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再遇馬爾福

伊狄餓得頭昏，但她還是注意到她說完這番話以後，佩吉拿着羽毛筆在羊皮紙原地上都戳出了一個大墨點，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伊狄有氣無力地起身，“佩吉，我得去一下餐廳再回來，一上午沒吃飯。”

但佩吉沒有反應過來似的，仍然獃獃地望着眼前的虛空，伊狄五指張開在她面前揮了揮，“怎麼了？”

“啊，”佩吉一副剛回過神的樣子，但她的眼神卻泄露着她的心神不寧，“沒事。你剛說什麼？”

她又重新解釋了一遍，佩吉強打着精神和她說了聲再見，伊狄滿腹狐疑地走了。

圖書館中午人少了許多，或許作息規律的聰明人們都回宿舍午睡了，伊狄想。但當她發現到了走廊上也靜悄悄的時候，她才遲鈍地感覺到不對勁。空寂的城堡，只有她的腳步聲啪嗒啪嗒地迴響，她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起來，腳步也凌亂了。原本圖書館外邊那個臉上有顆痣的騎士的畫像里也空了，灰色的畫布里只有窗帘半卷。他旁邊另一幅畫的桌上下午茶還冒着熱氣，凳子上卻沒人，地上一隻雜毛老貓懶懶地盯了她一眼，似乎在納悶兒哪個不識相的學生吵醒了它年輕的時候調戲那位高冷的絨貓女士的美夢。

伊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莫名地感到恐慌。

啪嗒、啪嗒。腳步聲的迴響聽起來竟然越來越不像她自己發出的聲音，而是某個如影隨形的惡魔緊貼着她背後發出的獰笑。

而這恐懼在她快步一轉下了樓，看到一隻透明的鬼魂叉着腰訓斥三個格蘭芬多的新生時的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她鬆了口氣，隨後又有些愕然自己的情緒與霍格沃茨城堡的樣子變得息息相關。

似乎她熟悉的霍格沃茨出現在她眼前，她就一下子感到安心了不少。

按捺下心底的煩悶，伊狄慢吞吞地走了過去，可還沒讓他們發現自己，她就聽到鬼魂操着嘶啞的聲音哼哼唧唧，“這些粗魯的野蠻人……我一天不從天文塔下來，就不知道他們連鬼魂女士也不懂得尊重！簡直荒唐，荒唐……海蓮娜……”

那幾個格蘭芬多一臉害怕的樣子，伊狄認出其中一個矮個子的男生就是之前撞到頭的那個膽小的圓臉小子，他幾乎都快縮到另外一對男女身後去了。而似乎只有那個頭髮亂糟糟的褐發女孩和伊狄一樣反應過來他只是在自言自語，她很有耐心地等幽靈消停下來一些，才禮貌而尖銳地指出，“巴羅先生，我們雖然也沒法阻止魔法部無禮的搜查，但我們如果不趕緊去瞧瞧費因斯教授又發生了什麼事，事情只會變得更糟糕。”

聽到費因斯教授，伊狄心中立刻敲起了警鐘，她腦海里亂糟糟的。

魔法部搜查？和費因斯有關？

她心念一轉，也沒了再聽牆角的心思，邁步往三樓辦公室去。她一邊走，還一邊聽到身後巴羅嘟嘟囔囔的聲音越來越遠，“誰管他……”之後，女生就有些急了，可還是有條不紊說起如果沒搞清楚您怎麼安慰格雷女士之類的話來。

這個女生居然是格蘭芬多，有些意思。伊狄暗想。

但很快，她就提起警惕來了，前方嘀嘀咕咕的聲音越來越大，她一看，烏泱泱的學生圍了一片，都聚在黑魔法防禦術教師辦公室門口。甚至一些高年級的學生都出來了，他們不得不站在後面，否則低年級的學生就開始抱怨他們的身高擋住了大伙兒看熱鬧。

邊緣幾個學生瞧見了她，都一副避瘟神的樣子，甚至幾個斯萊特林的學生注意到伊狄后，也神色沉了下來，似乎她給他們丟了什麼臉似的，幾個人眼神挑剔地從上到下掃過她乾枯的髮絲和發舊的袍子，然後姿態一模一樣地揚起了頭，優雅地轉身換了個邊角站去了，只給她留下一片高傲的袍角。

伊狄內心冷笑，但她也沒有造成騷動的意思，於是她往牆角人群最少的一個缺口走去，還沒靠近，就聽見裏面一個癩蛤/蟆般噁心的熟悉甜膩膩的嗓音說道，“費因斯先生，您想必也知道我有多麼尊敬您。不過，我們辦事都要符合規定，即使是您這樣的救世主——”她拉長了嗓音，似乎故意強調什麼一般，“也必須按魔法部的法律接受搜查，先生。”

她快步走到那處人群的陰影，正準備踮起腳尖越過前面那個男生看看情況，卻不想前面另一個同樣受排擠的人忽然轉頭。他淺金色的頭髮和尖細的下巴一下子露出兜帽外，伊狄嚇了一跳，然後就發現馬爾福那雙灰色的眼睛直直撞上了她的視線，裏面流露着某種危險的情緒。

伊狄下意識地停了一步，卻不由得暗驚：一個比自己還矮的小孩，眼神竟有令人生畏的力量。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馬爾福一把抓住了手腕，他力氣很大，伊狄皺了皺眉，被他拉到身前也沒鬆開，他骨節的力量讓人想起毒蛇的致命的纏繞，讓人不太舒服。她疑問地看着他，等他解釋，但他卻已經專註地看向她身後，低聲命令道，“先看！”

他的聲音似是一貫頤指氣使慣了，但伊狄也懶得多問，她更關心的也絕對是費因斯的狀況。現在她踮起腳尖，能勉強看到個子高大的黑袍教師了。他背着手站在門前，臉被人擋住了，但伊狄看得出他微微低頭，然後對那位女士輕聲說著，“……當然，可愛的女士。我絕對同意您的觀點……不過我想，作為一名霍格沃茨的教師，還是有這個權利在您要求搜查我的辦公室的時候，問一問您期待搜出什麼，不是嗎？”

伊狄被前面激動的人擠了一下，害得她的背也撞到馬爾福的胸口，她聽到他悶哼了一聲。前面幾個女孩兒憤怒地低聲抗議，其中一個個子高挑一些的——正是撞了她的那個，不忿地抱怨道，“他們憑什麼這麼對待費因斯教授！教授這麼好，怎麼可能做出犯法的事，我看是他們蓄意誣陷……”

她說著就被另一個女生捂住了嘴，但她立刻生氣地甩開了她，“有什麼不能說的，福吉嫉妒教授的成就，還是什麼秘密嗎？”

另一個女生看上去很膽小，她臉色蒼白地看了看周圍吵鬧的學生們，以為沒有人注意，才鬆了口氣，輕聲勸道，“教授再好，也不能跟魔法部對抗的……”

伊狄目睹這一切，心中百轉千回：她知道費因斯的真面目，自然不害怕別人能“蓄意誣陷”，相比之下，她更感興趣的是魔法部究竟打算做什麼，以及——與她那天的審判是否有關係，或者比如——是否與亞當·澤弗奈亞有關。

“期待搜出什麼？”女士嬌滴滴地反問了一句，然後伊狄聽到她辣耳朵的咯咯笑聲，“當然是證據，費因斯先生。您……知道的，不是嗎？我們先是從哪裏來的呢？”

旁邊有不知情的人問起來，伊狄豎起耳朵，聽一個拉文克勞冷冷地回答他說，這群沒腦子的魔法部官員在他們的宿舍和休息室翻箱倒櫃，差點兒沒嚇死可憐的格雷女士。

她忍不住轉頭看了那個男生一眼，黑髮垂肩，褐眼深邃，長得還挺帥的。

但接下來門就旋開了，費因斯似乎沒再多說什麼，伊狄回過神，繼續踮着腳，只看見高大的男人側身開門，微笑着為身材健碩的傲羅們讓了路。他那副樣子彷彿不是被逼迫，而是熱情有禮的主人在賓至如歸地招待遠道而來的貴客一般。

這氣度，不只那些被早被他迷得七葷八素的小女生，伊狄也得讚歎一聲。不過她怎麼看怎麼覺得那笑容里透着一分冰冷，九分虛偽。

最後等費因斯教授也進去，門徹底關上后，學生中間才一片噓聲——尤其是女生們更加不滿。而男生們則熱火朝天地探討起陰謀論。門關了大家什麼也看不見，但沒人願意散去——魔法部浩浩蕩蕩來，不惜得罪巫師世界的紅人，所有人都等着他們到底要搜出個什麼罪證。

只有伊狄有些遺憾，她還想看看費因斯那個上了鎖的柜子裏到底藏了什麼呢。

不過眾人繼續看熱鬧的打算很快都落了空，不知是誰通風報信，費爾奇和抱着他的貓氣勢洶洶地趕來，厲聲驅趕他們，“你們在幹什麼！都給我回去！”

但一開始只有少數一些人畏畏縮縮地走了，於是，直到費爾奇大聲威脅要把剩下的任何停留在走廊里的學生的學院的分數扣光，他們才不情不願地一鬨而散。伊狄被人流衝著到了樓梯口，但馬爾福仍然緊緊地扣住她的手腕，一直沒鬆開。

“你到底有什麼事？”伊狄氣喘吁吁地被他拉到一個角落。

停下后，她不悅地甩開了他的手，另一隻手粗暴地揉着泛紅的手腕，小心謹慎地盯着他。

馬爾福卻顯得比她更加不悅，神色陰沉，瘦削的臉幾乎讓她感覺他不像一個才十一歲的小男孩，而是一個危險的成年男人。

“我看到了報紙，”他說話的語速很快，和平時那副慢吞吞的腔調截然不同，顯得很急切，“魔法部放了你，那麼兇手到底是誰？”

伊狄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心下不由得暗忖他關心這件事的理由。

“我還不知道，”她敷衍道，她更想知道的是馬爾福的目的，“報紙上也說了，魔法部會進一步調查。他們判我無罪，我只知道我沒有故意殺人。”

話已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但已經來不及了——馬爾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又驚又怒，“殺人？誰死了？”

伊狄頭疼地被他搖着，有些心虛地解釋道，“沒有……”

“……莉雅，是莉雅……”馬爾福似乎早已看出什麼，只是現在一切終於應驗。看到伊狄的目光，他徹底瞭然地鬆開了她，有些獃滯地一下子往後靠到牆上。但很快，他又忽然清醒過來，兇狠地看着她，伊狄第一次見到他露出這樣的眼神，以往他都是不屑的、冷靜的、悲傷的、或者裏面什麼也看不見，但今天，她第一次見到他漂亮的灰色眼中露出蒼涼，彷彿一片了無生機的荒漠，透着刻骨的絕望，又像孤注一擲的被困在懸崖的獨狼，他正在滿月下孤傲地仰起頭，一聲最後的孤寂長嘯：“她到底發生了什麼？別想欺騙我，里德爾……”

他又冷靜下來，雙眼明亮而危險的看着她，伊狄雖然說不出變化，但她感到馬爾福就在一瞬間彷彿成長了。下一秒，他的聲音彷彿突然恢復了平靜，但充滿寒意。

“報紙上什麼都沒說，”馬爾福一步步逼近她，諷刺地說，“正說明了有什麼事發生了，里德爾。他們一貫的套路就是如此，自以為瞞天過海，實際聰明的人早就看明白了這些低劣的伎倆。”

伊狄皺着眉頭，她看着他逼近，沒有後退，馬爾福仍說著。

“我要為她報仇，里德爾。如果不是你，我需要知道是誰，否則……”他的手閃電般朝她的脖子伸過來，卻被伊狄一把抓住了。

她不會允許第二次有人用同樣的方式威脅到自己。第一次是費因斯她或許還反抗不了，但這麼一個初出茅廬的貴族小孩，她還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