下來的書，轉頭看到佩吉已經嚇得把一本黑色和銀色相間的大書重重扔在地上，人也嚇呆在了地上。

伊狄反應迅速，猛地撲過去把書合上，但慘叫聲卻並沒有停止，繼續高亢的、震耳欲聾地大叫。

她估計整個霍格沃茨都聽得清清楚楚了，於是顧不了那麼多，一把扯起佩吉的衣領往外跑。甚至沒注意懷裏的書已經被摔在地上翻開來；而裏面夾着的一片矩形紙片也飄下來，恰好粘在校袍破舊的毛邊上。

她剛拎着佩吉氣喘吁吁地跑到圖書館的閱覽區邊，就聽到門那端傳來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這時佩吉也清醒過來，她站好后聽到身上有聲音傳來，立馬從口袋裏摸出一片玻璃，那上面馬爾福那雙灰色的眼睛正氣急敗壞地瞪着她們，小聲吼道，“費爾奇往五樓去了！你們這兩個蠢貨到底搞出了些什麼！趕緊離開！”

現在他來通知還真是一點用都沒有，傻子都知道她們被發現了。

伊狄扶着額頭就拉起慌忙塞好雙面鏡的佩吉就繼續跑，急促得腳步聲離門口越來越近，她們也已經停不下來，眼看費爾奇的提燈已經到走廊對面的時候，她們迅速滅掉了魔杖，卻忽然發現對面彷彿懸浮在空中的燈停頓了下來，走廊上遠遠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費爾奇狂怒地吼道，“擅闖禁/書區的誰也別想逃！給我站住！”

她們馬上意識到這是馬爾福在幫她們，兩個人都有些意外，但他為她們爭取來這個絕佳的機會兩個人都不敢放過，趁費爾奇沒有看這邊，簡直默契十足地旋風般往樓下沖。尖叫和費爾奇的聲音越來越遠，她們順着樓梯一路下到地下，劇烈地喘起氣來，相互扶着又要摔一跤。伊狄最後拉住佩吉靠上旁邊潮濕的城堡牆壁，才勉強沒倒下去。

心跳還沒平復，伊狄和佩吉眼神沉重地對視一眼，都擔心起馬爾福來。他雖然穿着隱形斗篷，但畢竟還有實體，他離費爾奇那麼近，太容易被抓到了。

“我去救他！”佩吉剛一站起身來，就要往上爬，被伊狄一把抓住了，“你停下！你這個樣子打算怎麼救他？”

“我去跟費爾奇坦白，闖進禁/書區的是我一個人，是我不小心打開了那本書，和德拉科沒關係，”黑暗中，佩吉的眼睛很亮很靜，表明她清醒得可怕，“伊狄你還得繼續調查，也不能被抓。”

但伊狄生氣地敲了她一個爆栗，“你胡說些什麼！他搞出那麼多動靜，費爾奇會信他跟咱們沒關係？何況本來就是我們拉着你進去調查，沒有讓你一個和我們無關的人救我們的道理。德拉科這麼拚命想讓我們逃出來，不是讓你再去認罪的。”

“那我們怎麼辦？”佩吉開始還不太服氣，也終於被她最後一句話說軟了，問道，“總不能等着讓他被抓吧？”

“現在，我們能做的也只有相信他了，”伊狄的心臟還在劇烈地跳，她努力讓自己顯得冷靜些，讓頭腦轉起來，才有可能穩住佩吉，至少盡量保住兩個，“德拉科究竟能不能逃脫還不一定呢，你別衝動，反而讓事情變得更糟。”

想到馬爾福也許還在努力和費爾奇周旋，佩吉也不由得沉默了。她擔心得要命，也害怕得要命，至於之前對馬爾福的種種不滿，也早就忘得沒影了。她犯了校規卻要比她更可憐的馬爾福幫她們承擔，心裏滿滿都是過意不去。

伊狄卻沒有這麼強烈的感情。就算馬爾福被抓，少一個幫手固然糟糕，但她同樣清楚，就算只為了調查，馬爾福也會咬死是自己一個人闖進去，保住她們。她最怕的只是穩不住佩吉的情緒。因此看她現在安靜下來，一直高高懸起的心也放下一些。

兩個人都背靠着牆壁，等馬爾福。如果他逃脫了肯定要回休息室，她們就算即將安全，出於確定馬爾福情況的考慮，也要留下來。

伊狄剛放鬆下來，手下意識就碰到了腰際。

她愣了一下，感覺到一片軟軟的紙片觸到掌心。低頭擺正一看，上面用墨水寫着一行細細的小字，黑暗中看不太清。

“佩吉，再借用一下魔杖的光。”她開口才發現自己嗓音沙啞。

“怎麼？”

佩吉把魔杖點亮遞給她，也湊過去看她手上拿着的泛黃的紙條。

微弱的熒光下，紙條正中央，兩人都第一眼就看到那兒簽著一個張揚、漂亮、龍飛鳳舞的花體名字——

湯姆·里德爾。

旁邊標註了借書人和借書日期，顯示這是一張學生的借書條。而除了簽名以外的年月則離她們相當遙遠，上面寫着1941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