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自信的巨大壞處
隨着警報聲響起,一雙冰冷的眼睛猛地睜開。
“怎,怎麼了!伊狄?”薩德·霍爾手忙腳亂地從伊狄的膝頭爬起來。
還沒等到回應,她們就看見這間“牢房”的大門緩緩旋開來,露出後面一個戴着兜帽的人影,銀灰色的頭髮從下面蓬亂地長出來,像一團團被雪覆蓋的草。
“是你。”伊狄說。
男孩也露出了兜帽下的那雙眼睛。毫無生機的灰色,卻在此時閃着莫測的光澤。
“是我。不過你們……倒在我意料之外。”
毫無疑問,他指的是伊狄抱着薩德坐在地上的這一情景暴露出的問題,但警報聲仍在響,外面一片嘈雜,並不是東拉西扯的合適的時機。
“外面發生什麼了?”伊狄盯着他,“你又為什麼過來?別告訴我這都是你安排好的。把我關起來,然後私下找過來……還有誰在你的算計之內?”
“什麼意思?你們,你們很熟嗎?”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帶着一絲驚恐的語氣。
然而沒有人理會薩德。就連伊狄也只是象徵性地拍了拍她的腦袋。
“喂……”她在這輕柔的敷衍中泄了氣。
“你的問題太多了。”沃倫則說。
“哦,我知道,”伊狄撇了一下頭,“你的目的從來只有一個,對吧?我想起來了。這些對你來說大概並不重要。”
“看來你還沒徹底忘記我們的約定。”
“我的記憶力還是很好的。不過恐怕這一切由不得你。無論你想把我帶走,還是怎樣,我都是不會同意的。我想你也不希望我在這裏和你發生無謂的對抗——除非你告訴我外面發生了什麼,以及你是怎麼進來的。”
沃倫皺起了眉頭。
“你……”
“對,我不相信你能一個人突破帕特爾還有其他巫師。當然,或者只是我小瞧你了。”
但沃倫只是盯着她,停頓了很久。
“是嗎?”
伊狄似乎徹底失去了耐心,“這恐怕對你來說也不是什麼秘密吧,和你妹妹的相比。”
薩德心驚膽戰地抓緊了伊狄的斗篷邊緣。因為就連她也感覺到這話一出口,周圍的空氣一下子全部凍住了,簡直就像徹底進入了冰天雪地一樣。也許比屋子外面的氣溫還要寒冷。
儘管沃倫的表情依舊是一成不變的,但她能感覺到他眼睛裏正醞釀著一場風暴。
“伊狄!呼哧,呼哧——霍爾?”
沃倫差點被後面的一團什麼東西一頭撞往地上,剛才的氣勢瞬間沒了。他轉頭看着把他撞倒的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倒是伊狄一下子站了起來——薩德哎喲一聲,差點摔在地上。
是佩吉沖了進來。
她身後還跟着灰頭土臉的馬爾福,兩個人扛着飛天掃帚,扶着門邊,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但佩吉還是保持抬着頭,愣愣地看着對面的兩個女孩。
霍爾剛才半個身子都靠在伊狄身上,像是枕在她的膝頭剛醒來,直到伊狄站起來。這倒是讓她和霍爾保持了一段距離。
“佩吉?你們怎麼來了?”伊狄語氣輕柔。
“……嗨,就是,呼哧,就是……有點擔心你。”
佩吉說著說著低下了頭。伊狄注意到她的耳根泛着粉紅,隨着呼吸,一顫一顫的。
“什麼?我沒聽清。”
“我……我擔心你!”
伊狄笑了起來。霍爾驚悚地抬頭看着她。
“哦,終於不生氣了?”
“只是不想和你計較了而已,”佩吉甩了甩袍子,“不過別以為就這麼過去了。你到底瞞着我什麼,這事還沒完呢。”
“你們到底在幹什麼?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馬爾福震驚地說。
“嗯,我知道了,”伊狄衝著他們點了點頭,“……謝謝。”
“謝什麼?”
“當然是謝我原諒她了啊,”佩吉拍了他一下,“不然呢?”
馬爾福捂着腦袋,惡狠狠地瞪着佩吉。
“沒事吧?”
“哎?”
是伊狄開口了,這次不是對她,而是對地上的沃倫,她甚至還伸出了一隻手。佩吉小心觀察着她的臉色。還好,依然沒什麼明顯的情緒起伏。
“你在對我說話?”沃倫卻繼續坐在了地上,“收起你假惺惺的這一套。我們應該都很清楚彼此是什麼人。”
伊狄收回手。
“沒事就好,”她語氣中甚至帶了一分歉意,“總而言之,我得代佩吉像你道歉。她是為了我才急匆匆地撞到你的。希望你不要計較。”
沃倫剛想冷笑,佩吉卻已經急沖沖地插嘴了。
“他沒事,居然還這麼不禮貌,還說你假惺惺。伊狄,不用對他這麼客氣!”
“你怎麼這麼粗魯!”沒人扶霍爾,她也立刻站了起來,“不可以這樣對沃倫說話!”
“你……”
“好了,”伊狄微笑着說,“我怎樣都沒關係的,但是就像德拉科說的,現在恐怕不是我們繼續吵架的時間。”
外面急促的警報和腳步聲越來越近,聽起來十分不妙。伊狄已經至少能聽出五個人正朝這個方向奔來。很難讓人忽視。
“噢,對了!”佩吉一邊上前,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遞了出去,“這是你的吧?我們趁他們不注意找到的!”
伊狄接過,才發現是她的紫衫木魔杖。長度,獨有的紋理都在叫囂着它主人的名字。拿進手裏摩挲,她的心裏頓時溫暖了一些。
“沒錯。謝謝。”
“等等,我的呢?在誰那裏?”霍爾打了佩吉的胳膊一下,“你們沒一起拿過來?他們應該放在一起了呀,我們的是一起被沒收的。”
“哦——你的呀——沒拿,”佩吉學着馬爾福平時的樣子,拖長了聲音,“憑什麼我們要拿?自己去拿吧,我們趕時間呢!伊狄,我們走……行吧?”
“當然。”
伊狄憋着笑,跟着他們往窗邊去。佩吉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挽着伊狄瞪了霍爾一眼,然後就喚醒了掃帚,橫在她們面前。德拉科也一樣。兩人都熟練地跨了上去。
“伊狄上我的掃帚吧!”
伊狄點點頭,坐上去抱緊了佩吉。掃帚輕巧地一躍,就飛出了窗框,這是在那棟藥劑師住的房子的二樓,霧氣散了一些了,一輪圓月露出來,看起來離她們尤其地近。
她們等了一會兒,卻還沒見馬爾福飛出來。只聽見幾聲哐當的聲音,兩個人一個揪着一個的衣服,就騎着掃帚搖搖晃晃地竄了出來。德拉科背後居然是沃倫。
“嘿,別纏上來!死基佬!”
“喂,你們在幹什麼?”佩吉大聲問。
“他非要跳上來!”
“伊狄,履行我們的約定!”沃倫厲聲說道,“別忘了我們的條件!”
“約定?什麼約定?”佩吉扭頭,又泄了氣,“難道這也是你瞞着我的一部分?”
“見鬼,有人來了,先走!先走!飛走!”德拉科突然大叫起來。
原來屋子的門再一次被撞開了,甚至能能聽見嘈雜的人聲和霍爾尖叫着說他們就在外面。
“等等!”
是布雷司的聲音。伊狄讓佩吉停下來,她們立刻看到窗戶里探出一個棕色的腦袋。
“是我們!那兩個巫師正在被特倫斯和赫敏耍得團團轉呢!”
“兩個巫師?真的嗎?”伊狄竭力讓自己的語氣不那麼具有侮辱性,“就只有兩個巫師看着我們?就憑你們三個?”
布雷司一甩頭,一臉驕傲。他大概完全聽不出來。
“是真的!我們偷走了他們的魔杖!簡直太簡單了,那兩個蠢貨——我是說——他們太小瞧我們了。我們觸發了警報,又趁赫敏問他們問題的時間分走了他們的注意力。”
“呃,我很驚喜,真的。布雷司,”伊狄說,“我沒想到你們都會來救我。這下我們都成了共犯了。”
“共犯?噢……該死。”
伊狄本以為布雷司會開始灰心喪氣,但他馬上提起手,把另一個真正垂頭喪氣的女孩揪了起來。
“不過,這也許是一件好事,”他咧嘴一笑,“現在我們暫時有了優勢。我們可以把她打一頓,讓她再也說不出污衊你的話來。”
伊狄和被提起在窗口的薩德互相瞪視。她感覺要不是這樣,自己或許會無法面對布雷司那張真誠的臉。這一秒之前,她並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這樣一來,她也不得不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
“好吧,我必須現在就跟你們解釋清楚,”伊狄還是把視線轉向了布雷司,“沒有什麼冤案。沒有污衊。我和薩德說的都是真的,因此,也都是假的。我們已經有了約定。”
德拉科冷笑了一聲,但布雷司和佩吉扭曲的表情都證明了他們還在絞盡腦汁地思考她這是什麼意思。
“沒錯,”薩德艱難地扭轉腦袋,忿忿地說,“我們倆是不可能背叛彼此的。否則我們都完了。請你馬上停止對我的暴力。”
“約定?你們剛才不還是……啊,對了,我進來的時候你們好像……抱在一起——”佩吉顯得有些驚慌,“——好吧,對不起,我其實一直在想這件事。我想還是很在意。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還不明白?她們倆已經打算一起隱瞞下去了。”德拉科說。
“原來如此,”布雷司忽然說,“約定……是嗎?和她的?”
很難看出布雷司在想什麼。他說話的時候,一直盯着手中的薩德,甚至沒有和伊狄對視。隔着夜晚冰冷的空氣,他就這麼緊緊地攥着薩德的衣領,手上的青筋顫抖着。
佩吉也罕見地沒有反駁德拉科的話,她沉默地坐在掃帚上,空氣似乎凍結了起來。
伊狄忽然抬頭,因為月光在這時透過霧氣,徹底地照耀下來。照在他們六個人身上。這很奇妙。往常這些月光對她來說是慘淡而寒冷的。
她忍不住露出了一個不合時宜的笑容。
“好吧,布雷司,佩吉,我得承認,我其實……完全沒想到,”伊狄打破了死寂,“當我單獨和薩德在一起的時候,我只考慮到我自己怎麼解決這件事。我完全沒想到你們會來。你們知道的,一直以來……我都對自己的能力最有自信。”
“當然,我知道。你總是什麼都瞞着我。”佩吉說。
伊狄注意到她的聲音里有一絲顫抖,仔細一看,佩吉在她前面好像已經眼淚汪汪的。她伸手上去,指尖輕輕地劃過她的臉頰,晶瑩的液體和臉上的絨毛,讓人感覺痒痒的。不過,佩吉倒是一聲不吭地讓她擦着,沒有反抗。
“別哭,佩吉,別哭,”她輕聲說,“你做得很好。問題主要在我,我太強了。沒有考慮過需要你們的幫助。”
她的聲音讓人想起春季從冰湖消融的雪水,冰冷而又溫和。但這番話還是讓佩吉一下子笑了出來。她第一次又想哭又想笑,彆扭極了。
“你說什麼?你還真好意思誇自己!”她指着她笑。
伊狄笑吟吟地看着她的笑臉。
“……別笑得摔下去了,”過了一會兒,她語氣溫和地提醒佩吉,“我害怕。”
這下掃帚徹底穩不住了,佩吉一個後仰,就失去了平衡。布雷司和薩德同時驚叫了一聲。
好在德拉科早就提防似的飛到了下面,這會兒坐得穩穩的,筆直往上飛,正好把她堵了回去。佩吉喘着粗氣,被眼疾手快的伊狄一把拉回了掃帚上,坐穩之後,還在愣愣地笑。
“真是傻。”德拉科說。
布雷司卻下意識地高聲問道,“伊狄,你沒事吧!”
“沒事,”伊狄收斂了笑,“謝謝你,布雷司。真的。”
布雷司望着她,感覺臉上開始發燒。她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着他。還好——他膚色深——應該看不出來什麼。
“唉,不,”他放下薩德,撓了撓後腦勺,“不用謝什麼。其實你說得對,我確實沒幫上什麼忙。”
“不,恰恰相反。”
“啊?”
“我剛剛意識到,你確實幫了大忙,”伊狄嚴肅地說,“你給我帶來了一個消息——你剛才說,這裏只剩兩個巫師看守我們——為什麼?”。